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位與羅科索夫斯基有過傳聞的謝羅娃,索科夫就忍不住問道:“我記得他的妻子謝羅娃是一名演員,不知在我們的這部電影裡,是否扮演有角色?”
“沒有。”維爾納回答得非常乾脆:“我們拍的就是一部戰爭片,裡面基本沒有什麼感情戲,就算有,也是一個龍套角色。讓謝羅娃這樣著名的功勳演員,來扮演這樣的小人物,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不尊重。”
“那倒也是。”
索科夫本來就是隨口一問,得知謝羅娃不會來參加這部電影的拍攝,心裡不免有些失落。誰知維爾納看到索科夫的表情,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便試探地問:“索科夫將軍,不知您有沒有當過羅科索夫斯基元帥的部下?”
“當過。”對維爾納的這個問題,索科夫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時,我就在他的第16集團軍。這兩年又一直待在他所在的白俄羅斯方面軍,可以算是他的老部下了。”
“既然您是羅科索夫斯基元帥的老部下,想必聽說過他和謝羅娃之間的傳聞吧?”
見維爾納對羅科索夫斯基的感情生活如此關心,索科夫倒是想附和幾句,把自己所知道的內容和他交流交流。但話到了嘴邊,卻被他硬生生地嚥了回去,他想到自己和維爾納剛認識不久,對他的為人根本不瞭解,就在這裡聊高階指揮員的八卦,若是傳出去,恐怕會影響到自己和羅科索夫斯基之間的交情。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他正色說道:“編劇同志,羅科索夫斯基元帥和謝羅娃是在前線認識的,當時謝羅娃作為慰問團的一員來到前沿慰問,和元帥同志打過一段時間的交道。原本是很平常的交往,卻被大家傳變樣了,說他們兩人心生愛慕,私下又發生了什麼什麼事情之類的。不過傳聞就是傳聞,當不得真,我們不能因為這些不真實的傳聞,影響到一位高階指揮員的名聲。”
見索科夫的回答滴水不漏,維爾納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便重新低頭看起稿子來。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索科夫此刻就有這樣的感覺,他頻繁地抬起手腕看錶,心裡嘟囔著阿格尼他們怎麼還沒有來?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過去,當房門終於被敲響時,索科夫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隨後起身去開門。
來的果然是阿格尼四人。
“對不起,將軍同志。”阿格尼有些尷尬地向索科夫解釋說:“我們今天有點事情耽誤,來得有點晚,讓你久等了。”
“不晚,不晚。”索科夫朝裡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快點進來吧。”
當阿格尼等人走進了房間,一眼就看到坐在桌邊看手稿的維爾納,便齊聲招呼道:“您好,編劇同志!”
維爾納抬頭看了幾人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即又低頭看他的稿件。
“同志們,如果你們做好了準備,那我們就開始吧。”
聽到索科夫說要開始寫書了,維爾納瞧了瞧手裡的書稿,手稿還有三萬多字沒有看,如果此刻聽索科夫念後面的內容,恐怕劇情上會出現脫節,於是他向索科夫建議道:“將軍同志,您好像還沒有吃早飯,不如先吃了早餐,再繼續寫後面的劇情,如何?”
索科夫因為維爾納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書稿,不好意思撇下他一個人去吃早餐。此刻聽他這麼說,立即猜到了他的用意,便隨口問道:“您不和我一起去吃點嗎?”
“謝謝,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維爾納擺著手說:“您去吃吧。”
等索科夫離開之後,阿格尼就好奇地問維爾納:“編劇同志,您讓將軍同志去吃早餐,是想抓緊時間把已經寫出來的劇情全部都看一遍吧?”
“沒錯,的確是這樣的。”維爾納對阿格尼的問題沒有否認:“你們作為第一個讀者,難道不覺得這本書寫得非常精彩嗎?如果我不看完全部的劇情,就直接聽後面的內容,中間所缺失的部分就會影響到我的心情。”
“您說的沒錯,這麼好的書,如果錯過了一些劇情,就直接聽後面的內容,的確挺難受的。”阿格尼說道:“你覺得這本書寫完之後,有機會改編為電影劇本嗎?”
