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日上午,天剛矇矇亮,蘇軍沿紅十月工廠、矽酸鹽廠、街壘工廠等地建立的防線,遭到了德軍的猛烈炮擊。
待在伏爾加河岸邊峭壁裡的崔可夫,聽到外面傳來的隆隆炮聲,連忙走出了自己的指揮部。他站在外面聆聽了一陣,便鐵青著臉走回了指揮部。
進門後, 他不管克雷洛夫的手裡還握著電話,便摘下頭上的大簷帽,往桌上重重地一摔,隨後說道:“參謀長,你聽到外面的炮聲了嗎?德國人至少動用了上千門火炮,同時炮擊我軍在紅十月工廠、矽酸鹽廠、街壘工廠一帶的防禦陣地,看來他們是打算大舉進攻了!”
克雷洛夫聽到崔可夫這麼說,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放下了手裡的話筒,驚詫地說:“德國人從哪裡搞來那麼多的火炮?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的防禦陣地就有被突破的危險。”
崔可夫快步地走到桌邊,俯身看攤放在桌上的地圖,鄭重其事地問:“參謀長,我們在這一帶的防禦部隊有哪些?”
雖然克雷洛夫的心裡明白,崔可夫清楚的知道每個防禦地帶的守軍是哪支部隊,這麼問無非是想再確認一次,便趕緊回答說:“從左到右排列的部隊,依次是古裡耶夫的近衛第39師,古爾季耶夫的308師,戈裡什內的95師,斯梅霍特沃羅夫的第193師、葉爾莫爾金的第112師和若盧傑夫的近衛第37師。”
“我們的部隊還真不少啊。”崔可夫聽完後, 隨口說道:“既然在這些地區,我們有足足六個師,那麼守住這些工廠應該不成問題吧。”
“司令員同志,”克雷洛夫表情嚴肅地說:“這些師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他們在經過連番的戰鬥之後,部隊已經被大大地削弱了。比如說近衛第37和第39師所剩下的部隊,都只有一個團;而第308和第95師,昨天若不是沒有索科夫部隊的掩護,估計能撤回來人也不會太多。”
“形勢很嚴峻,我的參謀長同志。”崔可夫說完這話之後,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赫魯曉夫同志在什麼地方?我今天好像還沒有看到他。”
“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從對岸過來一艘裝甲艇,把軍事委員同志接走了。”克雷洛夫看到崔可夫一臉懵逼的樣子,趕緊又補充說:“當時您還在休息,軍事委員同志說您太辛苦了,讓我別吵醒您。”
崔可夫原以為赫魯曉夫偷偷離去,是因為他親自督戰的反擊沒有取得成功, 而對自己有什麼想法。此刻聽了克雷洛夫的解釋,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他點點頭, 說道:“離開了也好,從敵人炮擊的架勢看,今天的戰鬥一定很殘酷,赫魯曉夫同志留在這裡,我的心裡不踏實。”
克雷洛夫理解崔可夫的擔憂,這裡即將爆發激戰,假如有方面軍首長停留在指揮部裡,的確是一件讓人心裡不踏實的事情。他很快就把此事拋之腦後,而是向崔可夫請示:“司令員同志,是否可以讓我們部署在左岸的炮兵,對德軍的炮兵實施壓制?”
崔可夫揹著手在指揮部裡來回走了兩圈後,停下腳步,搖著頭說:“不行,敵人動用的炮兵火力過於強大,假如我們的炮兵一開炮,恐怕就會蒙受巨大的損失。”
“那我們該怎麼辦?”克雷洛夫一臉為難地說:“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敵人肆無忌憚地炮擊我軍陣地嗎?”
“炮兵是指望不上了,”崔可夫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還是向空軍求援吧。”
崔可夫的話讓克雷洛夫眼前一亮:“對對對,司令員同志,您說得對,我怎麼把空軍忘記了。只要他們出動,就能對德軍的炮兵陣地實施轟炸。在對付敵人炮兵的方面,空軍所取得的戰果,絕對要比炮兵更多。”
克雷洛夫說完,立即抓起了面前的電報,聽到聲音後,對著話筒說:“通訊兵,我是克雷洛夫,立即給我接空軍指揮部。”
“請稍等,參謀長同志。”通訊兵連忙回答說:“我這就給您接通赫留金將軍!”
