女人的哭聲,伴隨著不遠處林間傳出的夜貓子叫,在這夜色之下,顯得有些瘮人。
趙有財腳步一停,但這次可沒有李大勇擋在他面前了,趙軍整個人往趙有財身後一貓,把手電筒從趙有財肩頭探出,往前照去。
但見苞米葉隨微風搖擺,沙沙作響,將這周圍氣氛渲染的更加陰森、瘮人了。
“小癟犢子!”趙有財心中暗罵,挪著小步往前慢慢地走。
這時,隱隱聽見有人說話,“你哥在哪兒呢?”
“前面呢。”
“好像是張王八!”聽到熟悉的聲音,趙有財一顆心落回肚子裡,抬手從肩頭奪下趙軍拿著的手電筒,大步循聲走去。
在他父子二人前面二十米處,張佔山、徐美華、張來發一家三口正在苞米地裡穿梭。
之前槍聲和張來寶的慘叫聲,可是把張來發嚇了個半死。
畢竟偷東西本來就是個提心吊膽的活,更何況還是偷死敵家的。張來發年紀尚小,剛開始掰苞米的時候,掰一棒子就得喊一聲張來寶,確定他離自己不遠,才敢繼續掰第二棒子。
但聽一聲槍響和張來寶的慘叫聲,嚇得張來發肝膽欲裂,只以為張來寶被人打死了,生怕再有人開槍來打自己,於是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他一路跑回屯子、跑到家,一直跑到家門口,心裡那口氣一鬆,直接攤在門前嚎啕大哭。
張佔山、徐美華出來一看,忙問發生何事,一聽張來發說張來寶被人拿槍給崩了,徐美華倆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張佔山忙掐人中、拍臉蛋,把徐美華弄醒,然後一家三口哭哭啼啼地往南大地走。
“走!回去!”這時,趙有財把手電筒一轉,轉身叫趙軍離開。
手電筒的光線奔自己臉上掃來,趙軍下意識地拿手一擋,心知這二咕咚是故意的,但還是有些不解地問趙有財道:“爸,咱們不去會會他們?”
“會個屁!”趙有財一邊往回走,一邊壞笑道:“讓他們擱地裡找去吧,哈哈……”
說到此處,趙有財哈哈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不得找一宿啊!”
趙軍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向趙有財一挑大拇指,道:“爸,你真壞!”
“滾一邊去!”趙有財沒好氣地罵了趙軍一句,道:“小癟犢子,不會說個人話!”
趙軍只是嘿嘿一笑,跟著趙有財快步往家走去,這時身後的哭聲已經越來越遠了。
當父子倆快走到家時,正好碰見趙國峰和王大龍,就見趙國峰一邊走,一邊張著大嘴打哈欠。
眼見趙有財從南邊走來,趙國峰迎上去問道:“有財咋了?大半夜的,讓我來幹啥呀?”
剛才王大龍到他家一頓叫門,但見到趙國峰以後,也不說到底啥事,就說趙有財有十萬火急的事找他。
聽趙國峰問話,趙有財衝他一擺手,道:“跟我走,你就知道了。”說罷,拿著手電筒在前帶路。
四人一起來在趙有財家,就見趙家院子裡已經燃起了火把,很多小飛蛾、小飛蟲在火焰周圍飛動。
見有外人來,趙家的五條狗齊齊叫了起來,緊接著隔壁李家的狗也開始叫。
趙有財雙手做驅趕狀,將狗都趕回窩裡,大胖、三胖、小熊、白龍全都退回窩裡,只把狗嘴露出窩外,嘴唇一咧一咧地,時刻保持著進攻的架勢。
聽見院子裡的狗叫聲,李大勇也從屋裡出來,壓制了大黃它們。
但狗叫聲仍未平息,因為趙有財剛一轉身,黑虎就從窩裡躥了出來,然後就像撒歡兒一樣,跳躍著、叫咬著。
總算有它表現的機會了!