“這還用說,肯定能改編為電影劇本。”維爾納不假思索地回答說:“你們別忘記了,我就是電影編劇,是上級安排我來改編這部小說的。本來我還覺得上級給我分配的任務讓我為難,但如今卻發現,我這一趟來對了。”
格魯斯特聽維爾納這麼說,故意反問道:“編劇同志,上級的任務怎麼會讓您為難呢?”
維爾納呵呵地乾笑兩聲,隨後說道:“我來的時候,心裡就一直在想,這位將軍指揮作戰可能是一個好手。但隔行如隔山,他想寫好一本小說,恐怕比登天還難。假如上級非要讓我將他的小說改編為電影劇本,等於是讓我重新寫一本書,那樣的工作量就未免太大了,我估計沒有一年的時間,根本完不成這個任務。”
“但您看到手稿後,就改變了您的看法,對吧,編劇同志?”阿格尼問道。
“沒錯,阿格尼同志,你說得沒錯。”維爾納抖了抖手裡的書稿,繼續說:“我剛開始看手稿時,是抱著不以為然的心態,心想你寫得再好,要想改編為劇本時,我還必須要重新寫一遍。等我看到手稿後,態度就發生了改變,雖說只寫了一半,但我卻堅定地認為,這是一部優秀的小說,一旦出版,將會造成轟動。我看將來不但會被改編為電影,甚至還會被改編為話劇和歌劇,在全國各地去上演。”
在場的人都認識維爾納,知道他是一個持才傲物、眼高於頂的編劇,此刻居然對索科夫的小說如此推崇,他們作為小說創作的參與人之一,不免有幾分竊喜。
再說索科夫來到樓下的餐廳吃飯時,發現這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他知道此刻早已過了飯店,只能到視窗問裡面正在忙碌的一個廚師:“同志,請問你們這裡還有早餐嗎?”
那位廚師是背對著索科夫,根本沒有看到問話的人是誰,所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伱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這個時候來,還想吃東西,簡直是做夢。”
面對廚師的不友好,索科夫也不好發作,畢竟這事是自己做得不對,誰讓自己這麼晚才下來呢。別人總不能為了自己一個人,而專門開小灶吧?
“沒有就算了,我到外面去找點吃的。”索科夫心裡雖然感到失望,但該有的禮貌他依舊沒有忘,他衝著廚師的背影說:“謝謝您,廚師同志!”
就在索科夫轉身準備離開時,那名廚師也轉過了身。當他看清楚問自己話的人,居然是一名將軍時,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說道:“對不起,將軍同志,我不知道是您。剛剛說話如果有什麼不禮貌的地方,請您多多原諒!”
“沒關係。”索科夫向來通情達理,自然不會為了這樣的小事,來為難一名招待所的廚師,而是繼續禮貌地問:“不知附近什麼地方有賣吃的?”
“出了招待所向東面走。”廚師畢恭畢敬地說:“走大概兩百米,就能看到一家咖啡廳,那裡全天營業,您在那裡應該找到吃的。”
索科夫向廚師道謝之後,離開了招待所,按照對方的指引,找到了那家咖啡廳。
當他推開房門走進去時,立即有一名女服務員走過來,客氣地問:“指揮員同志,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我想吃點東西。”索科夫試探地問:“你們這裡開始營業了嗎?”
“當然,指揮員同志。”女服務員回答說:“我們這裡是24小時營業,您隨時來都能吃到東西。”
索科夫在女服務員的引導下,來到了一張桌旁坐下,拿起單子瞧了瞧,隨後說道:“給我來一杯咖啡……”
“要什麼咖啡?”沒等索科夫說完,女服務員就搶先問道:“是不放糖的黑咖啡嗎?”
索科夫聽後不禁笑了,反問道:“姑娘,在你們這裡吃飯的軍人,都喜歡喝放糖的黑咖啡嗎?”
