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財從趙軍口中得知,秦東這廝不是什麼好人,但趙有財罵他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虛。
人的口碑很重要。
就像段正淳,他要說誰是他的野種,那人拿出DNA報告都反駁不了。
在趙有財看來,搞破鞋就是王大龍的錯。而並非是像陶大寶、李文才認為的那樣,是李鳴響兩口子搞的仙人跳。
但當著李文才的面,趙有財就得順勢往秦東他們身上賴,要不然他感覺自己沒法跟李文才相處了。
“滾出去!”李文才躥下炕,隨手從準備燒火取暖的柈子堆抄起一截松木,一路將秦東攆出屋、攆出院子。
趙有財生怕真給秦東打壞了,一路從屋裡跟出來,見李文才罵罵咧咧地提著松木回來,趙有財裝作一副同仇敵愾地道:“雜艹的,打死這逼養的。”
“那小子最特麼損!”李文才轉身,抬手使松木往院外一指,氣呼呼地說道。
“是唄!”趙有財心虛地道:“設套坑我侄兒。”
一聽趙有財這話,李文才咔吧、咔吧眼睛,道:“有財啊,對不起了啊。”
同樣是口碑,李文才和永興大隊的人,就認定當初那場事是李鳴響兩口子搞的仙人跳。
“唉呀,叔,那能怪你嘛。”趙有財扶住李文才胳膊,將他扶進屋裡。
二人進屋剛坐下,趙有財重新拿出石林煙,自己一顆,給了李文才一顆。
二人剛抽上煙,外屋地門被人拽開,緊接著李老五的聲音傳入趙有財耳中:“二哥呀!”
“哎媽呀!他咋又來了?”現在趙有財聽李老五動靜都害怕。
等李老五帶一個人進來,趙有財更害怕了。
“二哥!”李老五將那小夥子帶到炕沿邊,為趙有財介紹道:“這是季林。”
“啊!”趙有財一怔,就見季林沖他點頭,道:“趙叔,我是季林。”
“啊……”趙有財心道不好,他雖然沒見過季林,但他隱約記得趙軍提過這個名字。
“二哥,你沒見過季林。”李老五笑道:“去年送小軍、寶玉回去的,就是我們倆。”
“啊,呵呵……來抽菸。”趙有財笑呵地抽出兩顆石林,一顆給了李老五,一顆給了季林。
李老五接過煙,問趙有財說:“二哥,我倆陪你打圍去?”
趙有財跑到永興大隊,是打著來打圍的旗號來的。陶大寶是沒工夫陪他,於是就叫李老五陪趙有財在永興大隊附近山場遊玩兒打獵。
可這時候的趙有財,只對大爪子感興趣,在永興待的直上火,根本沒心思上山。
“老五,今天不去了。”趙有財擺手道:“昨天那酒可能喝的不對,身上有點不大得勁兒呢。”
趙有財隨意找了個藉口,聽他這麼說,李老五並沒強求,反而剛點著煙的季林,對趙有財說:“趙叔,那晌午沒啥事兒,上我家吃口飯唄。”
“啊?晌午……”趙有財有些遲疑,當他看向李文才時,李文才道:“去吧,有財。他爺那老燈也是打圍的,你倆嘮嘮嗑啥的。”
“我還不餓呢。”趙有財道:“這才剛吃完多大一會兒啊。”
“那晌午飯也得吃啊。”季林笑著招呼趙有財說:“昨天沒喝對,正好晌午到我家喝兩缸酒,透透就好了。”
“這……”就在趙有財遲疑的時候,季林上前一步扶住趙有財胳膊,欲將他從炕上扶下地,道:“走吧,趙叔。”
“不,不!”趙有財忙擺手,道:“小子,去也不能著急,我得先上屯部打個電話。”
“叔,你打你的唄。”季林說:“我們在這兒等你。”
“這……那行吧。”趙有財下地,蹬上鞋出門去屯部。
從招待所出來,轉過身就是永興大隊的大隊部。
這兩天於學文沒在家,趙有財進屋的時候,陶大寶正跟幾個人對賬呢。
看到有人撩棉門簾進來,陶大寶抬頭見是趙有財,忙問道:“二哥,沒打獵去?”
“沒有。”趙有財剛回到一句,陶大寶聞言就道:“那不打獵,晌午上我家吃去唄,我讓你弟妹掂對倆菜。”
“不,不,可別總麻煩我弟妹。”趙有財抬手,往陶大寶背後的方向一指,說:“剛才來個叫季林的小夥兒,非讓我上他家吃飯去。”
“啊。”一聽趙有財提到的名字,陶大寶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當即笑道:“那行,那你上午去他家吃,晚上咱都上我爸那邊兒。”
“行,我得跟我陶叔喝兩杯。”趙有財點頭應下,然後對陶大寶說:“兄弟,我想打個電話。”
“你打唄。”陶大寶隨手一指電話機,並起身問趙有財說:“二哥,這電話你要到家,還是要到哪兒啊?”
這年頭的電話,不是說拿起來就能撥打,得先打到交換臺,然後由交換臺給轉接出去。
所以,這時候打電話又叫要電話。像電影《高山下的花環》裡,雷軍長有那樣一句臺詞:“有這麼一位神通廣大的貴婦人……竟有本事從千里之外把電話要到我的前沿指揮所……”
趙有財道:“嶺南五道溝韓松堡子。”
“嗯?”陶大寶一怔,他本以為趙有財是想往家打呢。這往嶺南打,跨省更費勁呢。
正因為費勁,這電話要了十五六分鐘才接通。
“二哥,要過去了。”陶大寶把話筒給了趙有財,趙有財接過話筒,對那邊道:“哎,我找宋祥臣吶!”
