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凰之所以能夠後來居上,成為整個黃河路生意最好的飯店,除了老闆娘長袖善舞之外,內部的硬體自然也是一流的。
這還是秦浩第一次來金鳳凰,剛剛步入大廳,就見一座碩大鑲嵌著華麗水晶的吊燈,從三樓天花板吊掛一直垂入一樓大廳,水晶吊燈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大廳照得猶如白晝。
如果用20年以後的審美來看,這裡無疑就顯得有些俗,但是在1989年,就流行這樣金碧輝煌的裝修風格,來黃河路吃飯的,吃的不是飯,而是生意,是機會。
排場做足,面子給足,生意才好談。
“哎喲,我說今天一早怎麼就有喜鵲在我窗戶外面叫個不停,原來是知道今天有貴客臨門。”一個三十來歲身穿紫紅色旗袍,婀娜多姿,風韻猶存的女子邁著婀娜的步子,來到秦浩面前。
陶陶明顯被金鳳凰的打扮驚豔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跟秦浩介紹:“阿浩,這位就是金鳳凰的老闆娘了,她可是出了名的人美歌甜。”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秦浩衝金鳳凰客氣道:“早就聽說過老闆娘的大名,幸會。”
金鳳凰臉上的笑容一滯,能夠在黃河路開飯店的老闆娘,察言觀色是基本功,雖然秦浩的話還算客氣,但她能感覺到對方在有意保持距離。
“秦總真會說笑,我對您才是仰慕已久,以後還得請您多照顧我的生意才是。”
秦浩只是禮貌性的笑了笑,並沒有繼續接話。
就在金鳳凰還有些不甘心,想要繼續搭話時,周圍不少老闆已經圍了過來。
“秦總,我是寧海紡織廠的,我們廠生產的襪子質量又好又便宜,您......”
“秦總,我是溫州江南皮鞋廠的.......”
“哎呀,後面的別擠........”
眼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秦浩衝眾人拱了拱手:“各位今天我也是來跟兄弟喝酒娛樂的,只談風月不談公事,大家要是尋求商業合作的,只要產品質量過硬,款式新穎能獲得顧客青睞,永珍廣場招商部的大門永遠向大家敞開。”
說完就率先走向二樓,陶陶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頂樓最大的一間包廂裡,陶陶討好的給秦浩倒了一杯茶:“金鳳凰這裡的菜味道還是蠻好的,是吧老闆娘?”
金鳳凰嫵媚一笑:“是啊秦總,別的不敢說,我們店的椒鹽大王蛇在整個黃河路都是一絕。”
秦浩沒有接話,看了一眼手錶,然後拿起大哥大,撥通了一個號碼,結果撥了好幾次愣是沒撥通,這年頭行動電話訊號真是夠嗆,就這破磚頭在內地還要賣兩三萬一個,還得託關係才能買到,說實話要不是出門在外不帶個行動電話不方便,秦浩對這玩意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好不容易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我到金鳳凰了,你們在哪個包廂,我上來找你們。”
秦浩看向金鳳凰。
“金玉滿堂。”
“在頂樓金玉滿堂,你直接上來吧。”
大廳裡阿寶剛結束通話電話,潘經理就從樓梯口迎了上來:“寶總是約了秦總跟陶老闆的吧?您跟我來。”
大廳裡那些廠商代表一聽阿寶是跟秦浩約好的,立馬圍了上來,又是遞煙又是遞名片。
“寶總,這是我的名片,你做外貿肯定需要工廠吧,只要一句話阿拉工廠的產能全部都留給你。”
“寶總,還記得我不啦?上次你那個針織衫的單子就是我們工廠做的呀,我們工廠的質量你曉得的啦,出口都沒得問題,麻煩你幫忙在秦總面前美言幾句.......”
面對這群情洶湧的景象,阿寶不免傻眼,最後還是潘經理拉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跟著上了樓。
上到二樓時,阿寶有些疑惑的問:“這些人都是怎麼了?”
潘經理則是好奇的問:“寶總最近沒在上海?”
“對啊,我在外地跟一個外貿單子,又去安徽收了一段時間國庫券,怎麼回來一趟,感覺這黃河路變天了呢?”
