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煩了,我們瞭解一下情況就走。”
這年頭白糖可是稀罕物,秦浩趕緊叫住屋裡的婦女:“嬸子在正好,我也跟您打聽點訊息。”
中年婦女明顯有些侷促,夫妻倆一起坐到秦浩對面,滿臉都寫著擔憂。
“昨天晚上你們家小五在家嗎?”
秦浩見夫妻倆有所遲疑,正色道:“叔,嬸,我問什麼你們就答什麼,一定要實話實說,否則做偽證也是犯法的。”
一聽犯法,夫妻倆嚇了一跳,特別是中年婦女臉色蒼白,一陣抽泣:“我就知道小五肯定是出事了,我早就跟他說過讓他別跟二毛子他們一塊瞎混.......”
汪新對這樣的局面有些手足無措,秦浩安撫道:“叔,嬸,你們也先別急,這件事也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嚴重。”
聽秦浩這麼一說,夫妻倆臉色明顯好了些。
“警察同志,我們家小五昨晚八點鐘左右就跟二毛子他們一塊兒出去了,很晚才回來,具體時間我也沒注意,反正是後半夜的事了,今天早上他還在家裡一直睡到快中午了才起來。”
汪新一邊用小本子記錄,一邊問:“那他回來的時候,有什麼跟平時不太一樣的表現嗎?”
“那倒是沒有,不過今早我給他洗衣服的時候,看到衣服上沾了好幾塊漆,費了好大勁才給他洗掉。”中年婦女仔細回憶了一番。
秦浩跟汪新對視一眼,基本已經確定了小五的嫌疑。
“那小五現在在哪您知道嗎?”
“他應該在二毛子家吧,二毛子馬上要結婚了,這些天小五經常往他家裡跑。”
“那您方便帶我們去一趟二毛子家嗎?”
“行,我這就帶你們去。”黑臉大漢說著又遲疑的問:“警察同志,我們家小五犯的事不嚴重吧?”
“不算太嚴重,不過具體還要看他的態度。”
“警察同志你們放心,他態度要是不好,我揍死他。”
秦浩聞言暗自苦笑,這個年代的孩子基本都是在父母棍棒之下長大的,有的時候父母的棍棒比警察的手銬還要管用。
黑臉大漢一邊穿外套往外走,還一邊給秦浩跟汪新遞煙,汪新直接表示自己不會抽,秦浩則是為了讓對方寬心,接了過來別在耳後。
二毛子家就在附近的一個大院裡,家門口已經貼上喜字,裡面還有不少人正在忙活著。
見到黑臉大漢帶著兩個警察進門,一下子二毛子家裡就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浩跟汪新身上。
“爸,你咋來了?”一個長相憨厚,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年輕小夥走了過來。
黑臉大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在小夥頭上拍了一巴掌:“我讓你不學好.......”
小夥疼得吱哇亂叫,門口被人堵住,只能繞著屋子亂竄,這一幕看得莫名有些喜感。
最後還是秦浩將二人隔開。
“你就是小五?”
小五莫名其妙捱了揍,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悶不做聲,黑臉大漢一看更是火冒三丈,又在他頭上狠狠拍了一下。
“警察同志問你話呢,趕緊一五一十的回答,敢說半句謊話,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五鬱悶的點了點頭:“嗯。”
“昨天晚上你們幹了什麼?”秦浩問。
小五臉色一變,同時秦浩還注意到屋內好幾個年輕人都面露驚恐。
“沒.......沒幹什麼啊........”
秦浩板著臉,語氣嚴肅的道:“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要不然咱們就只能去派出所聊了。”
這年頭在很多老百姓心目中,進派出所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就算最後被放出來,肯定也會被傳閒話,特別是在當下這個熟人社會里,弄不好一輩子都沒辦法抬頭。
黑臉大漢一聽立馬急了,照著小五腦袋又是狠狠一巴掌:“小兔崽子還不趕緊說實話。”
小五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幾個小年輕,隨後又把頭低下,悶聲道:“昨晚我去了鐵路大院。”
“去鐵路大院幹啥了?”
“搬了個梳妝檯。”
“梳妝檯呢?”
“在裡屋呢。”
汪新立馬趕到裡屋,果然看到了秦浩做的梳妝檯。
黑臉大漢看到梳妝檯,一下癱軟在地上,雙手捂著臉羞憤道:“你那是搬嗎?你那是偷!我們老陸家一直都是本本分分,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
小五辯解道:“真不是偷,我們就是借用一下,等二毛子結完婚,就給送回去,不信你問二毛子他們。”
汪新已經拿出手銬,準備給小五上銬了,秦浩卻攔住他,低聲道:“你看他還是個孩子,要是為了這點事進去,一輩子可就毀了。”
“可他的確是偷了東西,咱警察不就是抓賊的嗎?”汪新不解的問。
秦浩輕輕搖頭:“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孩子進去被判個幾年再出來,他還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嗎?社會還會接納他嗎?”