這時,電話那頭麻臉老漢韓鳳仁眉頭一皺,試探著問:“你誰呀?”
“我嶺西的!”趙有財心尋思話了,我說我是誰,你能認識是咋地?趕緊給我找人得了。
“嶺西的?”韓鳳仁眉毛一挑,道:“你是不是趙二咚啊?”
“嗯?”趙有財一怔,但他聽聲音感覺對面不是宋祥臣,可對方一聽是嶺西來電,就能道出他的化名,讓趙有財又有些懷疑。
於是,趙有財問:“你是老宋叔啊,還是宋兄弟?”
“我是老韓頭兒。”韓鳳仁說得趙有財更懵了,然後韓鳳仁繼續說道:“聽說你打槍還行啊?”
吉省有些地方,口音比較特殊,一句話到最後那兩三個字、一兩個字的時候,音挑得很高。
趙有財不知該怎麼回答這老頭兒,就在這時電話那頭有些響動,緊接著話筒裡就傳出了宋祥臣的聲音。
“二咚啊,我是你宋叔。”宋祥臣略帶激動地問:“你到哪兒了?”
“宋叔啊。”趙有財悄悄轉身看了陶大寶一眼,生怕陶大寶聽到趙二咚什麼的。
見陶大寶在遠處桌子上,與那兩個會計討論事,趙有財小聲道:“你們那邊兒咋樣了?那仨大爪子走沒走啊?”
趙軍是今早透過周春明,才知道五道溝三虎相聚的事。可趙有財早就知道,那天他和宋祥臣通電話的時候知道的。
趙有財生怕那仨大爪子跑了,要是跑了的話,他就沒有機會了。
“哎呦我的媽呀!可別提了!”宋祥臣叫苦,道:“那虎媽子領崽子擱東溝,那黑的擱西溝,它仨對著嚎啊!”
說完這句,宋祥臣又繼續說:“二咚啊,你趕緊來吧,他們要請那伏虎將……”
“啊?伏虎將也去?”趙有財嚇了一跳,伏虎將要去了,那自己還能去了嗎?
“沒請來。”宋祥臣得意地掃了旁邊的韓鳳仁一眼,笑道:“伏虎將家裡那邊有活,說一時半會兒都來不了。二咚啊,你趕緊過來吧。”
聽宋祥臣如此說,趙有財那叫一個心急如焚,他對宋祥臣說:“宋叔,我知道了,你們再堅持兩天哈!”
“那得啥時候……”宋祥臣話沒說完,那邊電話結束通話了。
趙有財撂下話筒,和陶大寶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剛從大隊部出來,趙有財自己在大部隊前踱步。
他著急去嶺南,但現在是真走不了。
就在趙有財鬧心的時候,忽聽有人喊趙叔。趙有財抬頭一看,老臉不禁一紅。
喊他的人,正是秦東。
“趙叔。”秦東走到趙有財面前,苦笑道:“旁人不知道,你應該知道啊。去年不是我們下的套,是你那侄兒真擓人家媳婦啊。”
秦東說這話時,也有些心虛。他們一開始真是設計仙人跳,但沒想到王大龍道行太深。
本來秦東他們還想第二天早晨去招待所鬧,逼趙有財留下青龍、黑龍,卻是沒想到,趙有財連夜跑了。
不過後來陶家人發威,給李鳴響好一頓收拾,不禁讓秦東、秦北感到後怕,得虧當時趙有財跑了,要不他倆跟著去鬧就慘了。
秦東這話,說得趙有財滿臉通紅,在心裡暗罵王大龍不是個人。
“那個……”趙有財忙轉移話題,問秦東說:“東子,你最近挺好的唄?”
“還行吧。”秦東說話時,往四處打量一眼,然後示意趙有財和他到一旁說話。
兩人到了偏僻處,秦東謹慎地往四周打量一下,那舉止、神態就跟做賊似的。
見四下無人,秦東才對趙有財說:“趙叔,你打過懸羊沒有?”
“啊?”聽秦東提到懸羊,趙有財想到了青石砬子上的宋老歪,想到了那一杯解乏的懸羊血酒。
關鍵是趙有財聽說,打一隻懸羊,取血焙乾能賣不少錢呢。
趙有財愛財不假,但自從誤殺大青牤後,屠牛炮就好像緊箍咒,在趙有財頭上越箍越緊。
所以現如今的趙有財什麼都不想,他只想打虎為自己正名。
“東子,那玩意我打不了。”趙有財搖頭,道:“你問問旁人,看看誰能打吧。”
趙有財自信,這山林裡所有的山牲口,只要森林警察不管自己,那再沒什麼能攔得住自己的了。
但眼下的趙有財,沒心思跟秦東廢話,就以自己打不了懸羊為由,將秦東勸了過去。
一聽趙有財打不了懸羊,秦東仍繼續說道:“趙叔,不用你打,你會不會下捉腳啊?”
“捉腳?”心裡有事的趙有財,剛才並未在意。此時,趙有財明白秦東的意思。
獵懸羊不能動槍,一旦動槍,子彈一穿就是一個窟窿,隨著懸羊倒下,血嘩嘩淌一地。
而懸羊值錢,就值錢在血上,一槍下去還剩下了?
趙有財小眼睛一轉,心中立馬有了計較,直接搖頭道:“我不會那玩意!”
趙有財咋可能不會?他是沒下過捉腳,可趙軍擺弄捉腳的時候,從來也沒瞞著過他。
但趙有財不傻,他知道自己兒子下捉腳的手法是秘技。而所謂秘技,關鍵就在那“秘”字上。
一旦不秘了,就趙軍捅咕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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