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王美蘭是幸福的,而今天是趙家孩子們的好日子。
趙軍買回來的奶粉昨晚就打開了,但小丫頭們吃蛋糕就吃飽了,奶粉就只給小周到喝了。
而今天早晨給小周到衝奶粉時,趙春給趙虹、趙娜、小鈴鐺各帶了一碗。
三個小丫頭喝完奶,美滋滋地背起了新書包,然後輪流在鏡子前左看、右看、側看。
今天週六,林區小學不上課,但三個小丫頭也打算揹著書包在屯子裡轉悠幾圈顯擺、顯擺。
西屋裡,趙有財正坐在炕沿邊打綁腿,今天是趙家幫和趙家獵幫一起上山打圍的大日子,趙把頭憋著勁兒要好好展現一下自己過硬的手段,好為以後吞下趙家幫留下伏筆。
趙有財綁完左邊腿,將左腳往炕下一蹬,抬起右腳踩住炕沿邊,正打算綁右腿時,王美蘭端著個二大碗進來了。
“來。”王美蘭把碗往趙有財面前一遞,笑道:“給這喝了。”
趙有財斜眼看著王美蘭,他嘴角微微上揚,對自己現在的家庭地位很是滿意。
可當趙有財接過碗時,臉上微笑瞬間蕩然無存,皺眉看向王美蘭問道:“這啥呀?”
“奶。”王美蘭回答一句,緊接著又特殊說明道:“奶粉,剛給孩子沏,我也給你帶一碗。”
東北老孃們兒強勢歸強勢,但疼爺們兒也是真疼。如果家裡有什麼好吃的,王美蘭肯定先可著孩子吃,等孩子吃完了,就可著趙有財吃。
但趙有財似乎不太給面子,他白了王美蘭一眼,小聲道:“我回回上山都喝糖水,今天非得整這破玩意兒。”
王美蘭眼睛一瞪剛要懟人,卻見趙有財端碗喝了一口。
一口奶下肚,趙有財眼睛一亮,一仰脖“咕咚、咕咚”把碗裡剩的都給幹了。
看他這樣兒,王美蘭嘴角一扯就沒再說什麼。而此時,趙有財把碗往王美蘭手裡一塞,另一隻手翻動,使手背一抹嘴,問道:“那小犢子呢?幹啥去了?”
“小……”王美蘭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把手裡空碗一舉作勢要打,嚇得趙有財往後一躲,王美蘭才道:“我兒子咋得罪你了?他是小犢子,你是啥?你是老犢子。”
趙有財被王美蘭懟得啞口無言,他忙替自己往回找補,道:“說上山,他跑哪兒去啦?腿繃還沒打呢?”
趙有財說的腿繃就是綁腿,在《水滸傳》裡,描寫梁山好漢出場時,經常會出現腿繃這個名詞。比如寫武二郎時,就是:腰裡繫條紅絹搭膊,下面腿繃護膝八搭麻鞋。
“那你著啥急呀?”王美蘭轉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才對趙有財說:“這還不到七點半呢。”
說到此處,王美蘭手往窗外一指,道:“外頭才漸亮,你忙叨啥呀?”
“嘖!”趙有財砸吧下嘴,道:“我尋思啥呢?上山不著急,讓他把電視天線給你整上,完了你們白天好在家看吶。”
就在趙有財、王美蘭吵嘴時,趙軍正在馬玲家院外給馬玲送禮呢。
“這都啥呀?”馬玲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趙軍即將開啟的三角兜。
“你看!”趙軍把兜子一打,馬玲驚訝地低呼一聲:“呀,毛線!”
說著,馬玲從兜裡拿起一團毛線。
馬玲總織毛衣,她懂這個,線團一入手,馬玲一摸就知道這毛線質量好、含毛量好。
“這毛線好啊。”馬玲問趙軍道:“你要讓我給你織啥呀?你咋還整紅的呢?”
“我想讓你給你自己織件毛衣。”趙軍笑道:“你不喜歡紅的嗎?”
“給我買的?”馬玲一手拿著線團,一手在兜子裡輕輕扒拉兩下,然後抬頭看向趙軍時,柳葉眉微皺著問道:“這得花多少錢吶?”
