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呀飄，有的落在絳河的冰面上，有的落在落了一層銀芒的大地上，還有的落進了宋金剛的嘴裡。
吧嗒吧嗒。
宋金剛砸吧兩下嘴，頹廢的靠著心愛的戰馬。
他原以為李智雲應該會去追殺突厥人，畢竟突厥人有萬餘，而他呢，只有幾千殘兵，論威脅那也是突厥人的威脅更大。論戰功，抓住突厥人的功勞應該比抓住他宋金剛的戰功更大。
可是，李智雲用行動告訴他，不，我全都要。
當然，目前宋金剛是不知道奧射設被柴紹逼至龍門山腳的事情，他還以為突厥人已經透過龍門渡河逃走了。
想想他不禁感到頹喪，這次他被李智雲這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打的找不著北，還真是讓人難受。
他原想把突厥人當作脫身的工具，向東逃進太行山，結果曲沃一戰，他的心思徹底破滅。如今被唐軍攆狗一樣往南方逃，基本上就是一條死路。
難道他宋金剛真的要死在這種地方嗎？
悲從心來。
“宋王。”尉遲恭走到他身邊坐下。
宋金剛連忙將自己的大氅披在尉遲恭身上，責怪道：“你身子還未康復，不要出帳篷，若是受了寒可怎麼辦。”
尉遲恭和秦瓊血戰三場，最終也未能保住太平關，反而自己身受重傷。從軍以來，這是尉遲恭第一次敗的這麼徹底。
“沒事，俺還行。”
“好漢子。”宋金剛拍拍他肩膀，倆人靠坐在一起。
尉遲恭說道：“宋王，我們是不是逃不掉了。”
“你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宋大哥吧，宋王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稱號罷了。”宋金剛苦笑，說道：“現在來看，我們確實逃不掉了。”
“唐軍會殺我們嗎？”
“應該會吧。”宋金剛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沒察覺他心底留了一絲念想。
沒有誰真正不怕死。
便在此時，派出去探路的斥候陸續返回。
“宋王，往西南走是聞喜，往東走是絳縣，咱們怎麼走？”
宋金剛苦笑，怎麼走都是死，有區別嗎？
“這兩個地方，誰更富饒？”
他想通了，投降唐軍肯定還是死，畢竟他和突厥人把河東糟蹋的不成樣子。逃呢，又逃不掉。既然如此，那還不如死前瘋狂一把，讓弟兄們高高興興的上路。
斥候想了想，說道：“應該是聞喜吧，聽說當地有個大族裴氏。”
裴氏？
這麼一說，宋金剛忽然想起來，幷州的聞喜裴氏！這個家族，他曾經聽劉武周唸叨過，是個很厲害的存在。
“我記得，唐軍裡面有個叫裴寂的，似乎就是河東人，他還是唐朝的相國是吧。”
“是的。”
“如此說來，這個裴寂和聞喜裴氏豈不是同族人？”說到這裡，宋金剛目光一亮。
如果能夠控制聞喜裴氏，威脅裴寂，讓唐軍放他們離開絳州，這條路倒是有可能走得通！
以裴寂唐朝宰相的身份，說不定能讓李智雲低頭同意。
斥候不確定道：“宋王，沒聽說裴寂是聞喜裴氏的人啊。”
“笨蛋，裴寂能當上唐朝的宰相，肯定是因為聞喜裴氏諾大的名聲，你以為唐朝的高官是泥腿子啊！”宋金剛越說越篤定，裴寂一定出身聞喜裴氏！
“走，我們去聞喜！”宋金剛下令。
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這是最後一線生機，他一定要把握住！
幾千殘兵跟著宋金剛，連夜趕往聞喜。
遠在他們身後跟著的唐軍斥候，立即將這個訊息告知謝叔方。
宋金剛沒見識，把裴寂出身弄錯，但謝叔方可不會弄錯，不過聞喜裴氏的地位分量擺在那裡，他也不敢怠慢。一邊派人通知楚王，他一邊率領軍隊追擊宋金剛。
李智雲得知宋金剛南下聞喜的時候已是深夜。
眼見大勝在即，李智雲心絃緊繃，絲毫不敢怠慢。
“聞喜？”
聽了斥候的訊息，李智雲端著燭臺，走到掛著的輿圖前，抬起燭臺照射輿圖，尋找聞喜位置。
看了半天，李智雲有些糊塗。
“他去聞喜幹什麼，這地方非要道，非堅城，拿下聞喜又能怎麼樣？”
杜如晦、薛收、薛元敬、褚遂良，四人也是低頭沉思。
如果說此前宋金剛走曲沃是想竄入太行山，這還是有目的的，但是這次南下聞喜，他的目的是什麼？
固守待援？
開什麼玩笑，太平關已失，劉武周又被秦王牽制，宋金剛已經沒有援兵了。
杜如晦撫須道：“有沒有可能，宋金剛是想用聞喜裴氏族人的性命威脅殿下，讓殿下放他一條生路？”
想來想去，杜如晦覺得這個猜測應該是最合理的，因為聞喜最出名的只有一個裴氏，最有價值的還是裴氏。
“不會吧？”李智雲莫名想笑，“宋金剛腦子壞了吧，他憑什麼認為本王會被他威脅？”
褚遂良道：“殿下，宋金剛窮途末路，可以理解。不過他做的還是有幾分道理的，萬一他真的要用聞喜裴氏族人性命威脅殿下，殿下難道真的要置若罔聞，不顧聞喜裴氏族人的性命嗎？”
聞言，李智雲陷入沉默。
如果宋金剛真的這麼幹，他只怕還是要顧及一點的。
因為裴氏若是真的在宋金剛手上死傷慘重，那麼到時候他和裴氏之間的關係不說深仇大恨，只怕也是老死不相往來。
想到這裡，李智雲輕呼口氣，“這個宋金剛啊，還真是讓本王頭疼。”
輕輕放下燭臺，李智雲扭扭脖子，眸子中露出一絲殺意。
雖然他現在和裴氏沒有往來，但是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往來，若是真讓宋金剛得逞，這次他打贏了宋金剛也沒意思。
薛收拱手道：“殿下，此事不能不慎重，屬下提議，殿下應當親自率軍去截殺宋金剛。”
親自？
褚遂良不解，宋金剛已經是窮途末路，交給謝叔方不就行了麼，用得著楚王殿下親自出馬？
杜如晦也反應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拱手道：“殿下，屬下以為可行。”
聞言，李智雲看了一眼兩名心腹，說道：“那好，傳令下去，讓三千騎兵準備，本王馬上就出發。”
“是。”薛收匆忙下去準備。
杜如晦道：“殿下，屬下請求一起前往聞喜。”
“準。”
半個時辰後，騎兵準備就緒，李智雲帶著杜如晦和薛收縱馬趕往聞喜。
看著大王離去，褚遂良疑惑的問身旁的薛元敬。
“宋金剛已成必死之局，殿下未免太小心了吧？”
薛元敬摸摸下巴，沉吟道：“宋金剛狡詐，他一日不死，河東便一日不能安定。我想，大王應該還是想親自看著他死才能安心。”
這個解釋，雖然有些勉強，但是褚遂良也只能勉強接受。
當然，他心底還是存著疑惑。
宋金剛本是想用聞喜裴氏威脅裴寂，但是他搞錯了裴寂的出身。不過他還是成功引起了李智雲的忌憚，只能說他誤打誤撞蒙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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