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討稽胡,李智雲心裡沒什麼想法。當時老李的動作,他看在眼裡,明顯屬意李建成去平叛。結果,半路殺出個李元吉出來,讓老李改變了想法。
而李建成的小心思,李智雲大抵也是清楚的。此事由李世民去萬無一失,可是李建成沒有推舉李世民,這就表明這位大哥對李世民立下的功勞有所忌憚。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兄弟之間,雖然沒有開始明爭暗鬥,但是利益的分配爭奪,已經初見苗頭。
竇氏一向親近李世民,竇軌的‘戴罪立功’,李世民肯定是清楚的。在李智雲看來,竇威的另一套方案,肯定是讓李世民帶著竇軌去建功。
只是,老李沒同意。
不過,這也讓李智雲多出一個想法,此事獨孤氏和竇氏只怕心裡有疙瘩,不會輕易放過。
果不其然,沒過去幾天功夫,民部侍郎武士彠傳來訊息,關隴各家的糧秣斷了。
“為何斷糧?”
春耕方進,朝廷的糧秣暫時還無法自給自足,得靠著關隴各家的支援才能勉強維持。
武士彠左右瞧瞧,見民部屬官都在忙著事情,方才低聲對李智雲說道:“楚公,那邊說,渭河漲水,不少儲糧庫倉遭到淹沒,糧秣損耗嚴重。”
“這也算理由?”李智雲險些被氣笑。都是關隴百年本土人,怎麼會不知道渭河的動向,須知漲水,提前轉移糧秣便是。為何要等到淹沒之後上報,這不是明顯搞事麼。
武士彠也知道這不算理由,可那邊的股東就給他這個答覆,他這個小職員又能如何。
“此事,還需上奏丞相。”
“自然。”
這種層面的交手,李智雲不想去做炮灰。
老李得知訊息後,摔碎幾隻上好的玉瓶。他很清楚,這是獨孤氏等家給他的回應。
思來想去,李淵覺得自己有點操之過急,遂找來李建成和李世民二人,讓他們分別拜訪獨孤氏和竇氏,解決此事。
聽聞老李的決定後,李智雲頗為無語,遇事無斷制,這話倒是沒評價錯。
何必操之過急的動手呢,關隴各家那麼好對付,楊廣會把自己玩脫麼。
不過,這也讓李智雲更直觀的感受到關隴大股東對李淵的掣肘所在。或許李淵能一時得利,但終究還是要向關隴家族低頭。
很現實,很直觀。
“父親有些急躁了。”李世民騎著黑馬,身邊跟著李智雲。在他們二人身後,跟著數十名親隨侍衛。
他們所往的方向,乃是竇威府邸。
李智雲摸著戰馬柔軟的鬃毛,目光看著地上一塊又一塊整齊的地板磚,說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耶耶或許有所不忿吧。”
“這不是父親這麼做的理由。”李世民還想說重話,但是瞥見長孫無忌的眼神,話又咽了回去。
在他看來,僅僅是一點衝突就將元吉推上去,取代更合適的竇軌去平叛,這根本不符合李家現在的利益。
現在呢,事情倒是做成了,但卻要兒子們來裝孫子。
作為君王,應該冷靜,可是自己的父親,貌似並不是很冷靜。
想到這裡,李世民幽幽一嘆。
不多時,二人抵達延安郡公府邸,出來迎接的是竇威之子竇惲。竇威雖然榮寵高極,權高位重,但是竇惲目前還沒有出仕,依舊留在竇氏打理族務。
“參見秦公,楚公。”
“舅舅有禮。”李世民和李智雲趕忙還禮。
從輩分上說,竇惲也是他們的舅舅。
竇惲笑笑,親手扶起李世民,而後又對李智雲道:“智雲也免了吧。”
“是,舅舅。”李智雲滿臉微笑。
三人並步府內,談著無關緊要的廢話。大凡正式的議題,都不會由一方一開始直接提出來,因為那會讓自己陷入被動。不論是竇惲還是李世民,他們都知道對方的意思。但親戚是一方面,利益又是另外一方面。
若想不被人掣肘拿捏,有些姿態,還是需要做出來的。
竇惲原本是不著急的,反正這次李氏兄弟過來,代表著李淵的低頭。可是,隨著越發接近竇威的臥房,他心裡有些犯嘀咕。
李世民和李智雲這裝傻裝的未免過了吧。
“到了。”竇惲在院落站定,對著李世民道:“世民,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去見大人吧。”
言罷,他眼神若有若無的落在李智雲身上。
李世民頷首,言道:“智雲,你在此地等我。”
“二哥且去便是。”
隨著李世民進入臥房,李智雲也隨著竇惲前往偏房休息。這一次竇惲再沒說什麼客氣話,而是例行公事般的照顧他,隨後留下一句‘吾還有事,智雲自便’,之後,竇惲便徑直離去。
如此待遇差距,李智雲自是心知肚明,不過他心裡明白,有些事情做的激動,只能是無能狂怒。
竇氏如此高傲,自有他的底氣。
李世民和竇威談了什麼,李智雲不知道,他們離開竇府的時候,李世民的臉色,李智雲還是能看出來的。
不是特別好。
大丞相府。
“獨孤公的意思,是讓父親登基。”
“竇公想讓元吉回來,由竇軌一人平叛。”
李建成和李世民,相繼說出談話結果。李淵臉色不變,顯然未出他的預料。
他很想罵一句賊心不死,但是這個時候說這些貌似沒有什麼用,想想還是算了。
李世民婉轉道:“阿耶,稽胡平叛,由竇軌主持即可,這一點可以相讓。”
說到底,他還是相信竇軌勝過相信四弟元吉。
該忍,還是得忍。
李淵道:“讓竇軌主持不是不行,只是他們太過了。”
事情的矛盾不在這裡,而是態度問題。稍有不順,他們就如此相逼迫,這算什麼?
他這個大丞相是周靜帝?
看著兩位哥哥輪番勸諫李淵,李智雲在一旁閉口不言。老李的決定,他大抵心裡有數。這個時候和各大股東硬剛,這是不可能的,無異於取死之道。老李雖然叛逆,但是還不至於分不清輕重緩急。
“不如這樣罷,讓竇軌擔任主帥,元吉調任糧秣押運。”李建成提出一個勉強保住老李面子的說法。
老李對此不置可否,又問道:“登基的事情,你們怎麼看?”
三兄弟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原本應該很嚴肅的兩個字,在他們父子間卻顯得風輕雲淡。可同樣的,分量卻是不輕。
“阿耶。”李智雲道:“吾等入關,扶保少主,尊隋而安天下,擁正統之名,隨時可伐四方。現在楊廣未死,阿耶若是登基,無異於亂臣賊子。屆時新朝和前朝割裂,人心相悖,猶未可知。前隋雖然勢弱,但仍有民心遺臣,阿耶若是登基,怕是會寒了這些人心。”
“智雲所言,深得我意。”李淵冷笑道:“他們讓我在這個時候取代隋朝,就是要我公開和隋臣對立。由此,我將不得不依靠他們坐穩皇位,打得好主意!”
李智雲卻在想,你玩平衡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大事未成,卻在對付‘自己人’,還是脾氣暴躁的那一小撮團體,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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