“那你就別管了。”趙軍把兜口合攏,對她說道:“你總給這個織、給那個織的,這回你給自己也織一個。”
聽趙軍這話,馬玲心裡一暖。會幹什麼活,就挨什麼活的累。馬玲過去這一年,給馬大富、王翠花、馬洋織毛衣、脖套,給大哥、大嫂、大侄子織。雖然毛線不用她花錢買,但馬玲沒少挨累。
不過這姑娘也是想著明年自己就嫁人了,到了趙家再給孃家織東西怕被別人講究,所以就趁自己在家時,先給家人都置辦利索。
再一個就是今年馬玲手頭有些緊,為了算自己和趙軍姻緣就花了不少錢。那次給趙軍進城,在供銷社買吃的時,大多數都是趙軍付的錢。這讓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她要把錢給趙軍,趙軍還不要。於是,馬玲就給趙有財買了一條石林煙。
石林煙五塊錢一盒,成條拿稍微優惠一些,那也四十五塊錢呢。雖然這錢出自馬大富的小金庫,但這筆錢支出後,馬大富小金庫縮水不少,剩下的錢,馬玲沒敢動。
所以說,眼下趙軍這份禮物算是送到馬玲的心坎上了。
馬玲接過趙軍手中的兜子,小聲道了聲“謝謝”,趙軍則咧嘴一笑,道:“咱倆還客氣啥?”
說著,趙軍把手伸進大棉猴兜裡。他今天沒穿王美蘭給他做的棉襖,而是穿林場發的大棉猴。
大棉猴的兜特別大,趙軍檢尺的賬本、號錘子都能塞進去。
此時趙軍從中掏出一把洗髮膏,遞給馬玲道:“玲,這是洗頭的,你使它洗,洗完那頭髮可滑溜兒了。”
聽趙軍這話,馬玲大眼睛更亮了,拿過一包洗髮劑在眼前看看,然後對趙軍說:“這回我能上澡堂子洗頭去了。”
在永安林區,無論是林場,還是下面的電廠,都有對職工開放的澡堂。
永安林場四個家屬區有兩個澡堂,一個在永安屯和永勝屯之間,另一個在永福屯和永利屯中間。
每個季度,林場都會給職工發澡票,然後職工及其家屬在特定的日子,拿著澡票去澡堂洗澡。
年前,必須得洗個乾乾淨淨來迎接新年。每到年跟前,馬玲會跟著王翠花一起去澡堂。
可讓她們為難的是,女人那長頭髮用豬胰子洗不好,而澡堂那種公共場所又禁止使用酸菜缸裡白霜、臭淘米水。
沒辦法,女人們進澡堂以後只能用毛巾把頭髮包上再盤起來,以免被水弄溼,然後回家再特意燒水洗頭。
這很是不方便,所以馬玲對趙軍送的洗髮劑十分滿意。
趙軍又一樣禮物送到了姑娘心上。
“給你!這玩意使完了,頭髮還香呢。”趙軍連著遞給馬玲二十包洗髮劑,馬玲樂呵地將其一一拽進兜裡。
“謝謝啊。”馬玲再次向趙軍道謝,卻見趙軍又從兜裡掏出個卷著的黃油紙包。
“這又啥呀?”馬玲剛一問話,就聽身後有人喝道:“嘿!幹哈呢?”
趙軍、馬玲齊齊嘴角一扯,這麼缺德的人,除了馬洋還能有誰?
趙軍身子往左一歪,看到馬洋向這邊走來,他忙把紙包塞進馬玲手裡。
馬玲一怔,就見趙軍連連擺手,小聲道:“收起來,收起來,別讓他看著。”
這裡包的是個白底粉花的小背心,正常來說沒什麼,但架不住馬洋那孩子討厭,趙軍怕他知道了再出去叭叭。
“啊……”馬玲雖不知道里面裝的啥,但見趙軍這樣子,她連忙把那紙包接過塞進兜裡。
可就這一舉動,叫馬洋看了個正著,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馬玲衣兜,雖然沒說什麼,但眼神中充滿了問詢。
“瞅啥呀?”趙軍白了馬洋一眼,道:“昨天進城了,給你姐買點兒東西。”
“啊……”馬洋聞言,仍很不知趣地追問:“啥好東西啊?紙包紙裹的。”
聽馬洋這話,趙軍、馬玲不約而同地一撇嘴,馬玲更是拉過馬洋道:“你咋管那麼多吶?”
馬洋斜了馬玲一眼,他剛要頂嘴就聽趙軍道:“小弟呀,我還給你買東西了呢。”
“嗯?”馬洋聞言一愣,詫異地道:“還有我的?”