“哪天寶總去南京路逛一圈,就知道為什麼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金玉滿堂包廂門口。
“寶總,請。”
包廂裡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因為阿寶的到來瞬間衝散,陶陶上前給了阿寶一個熊抱。
“你小子又遲到,待會兒可得罰你一杯。”
阿寶一邊脫掉身上的外套,一邊把樓下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陶陶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到秦浩身後,搞怪道:“這話算你說對了,這黃河路的確是變天了。”
“你曉不曉得,你離開上海的這一個多月發生了什麼,滬聯商廈曉得吧,不靈了,現在引領上海時尚的是阿浩的永珍廣場!”
阿寶下意識看向一旁的金鳳凰跟潘經理,以他對陶陶的瞭解,這傢伙嘴裡的話,往往有些不切實際,然而,從金鳳凰跟潘經理的表情來看,陶陶這次似乎並沒有撒謊。
這下阿寶才相信永珍廣場的確是火了,而且應該還不是一般的火,要不然大廳裡那些廠商代表也不會對他這麼熱情。
“阿浩,你是怎麼做到的?”阿寶來了興致,雖然他一直對秦浩很有信心,也知道永珍廣場肯定會火,但僅僅一個月,就擠掉滬聯商廈,成為整個上海時尚的風向標,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秦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阿寶先坐,隨後拿出選單:“你看看有什麼想吃的,先點菜,邊吃邊聊。”
阿寶會意接過選單,又加了兩個本幫菜,就對金鳳凰道:“老闆娘麻煩幫我們催催菜,剛從外地趕回來,肚子餓得很。”
金鳳凰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帶著潘經理退出了包廂。
“以前聚餐不都在鈷嶺路嗎?怎麼今天改黃河路了。”阿寶隨口問了一句。
秦浩沒好氣的瞪了陶陶一眼:“這就要問我們陶老闆了。”
陶陶囧得不行,臉都快要埋到桌子底下了。
阿寶也是從小跟陶陶一起長大的,瞬間秒懂:“肯定是耐不住老闆娘嬌滴滴的請求嘞。”
“陶陶我可警告你哦,你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陶陶心虛的反駁:“哎喲,你們不要瞎講八講的好不好啦,我對天發誓,我要是做了對不起芳妹的事情,出門我就被車撞.......”
阿寶趕緊攔住他:“我隨便說說的嘛,你看你怎麼賭咒發誓都用上了,我又不是你家芳妹,要表忠心你回家表嘛好啦。”
好在這個時候,服務員進來上菜了,陶陶趕緊趁機逼著阿寶罰酒,把話題岔開。
做了一年外貿,阿寶別的不敢說,這酒量絕對是見長,這年頭大多數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談好的。
“秦總、寶總、陶老闆你們慢用。”潘經理也很識趣,上完菜就退了出去。
阿寶吃了幾口菜,墊了墊肚子,就對秦浩道:“唉,我走這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倒是跟你說說啊。”
秦浩還沒開口,陶陶就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永珍廣場開業時的盛況。
阿寶聽得很認真,雖然他知道陶陶說的肯定有所誇大,不過也算是一個瞭解事件的角度。
當聽說秦浩把周潤發、趙雅芝他們請來參加開業典禮時,阿寶不禁眼前一亮。
“阿浩,這個開業典禮辦得漂亮,我又跟你學了一招。”
說著還敬了秦浩一杯酒。
隨後阿寶又讓陶陶別說話,認真聽秦浩講述的版本。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如今的阿寶在爺叔的教導下,做生意這塊已經算是上路了,跟陶陶只知道秦浩請明星來壯聲勢不同,他能夠從秦浩的講述中學到如何統籌規劃,如何宣傳造勢。
聽秦浩講述完整個過程後,阿寶不禁感嘆:“滬聯商廈輸得不冤。”
陶陶對做生意沒什麼野心,也不感興趣,聽得意志闌珊,見秦浩終於講完了,趕緊又拉著二人一起喝酒。
接下來,秦浩三人就再也沒有聊生意上的事情,一邊喝酒一邊追憶往昔,期間金鳳凰又來過一次,但是這回就連陶陶的注意力都沒在她身上,只能鬱悶的退了出去。
就在阿寶跟陶陶已經喝得差不多,秦浩準備買單送他們回去時,包廂門被人一腳踹開。
一開始秦浩還以為是誰來砸場子的,結果是一個年輕姑娘闖了進來。
還是那一頭醒目的大波浪,依舊是雙手叉腰,汪明珠衝著阿寶大喊:“你怎麼還有心情在這喝酒,出大事了你曉不曉得啦!”
