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之下，唐軍和突厥軍陸續彙集而來。
大纛帥旗之下，李智雲縱馬走出，目光看著對面黑壓壓的突厥騎兵，心頭生出一絲凝重。
對面是突厥騎兵，引弓之兵，馬背民族。冷兵器時代，騎兵的威力不用多加贅述，遑論對方還是歷史上有名的突厥騎兵。
“殿下，打不打？”尉遲恭攥著馬槊，躍躍欲試。沒抓住竇建德讓他很懊惱，如果能在突厥的保護之下抓住竇建德，那可是大功一件。
李智雲擺擺手，讓他稍安勿躁。
緊接著，他掏出千里鏡，看向對面。
首先看的，自然是對方的金狼王旗。一般而言，能用金狼頭做旗幟的都是突厥王族。
圓圓的鏡筒之中，李智雲看見對面王旗之下，一名髮型狂放的年輕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突利可汗什缽苾。
竇建德看向什缽苾，質問道：“約定的日子是正月，你為何來的如此之慢？你知不知道，我麾下將士死傷殆盡，這會影響我們打敗李智雲！”
面對竇建德的質問，什缽苾沒有理會，只是說著自己的道理。
“羅藝不是那麼好拿下的，費了些時間。”
“這不是理由！”竇建德咬牙。
什缽苾輕蔑一笑，懶得理會他。
難道要他告訴竇建德，他是故意來這麼慢的嗎？
天真！
“結社率，對面那個人，就是你說的李智雲？”
雖然距離很遠，但是什缽苾兩隻眼都是2.5的視力，堪稱鷹的眼睛，自然能夠看清唐軍大纛之下，那個年輕的主帥。
突厥人不讀書，基本上很少有後天的近視眼。
結社率眯眼看了看，他沒有鷹的眼睛，看不清楚。
“可汗，如果訊息無誤，那麼對方一定是李智雲。”
“有意思。”什缽苾嘴角一勾，“上次我聽你說，他赤手空拳很厲害？”
結社率道：“不用武器戰馬，我不是他對手。不過，他一定不是可汗的對手。”
看著什缽苾和結社率說著和戰爭完全無關的話題，竇建德氣的要發瘋。
但是偏偏他此刻不敢發瘋。
沒有突厥人庇護，他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說他年紀和我相仿？”
“沒錯，按照漢人的說法，李智雲也是前隋仁壽三年出生。”
“那我要會一會他。”什缽苾躍躍欲試。
三弟欲谷設蹙眉道：“可汗，現在我們大軍整齊，完全可以將那個李智雲擒下，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什缽苾搖搖頭，馬鞭遙指對面。
“你看對面的唐軍，軍容如何？”
聞言，欲谷設細細打量，忽然瞳孔一縮。
此刻戰場上十分安靜，對面的唐軍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所有士兵全都巍然不動，彷彿沒有看見突厥勇士一樣。
他們居然絲毫沒有慌亂？
“不俗。”
什缽苾哼哼，“這個李智雲有點意思，我要見見他。結社率，你過去，讓他出來。”
“是。”
結社率縱馬上前，來到戰場中心，大聲喊話。
“李智雲，我家可汗邀你一見，可有膽量！”
唐軍陣列。
“好膽！”秦瓊冷哼，抱拳道：“殿下，容末將去將那賊子給擒來！”
李智雲放下千里鏡，搖搖頭，“不必。”
緊跟著，李智雲命令道：“我一人過去即可，你們不必跟來。”
“殿下不可！”杜如晦連忙阻止，“殿下三思啊，突厥人言而無信，狡詐無比，蠻夷賤類，絕對不能相信！”
“殿下，屬下也不同意。”薛收臉色鄭重的說。
開什麼玩笑，兩軍即將開戰，豈能相信突厥人的節操。在他們看來，突厥人都是一群野獸，毫無人性可言，根本不值得信任。
隨後，一眾將領先後開口阻止。
李智雲搖頭，“不，這次本王要一個人去，誰也不許跟過來，這是命令！”
言罷，李智雲縱馬奔出。
留下杜如晦等人大眼瞪小眼，十分慌亂。
“這可如何是好？”
秦瓊沉聲道：“兩位先生不用著急，瓊有寶雕弓在手，一定可以護得殿下安危。”
“還有我。”尉遲恭默默取下鞍下硬弓，張弓搭箭，準頭直指對面的什缽苾。
羅士信、謝叔方二人也先後舉起大弓。
而李珍李強二人則蓄勢待發，只要情況不對，他們會立即率軍前去救援。
近衛軍不是鬧著玩的。
李智雲一騎奔出，來到戰場中心。
害怕嗎？
不。
久經戰陣的李智雲，早已不是昔日的李智雲。雖然他衝鋒陷陣的次數並不多，但是這不代表他害怕。
相反，他此刻只覺得非常刺激。
一人一騎，脫離大軍，孤身面對突厥。
這種一種難以形容的強烈刺激。
“李智雲，好久不見。”結社率眼中閃過一絲敬佩。他沒想過李智雲居然敢脫離唐軍，獨自前來。
單是這份勇氣，就足夠證明他沒看錯人。
“讓什缽苾出來，你沒資格答話。”李智雲傲然道。
結社率氣惱，正準備威脅李智雲，不想背後忽然響起什缽苾的聲音。
“結社率。”
“可汗。”
“回去。”
結社率看著孤身前來的大哥，默默點頭，轉身馭馬返回。
此刻，戰場中心僅剩下李智雲和什缽苾。
兩個人，兩匹馬。
相隔不過二十步左右。
他們靜靜的看著對方，彷彿眼中天地，只有彼此的存在。
下一刻，兩個人同時駕馬接近對方。而隨著他們倆人靠近，各自身後的猛將們頓時如臨大敵，所有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著互相接近的兩個人。
一步左右距離，兩個人同時停下。
此刻，兩匹戰馬互相能碰到對方的頭。
什缽苾狂放的髮型隨風飄揚，與之相對，李智雲取下頭盔，露出後腦勺的高馬尾。
片刻，李智雲嗤笑，“突厥人都長得這麼醜麼，果然是蠻夷賤類，登不得大雅之堂。”
“冠帶之室，柔弱不堪，天生奴種。”什缽苾還以顏色。一口流利的漢話，讓李智雲微微驚訝。不過他也不奇怪，漢人學習突厥人的騎兵作戰，突厥人也同樣學習漢人的制度文明。
李智雲冷笑道：“昔年鮮卑柔然縱橫北漠之時，爾突厥不過放羊小族。我中原皇朝，代代霸主，主宰八荒。今日你敢犯中原之地，他日必教爾等步鮮卑後塵！”
什缽苾擺手，“得了吧，少將先祖的榮耀貼在你們臉上。誰為霸主，當由手中刀劍決定。
李智雲，今日你敢獨自前來一會，我認可你是個勇士。但是，你註定會成為我刀下亡魂。
昔年，你言唐人可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聞言，李智雲哈哈大笑。
“什缽苾，你不過是頡利的一條狗，配說這種話嗎？”
“放屁！”什缽苾破防，罵道：“吾是突利可汗，統帥東方諸部族，豈會是頡利的狗！”
李智雲冷笑道：“若是頡利沒有南下，你敢獨自南下嗎？”
什缽苾一頓，臉色有些許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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