電話很快通了,聽到赫留金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克雷洛夫立即迫不及待地說:“赫留金將軍嗎?我是克雷洛夫。”
“您好,參謀長同志。”赫留金聽到給自己打電話的人是克雷洛夫,客氣地問道:“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力的嗎?”
“是這樣的,赫留金將軍。”克雷洛夫連忙把敵人正在大規模炮擊防禦陣地的事情,向赫留金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敵人的炮擊如果繼續下去,肯定會給守軍造成更大的傷員,我請求您出動轟炸機,去轟炸敵人的炮兵陣地,以減少我軍的傷亡。”
按照克雷洛夫的想法,擁有若干個航空師的赫留金將軍,在聽到自己的請求後,立即會毫不遲疑地答應派出一到兩個航空師,對敵人的炮兵陣地實施轟炸,從而減輕敵人的炮兵對工廠區防禦陣地的破壞。
誰知等了半天,赫留金卻遲遲不說話,克雷洛夫有些著急了,他以為對方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連忙衝著話筒大聲地喊道:“喂,喂,赫留金將軍,您還在嗎?喂,喂,您還在嗎?”
很快,聽筒裡就傳出了赫留金不耐煩的聲音:“我能聽見,你用不著這麼大聲。”
聽到赫留金的聲音,克雷洛夫連忙笑呵呵地說道:“赫留金將軍,您一直不說話,我還以為您結束通話電話了呢。我想問問,您的戰機什麼時候能升空?”
“對不起,克雷洛夫將軍。”誰知赫留金卻冷冷地說道:“我愛莫能助!”
“什麼,愛莫能助?”赫留金的答覆把克雷洛夫驚呆了,他一頭霧水地反問道:“赫留金將軍,您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做愛莫能助?”
“參謀長,把電話給我,我親自和他說。”崔可夫從克雷洛夫的手裡接過電話後,對著話筒說道:“您好,赫留金將軍,我是崔可夫。”
“您好,崔可夫將軍。”聽到是與自己平級的崔可夫在打電話,赫留金連忙友好地說:“請問您有什麼指示嗎?”
“是這樣的,赫留金將軍。”崔可夫有些為難地說:“正在遭到敵人炮擊的地區,由於我們修築防禦工事的時間都很短,因此沒有什麼像樣或者堅固的工事,在敵人這樣的炮火轟擊下,很快就會坍塌,給部隊造成巨大的傷亡。因此,我懇求您,出動空軍對敵人的炮兵實施轟炸。”
赫留金耐著性子聽崔可夫說完後,歉意地說:“崔可夫將軍,我剛剛已經給克雷洛夫將軍說過,我雖然很同情你們的處境,但是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崔可夫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問道:“赫留金將軍,您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嗎?”
“崔可夫將軍!”赫留金聽出崔可夫說這話時,是帶著一股怒氣,為了避免對方產生什麼不好的聯想,連忙解釋說:“我們的所有機場,都處在敵機的嚴密監視範圍之內。只要一有飛機起飛,就會遭到敵機或地面炮火的攻擊。”
“都聽到了吧,參謀長同志。”崔可夫放下電話後,望著克雷洛夫說道:“不管是我們部署在左岸的炮兵,還是赫留金將軍的空軍,都無法為我們提供任何幫助。要想守住城市,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見如今誰都指望不上,克雷洛夫立即明白了崔可夫是怎麼想的,便主動說道:“我這就給各師師長打電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守住陣地。”
“等一等,參謀長同志。”崔可夫叫住了克雷洛夫,對他說道:“馬馬耶夫崗還有幾千部隊,我覺得在必要時,可以利用這支部隊從敵人的側面發起攻擊,以牽制敵人的力量。”
聽崔可夫又打算使用索科夫的部隊,克雷洛夫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有些尷尬地說道:“司令員同志,您不覺得我們最近使用索科夫的地方太多了嗎?”
