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酒,程咬金眼珠一轉:“聽聞二位郎君自幼隨尊師在山中修行,卻不知如今又為何在此?”
關於這個問題,秦浩之前跟雲燁已經對好了詞,自然是說“師父”已經仙逝,彌留之際讓他們入世修行。
“師尊說,山中是修行,入世亦是修行,我與師兄便離開草廬,原本是準備往蘭州去,在半路上遇到了張誠一行,還差點被當成劫糧的羌人。”
說一句謊話難免有些心虛,謊話說得多了,雲燁卻是越說越自信,就跟真實發生的一樣,要不是秦浩知道這小子嘴裡沒幾句實話,說不定都信了。
程咬金跟程處默相視一眼,也沒察覺出問題,這很符合古人對於隱世高人的想象,一名鶴髮童顏的老叟,帶著弟子在深山老林裡隱居,朝飲晨露,夕伴霞歸。
當然,主要也是有製鹽之法的加成在,把劇毒的鹽礦,變成細膩的雪花鹽,這種手段說是點石成金都不為過。
而且,從秦浩跟雲燁的表現來看,並沒有把這製鹽之法看得很重,這就更加讓程咬金認為,二人從師尊那裡還掌握了更厲害的技法。
“原來如此,如此說來二位郎君倒是與我老程有緣,來來,大家滿飲此杯。”程咬金率先一飲而盡,這老小子平日裡嗜酒如命,卻又礙於軍規,不能飲酒,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光明正大喝酒的好機會,自然要痛飲一番。
打了個酒嗝,程咬金走路已經有些歪歪扭扭了,一屁股坐到雲燁身邊,用他那蒲扇一樣的手掌拍了拍雲燁的肩膀,秦浩給他的感覺太過穩重,相比之下,這個言語輕佻的小子,應該比較好突破一些。
“雲燁小郎君,尊師可曾告知你的身世?”
雲燁被程咬金拍得一個踉蹌,他敢打賭,自己肩膀上肯定已經紅了,心裡暗罵這老小子沒輕沒重的。
不過一想到對方是程咬金,雲燁也只能忍了,他雖然不算熟讀歷史,但也知道真實歷史上的程咬金,可不是隋唐英雄傳裡,只會三板斧的草包,這傢伙可是個沙場悍將,砍過的腦袋比他剁過的排骨還要多。
“師尊曾經說過,小子乃是長安人士,他老人家撿到我時,襁褓中留有一塊木牌,上面刻著一個雲字,於是給小子取名雲燁。”
雲燁為了增加可信度,還把自己那塊木牌取出來遞給了程咬金。
程咬金一聽雲燁是長安人,立即眼珠一亮,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今大唐周圍又是強敵環伺,如果雲燁是異族,他還真怕對方是有什麼企圖。
拿著木牌把玩了一番,程咬金又把它還給了雲燁,隨後又把目光看向了秦浩。
關於秦浩的身世,之前跟雲燁也對過詞。
“師尊曾經說過,撿到我時是在幽州,當時不足兩歲因而不曾記得父母,姓名也都是師尊賜予。”
程咬金聞言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幽州自古就戰亂不斷,再加上隋朝後期天下大亂,百姓十戶不足一戶,一個嬰兒在戰亂中被撿到撫養成人,再正常不過。
而且從秦浩被賜予秦姓來看,那位神秘的隱世高人自己應該也是姓秦的,畢竟從秦浩跟雲燁的表述來看,他們師尊是沒有後人的,收下一個孩童,賜予姓氏自然是想讓他繼承自己的香火。
這樣一來,倒也能夠解釋,為什麼秦浩跟雲燁是同門師兄弟,一個武藝高強,氣度不凡,一個卻是手無縛雞之力,還透著一股小家子氣。
秦浩並不知道程咬金的心理活動,如果知道,也只能感慨,難怪說越是聰明人越是容易騙,你不需要說太多,剩下的他已經自行替你腦補了,甚至比你想的還要完美。
“如此倒是可惜了,雲燁小郎君有木牌為媒,或許能以此找到他的親人,認祖歸宗,秦郎君怕是很難查證了。”程咬金嘆了口氣。
雲燁一聽都麻了,什麼鬼,還要給他找親人?他都是瞎掰的好吧,等等,按照族譜所說,雲家還真就是從唐朝就一直存在的,這樣算下來,應該是他的多少代先祖了,這個親還怎麼認?會不會遭天打雷劈什麼的?
程處默見老爹一個勁的拉家常,也沒說打賭的事,不免暗暗心急,他這腦袋還在人家手裡握著呢,趕緊偷偷拉了拉程咬金的衣角。
程咬金這才想起來還有重要的事沒幹,於是又拍了拍雲燁的肩膀,指著程處默道。
“咳咳,我聽聞二位郎君與程校尉發生了一些誤會,程校尉也是一時心急,冒犯了二位,我定會狠狠責罰於他,卻不知二位郎君可否網開一面.......”