趙有財無奈地往房前看了一眼,從來不打狗的他,此時恨不得拿大鐵鍬把黑虎拍死!
“這是幹啥呀!”此時藉著火光,趙國峰看到了被捆得像豬羔子似的張來寶,他往前走兩步仔細一看,只見張來寶的嘴被破抹布堵著,眼中滿是淚花。
趙國峰心裡咯噔一下,回身衝著趙有財就喊:“你咋還綁人吶?趕緊給他解開!”
趙國峰衝趙有財一喊,大胖、三胖、小熊、白龍全都從窩裡撲出來,衝著趙國峰發出憤怒的咆哮。
這時,院裡就待不下了,狗叫聲亂做一團。而這深更半夜,趙有財又不想讓趙國峰和王大龍進屋,就大聲對趙國峰說:“國峰,走,咱上外頭說去。”說著,趙有財伸手去拉趙國峰胳膊。
趙國峰一甩胳膊,擺脫了趙有財的手,然後轉身就往院外走。
此時趙國峰也冷靜下來,他和趙有財是發小,就是東北人說的光腚娃娃,打小一起長起來的。
所以,趙國峰太瞭解趙有財了,他知道趙有財想要對付誰,會在背後用盡陰招,但不會幹綁票的事。
四人走到院外,狗叫聲還是不停,但互相說話已經能聽清楚了,趙有財衝趙軍招呼一下,讓趙軍把今晚發生的事說給趙國峰聽。
趙國峰聽完,也是有些後怕。這要把張來寶當黑瞎子給一槍崩了,那事情可就鬧大了。他是屯長兼治保主任,多少得受一點牽連。雖然不嚴重,但同樣他們整個永安屯,都必將成為十里八村老少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長舒了一口氣後,趙國峰把趙有財叫到一旁,問他說:“有財啊,這事兒你咋想的?”
趙有財與趙國峰對視一眼,反問道:“啥咋想的?”
趙國峰有些無奈地深吸一口氣,往趙家院裡一指,說道:“張來寶啊,你不能就這麼一直給他捆著吧?”
“那不能。”趙有財微微一笑,但見趙國峰鬆了一口氣,他又道:“我打算把他扒光了,這麼捆著、抬著,擱屯子裡轉幾圈!”
趙有財此話一出,聽得趙國峰眼皮直跳,只是要拉張來寶遊街啊,而且還是扒光了,像捆豬一樣地捆著,被人抬著在屯子裡遊街。
這麼一整,老張家的臉面就丟盡了,張來寶這輩子也就完了。
趙國峰想了想,張了張嘴,但還是沒說什麼。
其實,趙國峰想勸勸趙有財。可他和趙有財的關係很好,他不想因為張佔山的兒子,而影響了自己和趙有財的交情。
趙軍在旁邊把趙國峰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裡覺得好笑,自己老爹可能正等著趙國峰勸呢,但趙國峰偏偏有所顧忌而不願開口。
這時,就聽趙有財對趙國峰說:“國峰啊,你想說啥,你就說吧,咱哥倆有啥不能說的。”
趙國峰聞言,忙把著趙有財胳膊,將他帶到一旁才開口說道:“有財,你讓我說,我可就說了。”
“你說吧。”趙有財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
“你這麼做不妥啊。”趙國峰語重心長地對趙有財說:“那張來寶在你面前,畢竟是小輩兒,你要這麼做……”
說到此處,趙國峰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屯裡人,就得說你把事兒做絕了。”
“那怕啥的?”趙有財道:“屯子裡誰不知道我和張王八的關係啥樣?這是我抓的他兒子,這他要抓我兒子,估計得比這還絕!”