沒等崔可夫說話,他便自顧自地往下說:“保衛紅十月工廠,前出到奧爾洛夫卡接應友軍,參與馬馬耶夫崗正面的反擊,以及派部隊掩護右翼的兩個師撤回紅十月工廠。可以說,我們每次交給他的任務,都是九死一生。”
“參謀長,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呢。”崔可夫苦笑著說:“假如把這些任務,交給集團軍裡的任何一支部隊,恐怕那支部隊早已喪失了建制,撤往後方進行整補去了。可是索科夫的部隊,卻依舊像一顆釘子似的,釘在馬馬耶夫崗上,使敵人始終無法佔領那裡。”
“你說我對他們使用得太頻繁了,這倒是一句大實話。”崔可夫望著克雷洛夫說道:“可是精銳就是在一個又一個艱苦的戰鬥中磨練出來的。索科夫是一個會打仗的指揮員,是在目前的情況下,出動他的部隊,會讓我們減少很多不必要的損失。”
就在崔可夫和克雷洛夫討論索科夫的時候,索科夫正在自己的指揮部裡,和伊萬諾夫等人研究接下來的戰鬥。他指著地圖,對伊萬諾夫他們說道:“敵人對馬馬耶夫崗進行如此猛烈的炮擊,證明他們接下來會有大動作,我們要儘早地做好防範措施。”
“師長同志,由於防禦陣地重新轉移到了山坡頂部,敵人的炮擊雖然猛烈,但對陣地造成的損害並不大。”西多林等索科夫說完後,笑著問道:“我們是不是早點把部隊派到陣地上去?”
“胡鬧,簡直是胡鬧。”索科夫聽到西多林這麼說,立即衝這位年紀比自己大許多的指揮員一瞪眼,說道:“就算敵人的炮擊對山頂陣地的損害再小,我們也不能讓戰士們在這種時候進入陣地。”
索科夫用手在地圖上拍了一巴掌,大聲地說道:“馬馬耶夫崗是斯大林格勒的制高點,站在這裡,可以看清楚方圓幾十公里內的動靜。傳我的命令,就算敵人炮擊停止後,部隊也不要急著進入陣地,只需要留幾個觀察哨進行監視就可以了。”
“什麼,只派幾個觀察哨?”沒有在馬馬耶夫崗打過防禦戰的伊萬諾夫,聽到索科夫這麼說,不禁驚詫地問:“那要是敵人突然衝過來,我們的部隊怎麼來得及進入陣地呢?”
“放心吧,我的副師長同志。”索科夫將一隻手搭在了伊萬諾夫的肩膀上,安慰他說:“敵人還在十幾公里外,我們的觀察哨就能發現他們。等敵人離馬馬耶夫崗還有兩三公里時,我們再派部隊進入陣地,也完全來得及。”
雖說眾人是待在坑道里,但依舊能感受到外面的炮火猛烈,屋頂的塵土不時地飄灑下來,一不小心就被會塵土迷了眼。伊萬諾夫等索科夫說完後,仔細地回味了一番,最後點著頭說:“師長同志,您是對的。雖說山頂陣地的受彈面積不大,可是敵人如此猛烈的炮擊所形成的衝擊波,還是會給我們的戰士造成極大的傷害。那我們就等敵人靠近馬馬耶夫崗之後,再派戰士們進入陣地。”
“師長同志,您說敵人的炮擊如此猛烈,為什麼左岸的炮兵不還擊啊?”師政委阿尼西莫夫忽然插嘴問了一句:“就算亂打幾炮,也能壓制一些敵人的火力啊。”
“政委同志,您這就不明白了。”西多林作為參謀長,自然從自己獲得的情報中,猜測出敵人使用的火炮大致數量,便解釋說:“敵人今天的炮擊,至少動用了上千門火炮。而我們在伏爾加河左岸有多少火炮呢?恐怕連敵人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吧,沒準一開炮,就會遭到瘋狂的反制。一旦損失掉這些炮兵,恐怕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就無法獲得炮兵的支援了。”
“原來是這樣啊。”阿尼西莫夫也不是笨人,聽西多林這麼一解釋,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嘆著氣說:“我們這裡有坑道工事,敵人的炮火給我們造成的損失還不大。可是工廠區的那些守軍,只有簡陋的工事,面對敵人如此猛烈的炮擊,還不知道會有多大的傷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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