“到時候找不到工作,他就只能鋌而走險,弄不好會造成一場悲劇。”
“警察的職責不僅僅是抓賊,更要維護社會秩序,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法律不外乎人情。”
“我們現在辦的不是案子,而是別人的人生。”
汪新呆呆望著秦浩,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在警校他受到的教育就是嚴格執法,一旦觸犯了法律就是他的敵人,但秦浩這番話卻又讓他無從反駁。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看向一臉憨相的小五,還有低著頭羞愧得無地自容的黑臉大漢,很顯然小五並不是什麼窮兇極惡的罪犯,如果把他關進去,再放出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
不自覺的汪新將手銬收了回來,秦浩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又將黑臉大漢扶了起來。
“叔,這事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東西確實是你們家小五拿了,不過他也是好心幫朋友撐撐場面,畢竟結婚嘛,姑娘家好個面子。”
二毛子幾人聞言明顯鬆了口氣,連聲附和。
“警察同志您說得太對了,我們真沒打算偷,就是先借用幾天,等辦完婚禮就還回去.......”
秦浩瞪了二毛子一眼,板著臉道:“借用也得問問人家物主的意見,哪有你們這樣自作主張的?”
二毛子父母也趕忙上前:“警察同志說得沒錯,你們真是太胡來了。”
“警察同志,您看,我們呢把梳妝檯給物主送回去,給他賠禮道歉,一定徵求他的原諒,這樣行不行?”
說話間又是給秦浩遞煙又是給他塞喜糖的。
秦浩推開香菸跟喜糖,正色道:“先把梳妝檯送回去吧,物主要是不追究,我們也好從輕處理,要是物主不樂意,那我們也只能公事公辦了。”
黑臉大漢一聽連忙拉著兒子要給秦浩磕頭,秦浩趕緊攔住:“叔您別這樣,有什麼事起來說。”
“警察同志,你是我們家的恩人啊,往後有什麼用得著我趙鐵柱的地方,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黑臉大漢說著又衝兒子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給我記好了,這是咱家的恩人,你這半條命是人家給的,以後要是再敢幹違法的事情,不用警察同志懲罰你,老子先廢了你,省得你去禍害社會。”
“記住了嗎?”
“記住了。”小五帶著點頭。
很快,二毛子還有趙鐵柱一家帶著禮物去蔡大媽家裡登門道歉,蔡大媽原本還一肚子火,聽說了情況後,不僅沒有追究小五他們的責任,還大方的表示可以把梳妝櫃借給二毛子家幾天,讓他辦完婚禮再還回來。
汪新看著這皆大歡喜的一幕,內心卻是翻江倒海,按照警察的規章制度來講,這麼辦案肯定是不對的,可如果真的按照規章制度來辦,小五他們幾個都要判刑,到時候就是好幾個破碎的家庭,特別是二毛子,剛剛原本是結婚的大喜事,結果他進去了,媳婦那邊大機率是要跑的,出來之後又會被貼上勞改犯的標籤。
“秦警官、汪警官,我兒子的婚禮你們可一定得到,說好了,你們不到我們不開席。”二毛子的父母千恩萬謝,拉著秦浩的手不願意鬆開。
火車司機蔡大年上前拍了拍汪新的肩膀,豎起大拇指:“小汪,這案子辦得不錯,不愧是警校畢業的高材生,有水平。”
汪新張了張嘴,正要解釋,一旁的蔡小年也佩服的道:“可不說呢,這事你要把那幫孩子給逮進去,他們這輩子都毀了,汪新你幹了件積陰德的大好事。”
面對眾人的稱讚,汪新心裡卻不是個滋味,一方面這個案子是秦浩主張這麼辦的,他原則上是不同意的,只是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論點,才保留了自己的態度,一方面這個案子顛覆了他在警校學習的很多東西,他一時不知道是對是錯。
從結果上來看,這麼做是好的,可從程式上來講,這是不正確的,到底是要結果的正確,還是要程式上的正義?汪新陷入兩難的抉擇。
不知不覺,汪新走到了馬魁家門口,恰巧碰到馬燕,二人是初中同學,只是後來汪新考上了警校,馬燕卻因為母親身體不好,早早接了母親的班,去國營商店當售貨員。
“咋了這是?跟個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跟人掐架掐輸啦?”
汪新嘴角抽了抽,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你看我穿成這樣,還有人敢跟我掐架的嗎?”
“這倒是,那你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馬燕好奇的問。
“........”汪新煩躁的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你沒說我怎麼懂,你倒是說說看啊。”
二人在門口說話的工夫被馬魁看到了,生怕自家的小白菜被豬給拱了,馬魁立即要把女兒叫回來。
只可惜,馬燕對他的話並不感冒,依舊拉著汪新打破砂鍋問到底。
馬魁只好走出來盯著汪新,如果是以往汪新肯定要跟馬魁較較勁,不過這會兒他沒這個心思。
“老馬,我問你個問題.......”
話還沒說完呢,馬魁就抬手打斷:“別問,我也不想回答。”
“不是,我還沒說什麼問題呢。”
“你上警校的時候,跟老師也是這麼請教問題的?一口一個老馬,老馬也是你叫的?”
一番話懟得汪新啞口無言,換做平時汪新肯定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但是今天這個案子給汪新的世界觀造成了極大震撼。
“馬叔,我錯了,以後再也不喊您老馬了。”
馬燕拽了拽馬魁的胳膊:“爸,人家都跟你道歉了。”
“哼,道歉又怎麼了,道歉我就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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