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很僵持。
與上一次一樣，當時鄭善果提出要除掉楚王的時候，眾人同時反對不答應。
這一次雖然沒有全部反對，但大多數人並不支援這個冒險的計策。尤其是盧赤松，更是直接當面反對。
這讓鄭善果很生氣，因此說道：“你是不是擔心，楚王一旦死在幽州, 會與你們盧氏扯上關係。”
盧赤松心底湧現怒火，當即道：“盧氏絕不是兩面三刀的小人，我擔心的也不是這個。你自己也說了，計劃沒有萬全的把握，萬一失敗，到時候楚王反水, 後果誰來承擔？”
“楚王若敢造反, 直接派兵鎮壓！”鄭善果絲毫不讓。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趨勢。
“夠了。”李建成打斷他們，言道：“有什麼事情，好好商量便是，吵來吵去，就有辦法嗎？”
“臣等失禮。”倆人氣勢消退。
王珪道：“殿下，臣還是以為，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麼做。先不說暗殺能不能成功，單說聖人會不會派遣楚王征戰。而今楚王已是神策上將，封無可封，如同當初的秦王。除非是突厥再度全部南下，否則聖人怎會讓楚王去對付羅藝這等勢力。”
“說的正是。”盧赤松附和道：“朝中戰將甚多，幽州若有變, 聖人難道會讓楚王去對付區區一個羅藝？”
鄭善果臉色漲紅，非常的生氣。
“我是為殿下籌謀, 不是給殿下找問題，你們既然都覺得不行, 那你們有辦法阻止楚王繼續做大嗎！”
吵。
激烈的爭吵。
有人說要等期限過去, 太子重返朝堂。
有人說要派人去警告楚王。
還有人說現在就直接對付楚王, 不必管聖人的警告。
總之，沒有一個辦法是直接能打趴下楚王的。
因此，李建成聽來聽去也沒有一個能採用的辦法。他原本是傾向直接幹掉楚王的，但是經過王珪分析，李建成也覺得不現實。
羅藝不是突厥，若是羅藝敢造反，朝中能對付羅藝的戰將還是有幾個的。
在此情況下，楚王出征的機率很小。
更何況，羅藝現在還不敢造反，唯一有威脅的高開道，那也無法和突厥相提並論。
至於南方，有趙郡王李孝恭坐鎮，聖人更不會讓楚王去。
“好了！”
李建成出聲，眾人止住爭吵。
“等吧，秦王下葬之日，孤一定要去送一送。”
“可是殿下，就算您過去，聖人也不會讓您提前參與朝政。”鄭善果道。
李建成抿嘴，說道：“鄭卿，我知道你的擔憂，但是眼下想讓楚王離京，除非是突厥再度大範圍南下，否則父皇不會輕易派出楚王。”
見狀，鄭善果一嘆，他知道太子又遲疑了。
“殿下說的正是。”盧赤松抱拳。
韋挺分析道：“其實殿下不用太過擔心，楚王和秦王終究是不同的，他雖然有兵馬在手，但是他沒有關隴世家支援。而且，他在朝中根基淺薄，只要殿下重返朝堂，對付楚王，可比當初對付秦王要簡單的多。
最重要的是，現在聖人很明顯是在扶持楚王，如果我們此時出手，聖人豈會不站在楚王那邊。
殿下難道還擔心，將來在朝中不能壓制楚王嗎？”
王珪贊同道：“不錯，吾等一心為殿下籌謀，楚王雖有威脅，但不及當初的秦王。”
李建成想了想，點頭道：“先這樣吧。”
其實他也知道王珪和韋挺說的沒錯，但是他心裡總是有些疙瘩，原以為幹掉老二，大事篤定，可沒想到老五會跳出來給他添堵。
不久，眾人散去。
韋挺卻半路而返。
作為李建成的發小，他和李建成的關係要比其他人更親密一些。
“你留下來，可是有什麼話，想單獨和孤聊？”
“是。”
李建成命人退下，房中只留韋挺一人。
韋挺道：“殿下，自秦王死後，您變得不穩重了。”
“不穩重？”李建成不解。
“沒錯。”韋挺道：“我不否認楚王有威脅，但是楚王的威脅和秦王比起來根本就是天差地別。楚王是庶出，這一點就足以擋住他的野心。”
“可他手中有兵權。”李建成淡淡道。
韋挺一笑，言道：“可殿下才是儲君，將來殿下登基，楚王若造反，誰會支援他？
沒有世家支援，楚王錢糧何來？
其實，殿下心裡也知道，聖人懷疑秦王的死和殿下有關係，但是聖人卻並沒有調查，甚至在陳叔達強烈要求懲罰殿下和齊王的情況下，也不過是讓殿下禁足東宮。
由此可見，聖人心裡並不想廢太子。”
聞言，李建成思忖一會兒，說道：“還有呢。”
韋挺接著道：“聖人扶持楚王，不過是擔心秦王死後，朝中無人能夠制衡殿下。如果聖人真有改立太子的心思，他何不趁著秦王之死詳細調查呢？
是故，在我看來，聖人只是想限制殿下。如果殿下繼續打壓楚王，只會讓聖人更忌憚。
似鄭善果的做法，除掉楚王，殿下可知道後果？
連續死掉兩名宗室大王，還都是出征在外的時候，你讓聖人作何感想？”
李建成腦門上流下一絲汗水。
韋挺還沒說完，只聽他繼續說道：“如果殿下做好了登基準備，欲除楚王，掃清障礙，屬下一定支援。可殿下，您做好準備了嗎？”
李建成沉默好一會兒，搖搖頭。
他並沒有做好準備。
他只是，單純的想要阻止楚王繼續在朝中坐大。
韋挺嘆道：“所以我才會說，殿下自秦王死後，變得不穩重了。您一心想要打掉所有不效忠東宮的臣子，但您可曾想過聖人的感受？”
說到這裡，李建成已經明悟。
“你的意思是，若是要除掉楚王，就得做好一舉成事的準備，對吧。”
“不錯，如果殿下沒做好準備，卻殺了楚王，聖人只會更忌憚殿下。甚至，擔心殿下會逼宮。”
這不是危言聳聽，如果真有那一天，楚王也死在外面，聖人絕對會懷疑是東宮乾的。到時候，聖人或許會想，東宮可以殺兄弟，難道不能弒父？
想到這裡，李建成驚出一身冷汗，他發現自己確實有點冒進不穩重了。
“醍醐灌頂。”李建成向著韋挺抱拳一禮，“你說得對，是孤不穩重。”
見狀，韋挺無比欣慰。
“還望殿下明見，臣等不是不欲對楚王下手，只是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貿然下手，沒有成效不說，還會讓殿下徹底被聖人忌憚疏遠。”
“孤知道了，多虧你今日提醒，否則孤險些走入歧途。”
“這是臣應該做的。”
韋挺退下後，李建成整個人顯得有點陰鬱。
他知道韋挺說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抱著登基的想法除掉楚王，那將毫無意義。
因為到時候，連死兩位兄弟，父皇對他就不是忌憚，而是厭惡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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