“你給他買啥啦?”馬玲著急地問道,她感覺這一年沒少讓趙軍搭自己家,要是再讓趙軍給馬洋花錢,那多不好意思啊。
“我給咱小弟買二十本稿紙。”趙軍笑著把手搭在馬洋肩上,對馬洋說道:“你不要考大學麼,那得好好學習。”
馬洋:“……”
馬洋臉上的笑容凝固,馬玲大眼睛笑彎成了月牙。
這年頭沒有練習冊,趙軍就只能拿稿紙說事,道:“小弟,我跟你說,你不用幹別的。你天天你就抄書,你沒聽劉老師說過嗎?你啥前兒把課本整滾瓜爛熟的,老師在黑板上寫哪道題,你一看就知道是書上哪頁的,那你考試呱呱的。”
馬洋:“……”
“今天多少號了?”趙軍自問自答道:“12號了吧?過元旦前你們得期末考試吧?你可別再整倒數第一了。”
馬洋:“……”
看著二話不說、扭頭就走的馬洋,馬玲笑彎了腰。
“玲啊。”見馬玲笑夠了,趙軍才對她說道:“剛給你那個,裡頭裝的是背心。”
“啊……”聽趙軍這麼說,姑娘臉頰上飛起紅霞,趙軍與馬玲相視一笑,互相道別分開。
馬玲飛快地往屋裡走,此時她心裡很美,想跟父母分享一下趙軍對她的關心和愛護。
姑娘進屋時,馬大富正在卷臨上班前的一顆煙,而王翠花將炕桌斜支在炕上,她準備今天在家挑黃豆。要元旦了,馬家也準備做豆腐、包豆包。
挑黃豆時,炕桌得傾斜,裡面桌角得墊東西。所以王翠花就喊馬洋給她拿兩本書來,墊在桌角上。
這時看馬玲進屋,王翠花笑著問道:“趙軍又給你拿啥啦?瞅給你樂的。”
“媽!”馬玲一手拎著裝毛線的三角兜,一手伸進棉襖兜抓出三包洗髮劑來,問王翠花說:“你看這啥?”
“呀?”王翠花拿過一包洗髮劑,好奇地道:“這啥呀?”
“這上邊不寫著呢麼?”馬大富在旁看了一眼,道:“洗髮劑,洗頭髮用的。”
“嗯吶!”馬玲笑著點頭,對王翠花說:“媽,過陣子咱上澡堂子就拿它,比啥都好使,完了還香。”
“哎呀!”王翠花也是眼前一亮,道:“這個好啊!”
“是吧?”馬玲一笑,拎了下左手上的三角兜道:“這是趙軍給我買的毛線,讓我自己織個毛衣。”
“唉呀!”聽馬玲這話,王翠花臉色一沉,皺眉嘆氣道:“我閨女這一年淨忙活我們了,自己沒有毛衣,還得人家給買毛線。”
“行啊!”馬大富比較豁達,屬於沒心沒肺那類的,他衝王翠花揮了揮手,道:“我閨女找著好人家了,以後就享福去吧。”
“你先別享福了。”王翠花忽然想起一事,回手在馬大富胳膊上一拍,道:“跟我倆出去給那黃豆拿下來,都擱櫃子上呢,我們娘倆整也費勁。”
“那走唄。”馬大富說著,把卷好的煙別在耳朵上,起身就要往外走。而此時在門外懷抱兩本書的馬洋,轉身就往西屋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跑進西屋,馬洋躲到門後,聽著馬大富、王翠花推門出去的聲音,這小子心中暗想:“洗髮劑……這東西好啊,我拿一個給胡麗娜……”
想到此時,馬洋眼睛發亮,臉上洋溢起笑容。那次他沒整著護手霜,晃了人家姑娘一下,胡麗娜不理他不說,還接受了李如海的禮物,這讓馬洋難受了一個月。
但馬洋相信自己還有機會,此時聽著對面屋櫃門磕碰的聲音,馬洋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穿過外屋地到東屋門口。
此時馬玲正背對著門,她不知道馬洋在門外,而馬洋眼看著馬玲從兜裡掏出個黃油紙包塞進一個裝衣服的包袱裡。
此前馬洋親眼看著趙軍把這個紙包遞在馬玲手裡,眼下他就以為這裡裝的是洗髮劑呢。
馬玲把包袱和裝毛線的三角兜都塞進炕櫃裡,然後她轉身下地往外走。這時候,馬洋早就溜回自己屋了。
聽到馬玲出去的關門聲,馬洋快步躥到東屋,上炕開啟炕櫃,將馬玲裝衣服的包袱拿出。
馬洋將包袱放在腿上,把繫著的扣解開,他最先拿起那個捲起黃油紙包,先展開、再開啟。
“這啥玩意啊?”馬洋雙手提著小背心兩邊肩帶,將其提在身前。
“你幹啥吶?”忽然,一個聲音在馬洋耳邊炸響,馬洋嚇了一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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