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越想越氣,越想越不明白,他忠心國事,怎麼父皇突然就有發怒的跡象。
搞不懂!
左思右想,李建成命人喚來劉文靜,商議今日發生的事情。
劉文靜聽完後,抬頭看著窗外的月色,忽然問道:“殿下可知陛下今年春秋幾何?”
“怎麼問這個?”李建成有些搞不懂。
“殿下不知道嗎?”劉文靜又問。
“怎麼會不知道。”李建成如數家珍道:“至今歲,父皇春秋五十有二。”
頓了頓,他不耐煩道:“你問孤這些做什麼?”
劉文靜點點頭,道:“是啊,聖人五十歲才品嚐到帝王權力這杯美酒的甘醇。而殿下呢?”
李建成霎時間如同雷擊一般,怔在原地。
見此,劉文靜知道李建成明白了,他嘆口氣,言道:“聖人不許殿下多管外面的事情,乃是心有忌憚。而且,長平王乃是聖人親自決定出徵朱粲的主帥。如若此事有錯,那豈不是說聖人錯了?”
雙重打擊,令李建成汗如雨下。
“我從未有不臣之心!”
“聖人自然知道,否則殿下今夜就不在這裡了。”劉文靜提醒道:“殿下,聖人到底是聖人啊。君父二字,君在前,父在後啊。”
咕嚕。
李建成咽咽口水,整個人頹然的靠著養和。
“孤只是在為國籌謀,從未想過不臣啊!”
“正是因為如此,聖人才沒有追究。”劉文靜接著說道:“殿下監管朝政,這是陛下希望看見的。殿下插手軍隊,這不是陛下希望看見的。殿下,以後做事,還需多多考慮,以免聖心不愉。”
皎潔的月光如霜,落在絲綢衣襬,上面描繪著金色玄紋。李建成就這樣愣愣的看著衣裳,良久之後方才一嘆。
“孤之所以力勸父皇阻止長平皇叔進攻朱粲,乃是希望保住商州不失。若是長平皇叔在商州失利,關內必受朱粲威脅。而現今,我大唐兵馬遠征各處,局勢不利我們啊。”
劉文靜道:“臣知道殿下的擔心,臣也知道殿下思慮的沒錯,但是聖人選擇相信長平王。所以,臣覺得殿下不用糾結這件事情,因為聖人經此一事,怕是在這件事情上,聽不進去殿下的勸諫。”
“難道就這樣坐視戰事失控嗎?”李建成質問。
劉文靜心中哀嘆,這就是太子無奈的地方。他一面理解聖人的心思,但是一面又心憂國事。偏偏這兩件事情還有衝突,算是個死結。
“殿下既然如此擔心商州,不如請聖人向商州增兵,如此也可穩妥些。”
李建成微微蹙眉,“眼下各路大軍都在各地征戰,長安已經較為空虛,這個時候還將兵馬派遣出去,不妥吧。”
劉文靜發現太子真是個什麼都要擔心,什麼都想插一手,但是什麼都沒法處理好的人。
“殿下忘記了嗎,楚王麾下,還有兩萬兵馬。如今楚王奉命押運糧草前往河北,那兩萬兵馬一直都在關中啊。”
楚王?
李建成忽然想起來,自家小老弟手底下確實還有兩萬兵馬,而且是自晉陽起兵以來就一直跟著楚王的嫡系兵馬,戰力相當不俗。
“你的意思是,讓孤向父皇建議,派遣楚王前往商州助戰?”
“不。”劉文靜搖搖頭。
“不?”李建成不解,他不明白劉文靜的意思。谷
劉文靜眸色一閃,言道:“殿下,楚王身負押運糧草重擔,豈能擅自更改。臣建議,殿下應該說服聖人,派遣廬江王李瑗率軍支援商州。”
李瑗!
李建成瞳孔一縮,他忽然明白劉文靜的意思了。
建議李瑗支援商州,在李淵那兒是有可能透過的。因為李瑗乃是宗室,僅這一個身份,就讓他有機會接掌兵權。
從他目前的班底來說,雖然有比李瑗更合適的人,但是卻沒有李瑗的先天優勢。
可是,李建成回過神卻有些遲疑道:“只是如此一來,孤擔心楚王會心有不滿。而且,你不是說父皇忌憚孤插手軍隊麼。”
那畢竟是楚王自晉陽起兵以來一直掌控的兩萬嫡系兵馬,不僅是楚王承認,而且朝廷的兵部也有造冊。雖然名義上屬於大唐,但本質上卻屬於楚王的私人部曲。
府兵制的弊端在此刻顯露。
楚王麾下的兩萬兵馬,只認楚王這個軍主,兩萬軍中,自將軍到底層軍官隊正,他們都只認楚王。
若建議李瑗率領這兩萬兵馬支援商州,那就是在明著奪楚王的兵權。
劉文靜自然知道這些,他說道:“殿下可以在事後和楚王解釋,只是臨時徵用,並非強奪。再者,聖人若同意,楚王也無可奈何。還有一點,殿下以為,眼下是廬江王值得培養,還是楚王更值得信任呢?”
“至於插手軍隊,殿下,不是您插手軍隊,而是宗室廬江王。李孝恭他們掌握兵權,但是不妨礙他們交好楚王,秦王。這一點,殿下你要想明白。”
劉文靜的問題,讓李建成無從回答。
因為答案很明顯,當然是李瑗值得培養。
此前,他多番拉攏親近楚王,但是楚王卻總是若即若離。而李瑗,自一開始就是他的心腹。
李建成起身,在堂內來回走動,匆忙的肢體語言表現著他內心的糾結。
從心底來說,他覺得劉文靜的建言沒有問題,這是培養自己在軍中力量的最好時機。楚王麾下的兵馬,戰力相當不俗,幾近於秦王麾下的兵馬。
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楚王必然會對他心生不滿,若是楚王到時徹底靠向秦王,這就是一招臭棋。
更關鍵的是,楚王是父皇的兒子,而且兵法韜略在宗室中隱隱有秦王底下第一人的趨勢。
他在這個時候得罪楚王,真的好嗎?
見太子糾結,劉文靜適時道:“殿下,這世間難有兩全其美之事,有得必有失。而且,臣以為殿下可以藉此事告訴楚王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李建成停下腳步,看向劉文靜。
“誰才是東宮之主,誰才是大唐儲君。”劉文靜道:“臣素知殿下在拉攏楚王,但楚王卻始終沒有回應。臣以為,殿下已經顯示了‘恩’,現在該展示‘威’了。”
“恩威並施,才能讓人信服。”
“恩威並施。”李建成喃喃一語,眸光微微閃爍。
頓了頓,李建成重新坐在劉文靜面前,問道:“若是李瑗支援不力,長平皇叔還是戰敗呢?”
劉文靜低聲道:“殿下可以讓廬江王在路上走得慢一點,若是到時候長平王真的戰敗,殿下正好建議廬江王駐守商州。藉此機會,徹底控制楚王的兩萬兵馬。”
嘶!
這句話,徹底讓李建成下定決心。
因為,事情一旦成功,不論怎麼樣,他都血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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