“你看,你說啥呢,咱趙軍也不是那孩子啊。”趙國峰說著,順勢就把話引到了趙軍身上,並道:“咱屯子不少都是林場職工,這要傳出去,是不是影響不好啊?你看,還有周場長呢。知道的是張佔山兒子不對,不知道的,還得說你仗勢欺人呢。”
“哎呀……”趙有財故作思索,遲疑了一下,但轉瞬就道:“那跟我家啥關係?跟我親家啥關係啊?又不是我綁他,他禍害的是老李家苞米,要扒他、綁他,那是大勇的事。”
見趙有財三言兩語之間,就把自己家推得一乾二淨,趙國峰也無奈了。
可這時,趙有財又繼續說道:“我跟你說哈,這事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大勇家那苞米讓他們禍害多少?還有寶玉那孩子,要不是張來寶這小王八羔子,寶玉能受傷麼?人家孩子剛進編,這明天連班都上不了,不影響工作麼?”
趙國峰一聽,忙對趙有財說:“那你看,要不跟大勇說說。”說著,趙國峰往李家院裡瞅,剛才李大勇從家裡出來了,但卻沒跟著從院子裡出來,跟趙國峰交涉的,一直都是趙有財。
“說啥呀?”趙有財眉頭一挑,臉色不愉地問:“空口白牙的,就這麼說啊?”
聽趙有財如此說,趙國峰就笑了,他就明白了趙有財的意思,當即便道:“那肯定不能啊,咋也得讓張佔山給咱們點賠償啊。”
趙國峰話音剛落,就見趙有財抬手伸出一巴掌,趙國峰一愣,第一反應就是趙有財要五塊錢。但轉念一想,趙有財是何許人也。
於是,趙國峰當即就在心裡把數翻了一倍,並很有信心地對趙有財說:“五十啊,那我去老張家給你問問。”
“什麼五十?”趙有財臉色一變,把舉著的巴掌往下一甩,沒好氣地說:“五百!”
“多少?”趙國峰嚇了一大跳,他雖然是屯長,但一個月才六十幾塊錢的工資,五百塊錢快趕他一年掙的了。
“五百!”趙有財知道趙國峰聽清楚了,只是不敢相信罷了,於是又抬起手,把巴掌在趙國峰眼前比劃了一下,重新給他確定了一下金額。
趙國峰剛要說什麼,就聽李家院裡傳來狗叫聲,然後就見李大勇送著一個老頭子出來。
這老頭子高高瘦瘦的,手裡提著一個布兜,正是許廣義。
“許爺。”趙軍忙上前去,向老爺子問道:“寶玉咋樣啊?”
“得養一陣子。”許廣義看著趙軍,態度非常好。之前趙軍、李寶玉整回野豬、黑熊,他家也跟著分過肉。要不然這麼晚了,老頭子都未必會來給李寶玉看傷。
“聽見沒有。”趙有財聽見了許廣義的話,往後一指,對趙國峰說了一句,然後不等趙國峰答話,就轉身來到許廣義面前,道:“許叔,你回去啦。”
“可不得回去麼,這大半夜給我整起來了。”許廣義性子挺倔,說話也不客氣,而經過趙國峰的時候,又來了一句:“國峰啊,這老張家有點不像話了吧?你可得管吶,再不管不行了。”
“哎,哎。”在看著自己長大的老頭子面前,趙國峰也沒法擺屯長的架子,只能連連答應道:“我管,一會兒我就找他去。”
“收拾他!”老頭子看了趙國峰一眼,甩下仨字,然後就走。
趙國峰只在後面喊道:“許叔啊,黑燈瞎火的,你慢點哈。”
許廣義也不說話,只從兜裡掏出個手電筒,推著了照亮。
趁著趙國峰轉過身和許廣義說話時,趙有財悄悄地衝李大勇一揮手,李大勇忙來在趙國峰身後。
趙國峰一回頭,就見一個大高個子杵在自己身前,頓時被嚇了一跳。
等他反應過來,就聽李大勇說:“國峰哥,你說今天這事咋整吧?我家寶玉那胳膊讓槍把子打掉環了,現在整個肩膀頭子腫挺老高呢,許叔剛才從我家出來前兒還說,這孩子正經得養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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