阿寶明顯是喝多了,盯著汪明珠看了很久,才認出她來,還衝她招手,邀請她一起坐下來吃飯。
“他這是喝了多少啊?”汪明珠衝著包廂裡唯一還清醒的秦浩問道。
秦浩攤了攤手:“也就一斤白酒吧。”
汪明珠沒好氣的走到阿寶跟前,狠狠一拍他的肩膀:“你給我醒醒!上回小寧波那張單子出問題了,日本客戶要退貨,我們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喝酒。”
阿寶被她一拍直接從桌子上溜到了地上。
“行了,他醉成這個樣子,就算醒了也處理不了,還是讓他休息一晚,等明天再說吧。”秦浩上前把阿寶扶了起來。
汪明珠急得直跺腳:“不行的,日本客戶那邊檢查出我們出口的衣服裡有斷針,他們要求馬上給一個答覆,要不然就把貨全都退回來,所有的損失都要由我們承擔!”
“那可是將近六億日元的訂單!”
秦浩聞言也不禁皺了皺眉,廣場協議之後,日元開始迅速升值,到1989年日元的購買力已經相當驚人了,六億日元相當於五百萬美元,這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
“日本那邊也是晚上,你確定他們一定要今晚給答覆嗎?”秦浩問道。
汪明珠急得團團轉:“翻譯過來的檔案是這麼說的。”
“日語原文在嗎?”
“在的,你要幹嘛?”
秦浩伸出手:“恰好我懂一點日文。”
汪明珠一臉警惕的看著秦浩:“這是我們外貿總公司的檔案,是不可以給外人看的。”
“那我就幫不到你了。”秦浩直接兩手一攤,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汪明珠又嘗試著去拍阿寶,結果或許是最近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怎麼拍都拍不醒。
見狀,遲疑片刻後,汪明珠從隨身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檔案遞到秦浩面前,還不忘叮囑:“你看了之後,不可以透露出去的,要不然被日本客戶知道我們是要吃官司的。”
秦浩沒有理會,自顧自的看起了日本那邊發過來的傳真。
只是掃了一眼,秦浩就把檔案還給了汪明珠。
“行了,你也別折騰阿寶了,杉本株式會社那邊已經決定要退貨了。”
“啊?怎麼會這樣,不是讓我們給一個答覆嗎?”汪明珠聞言更慌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秦浩搖搖頭:“日本對紡織品進口的要求是對標歐美的,在產品裡發現斷針是很嚴重的問題,這樣的產品要是銷售到顧客手裡,顧客被劃傷對他們株式會社的名譽是很嚴重的打擊,他們是不會接受不小心之類的解釋的。”
“那.......難道這件事就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嗎?”汪明珠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模樣。
秦浩見狀不禁笑出聲來。
“你這個人有沒有點同情心啦,有什麼好笑的啦,沒見過女孩子哭啊?”汪明珠氣鼓鼓的瞪著秦浩,別說她這又生氣又哭鼻子的樣子,再搭配她那大波浪髮型,還真的挺好笑的。
“好,我不笑了,保證不笑了。”
眼見汪明珠要急眼,秦浩適可而止。
“迴旋的餘地嘛,也不是沒有.......”
汪明珠眼巴巴的望著秦浩:“你有辦法?”
“辦法嘛肯定是有,不過現在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你跟阿寶來永珍廣場找我,到時候就知道了。”
汪明珠摘掉眼鏡,抹了抹眼淚,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就不能現在解決嗎?這樣我晚上睡不著覺的。”
“現在這個點,我就算是託關係也得考慮人家是不是在喝酒,是不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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