“是的,指揮員同志。”女服務員用肯定的語氣說:“他們來的時候,都是點一杯不放糖的黑咖啡,然後是幾塊切碎的巧克力。”
索科夫在後世時經常去咖啡廳,知道俄羅斯在咖啡廳裡點了那種整版的巧克力之後,都喜歡讓服務員切碎,然後放在小碟子裡,一邊喝咖啡或茶,一邊吃這種切碎的巧克力。不過索科夫不喜歡這麼吃,他更喜歡拿著整版的巧克力啃著吃。
“給我來一杯牛奶咖啡,一包餅乾。”索科夫眼睛盯著手裡的單子,嘴裡在點自己要吃的東西:“再來一塊果醬蛋糕。”
女服務員記錄完索科夫點的東西之後,又問了一句:“果醬蛋糕需要切開嗎?”
俄羅斯咖啡廳裡出售的果醬麵包,基本都是長條狀的,直接吃很不方便,需要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用叉子叉著吃。對於女服務員的這個問題,索科夫點了點頭:“那就切開吧。”
女服務員離開後幾分鐘,就用托盤端著索科夫點的東西過來了。
她把托盤裡的東西一一放在索科夫面前的桌上,說了一句:“祝您好胃口!”隨後就拿著托盤離開了。
索科夫一邊吃東西,一邊在琢磨,今天應該寫多少的內容。
這時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米沙?!”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索科夫本能地抬起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到在不遠處站著一個穿著灰色風衣,戴著白色絨線帽,肩上挎著一個挎包的年輕姑娘。
這位姑娘看起來好面熟啊?索科夫看到這位姑娘的第一感覺: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不過是在什麼地方見到她的,我卻一時間想不起了。
見索科夫痴痴地盯著自己看個不停,姑娘不禁噗嗤一笑,隨即走到了索科夫的面前,笑吟吟地說:“米沙,果然是你,剛剛我還以為認錯人呢。畢竟我們上次見面時,你還只是一個上校。沒想到三年不見,你都成了上將!”
聽對方說到上次見自己時,自己還是一名上校,同時還是三年前見過面,索科夫立即把斯大林格勒戰役聯絡起來,腦子裡也冒出了這位姑娘的名字:“科帕洛娃,你是科帕洛娃。”末了還補充一句,“好像是《訊息報》的攝影記者。”
姑娘聽到索科夫叫出自己的名字時,臉上露出了笑容。等她聽到索科夫說出自己的工作單位和職業時,又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有些不悅地說道:“就這些嗎?”
索科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該怎麼回答。
科帕洛娃在索科夫的身邊坐下,望著他說:“米沙,你真的把我們的過去全忘記了嗎?”
聽對方這麼問,索科夫的冷汗都下來了,他隱約想起在斯大林格勒見面時,對方就湊近自己的耳邊說了一句:“我恨你!”當時就猜測,這位漂亮的女記者與真正的索科夫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故事。可要命的是,自己的確變成了索科夫,但卻沒有繼承他的記憶,自然不清楚和這位女記者的過往。
索科夫沉默不語,科帕洛娃又繼續說道:“米沙,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真的把我忘記了嗎?”
“科帕洛娃,”索科夫撓著後腦勺,表情尷尬地回答說:“在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開始前幾天,我奉命守衛的希姆基鎮遭到了敵機的轟炸。而我也在轟炸中被震暈,等我清醒過來之後,發現因為頭腦受震導致記憶,很多過去的事情和人都不記得了。”
索科夫的解釋雖說有些牽強,但聽在科帕洛娃的耳朵裡,又讓她產生了新的想法:“怪不得米沙參軍後,就一直沒有和我聯絡,我還以為他把我徹底忘記了,原來是因為頭部負傷而失憶了,難怪我去斯大林格勒採訪時,他見到我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科帕洛娃,”索科夫不想老是糾纏這種讓自己尷尬的事情,連忙關切地問:“你吃過了嗎?”
科帕洛娃淡淡一笑,隨後說道:“米沙,如果我吃過早餐,會來這家咖啡廳嗎?”
“既然沒有吃過,那就一起吃點吧。”索科夫說完,朝櫃檯方向舉起了手,招呼正站在那裡聊天的女服務員:“服務員同志,請過來一下,我們要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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