雲燁剛想開口,秦浩卻給了他一個眼神,搶先道。
“之前程校尉可是一口咬定我與師弟乃是欺世盜名之輩,我二人雖然年輕,但身負師尊所學,卻也不敢使師門奇術蒙上汙名。”
程咬金臉色一僵,準備了一肚子勸說的話,只能全部嚥了回去。
天地君親師,在古代,尊師重道是做人的基本準則,秦浩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你得罪我們不要緊,可你說我們師父傳下來的技藝是假的,那就不能忍了。
程咬金一時也覺得十分棘手,任何一個流派,對於師門傳承都是看得比性命還要重的,弄不好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自己如果以權勢壓人,那就等於把秦浩跟雲燁得罪死了,還怎麼拉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可程處默到底是親生兒子,棘手也得救啊。
程咬金眼珠一轉,忽然抬腿就一腳把程處默給踹倒,然後也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頓猛踹。
那可真是一腳一腳往死裡踹啊,踹得程處默滿地亂滾,把雲燁都給看傻了。
程咬金一邊踹還一邊罵呢。
“我讓你給我狗眼看人低,我讓你有眼不識泰山.......”
雲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程大將軍請慢。”
“既然程校尉是與我二人打賭輸了,他這條命就是我們的了,是生是死,也該有我們決定才是。”
程咬金偷瞄了秦浩一眼,動作卻沒有停,他知道,這對師兄弟,真正拿主意的還是秦浩這個師兄。
見雲燁都已經開口了,秦浩也只好配合,誰讓他現在跟雲燁是一體的。
“等等。”
程咬金這才停手,不,停腳,轉頭故作不滿的道:“秦郎君就讓我直接打死這個瓜慫,免得他再在外面胡言亂語,給我惹禍。”
“程校尉,我問你,打賭之事,你服是不服?”
程處默心想被這麼踹死,還不如來個痛快的。
“服,你們這製鹽之法,解了左武衛缺鹽之困,也解了朝廷燃眉之急,程處默心悅誠服,單憑發落。”
秦浩點點頭,臉色有所緩和:“念在程校尉一心為公,若是以死相逼,倒顯得我師兄弟咄咄逼人,但事關師門榮辱.......”
還沒等秦浩把話說完,程咬金就搶先道:“秦郎君所言甚是,不施以懲戒這臭小子也不長記性,來人啊,拖下去打他二十軍棍,以儆效尤!”
很快,帥帳外就傳來了程處默的慘叫,一開始雲燁還以為程咬金父子倆是在演戲,結果撩開帥帳的簾子一看,就傻眼了。
拳頭粗細的木棍,掄圓了往背上打啊,那程處默捱了沒幾下就皮開肉綻,看得雲燁直縮脖子,心想,這老頭也太狠了,親兒子都不放過。
程咬金見雲燁回到座位上,笑呵呵的問:“雲郎君可還滿意?”
“其實,倒也不用打二十軍棍這麼多,十軍棍,小懲大誡就是了。”雲燁訕笑道。
程咬金卻是大手一揮:“不過是二十軍棍而已,他還撐得住。”
雲燁暗自慶幸,自己是“身穿”,要是魂穿投胎到程咬金家,估計還沒成年就被他打死了。
等到行刑完畢,外面的親兵還架著程處默來帥帳轉了一圈,說是覆命,實際上就是用來堵秦浩的嘴。
你看,我打已經打了,不能再提賭命的事了。
秦浩也沒再追究,原本也沒打算置程處默於死地,面子已經有了,見好就收。
程處默被抬出去之後,程咬金又大口喝了幾碗酒,旁敲側擊的對雲燁道。
“二位郎君既然是要入世,我已經將二位製鹽之法六百里加急稟明陛下,想必陛下的封賞旨意很快便會下來,這段日子,二位郎君不如先在我左武衛大營休養。”
“咳咳,當然,要是二位能指點一下軍中那些糙漢製鹽,老夫感激不盡。”
雲燁下意識看向秦浩,秦浩微微點頭,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要在大唐生活了,有個貴族身份會省去很多麻煩,只是不知道這次李二,會給他們一個什麼樣的爵位。
“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雲燁自然會負責到底。”
“好,那我就替左武衛將士多謝雲郎君了。”
“來人,傳我軍令,二位郎君但有吩咐,便是本帥命令,所有將士不得違抗!”
“諾。”
隨後,程咬金又給秦浩跟雲燁分別安排了帳篷,雖然軍營裡的帳篷比較簡陋,但勝空間大,住著不至於太憋屈。
轉過天,雲燁就開始傳授那些士兵制鹽之法,雖說並不是多麼複雜的工藝,但對於這些大字不識,左右都很難分清楚的廝殺漢來說,無疑是在讓他們繡花,一個個手腳僵硬,氣得雲燁差點吐血。
“把工序全部拆開,一個人只學一道工序不就行了。”秦浩提醒道。
雲燁一拍腦門:“對啊,我怎麼把流水線作業給忘了。”
秦浩暗笑,環境改變一個人,往往是在潛移默化中發生的,估計連雲燁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不知不覺開始融入唐朝了。
有了流水線分工作業後,製鹽的效率也開始加快,程咬金望著成堆的細鹽,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程處默也在第三天就恢復了,這傢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程咬金踹得腦震盪了,還一個勁的跟雲燁套近乎,差點沒拜把子。
第一批一百斤細鹽入庫,程咬金當即有了底氣,開始厲兵秣馬,士兵的飯菜也從之前的兩頓稀粥,改成了一干一稀。
當第二批五百斤細鹽入庫,程咬金下令,全軍開拔。
在此期間,張誠一行也趕到了大營,連帶著旺財也來了,這傢伙一見到雲燁就把腦袋往他懷裡扎,很明顯,這段時間它在張誠手底下沒少吃苦,看它背上馱著的糧食就知道,被抓了壯丁。
可把雲燁給心疼壞了,趕緊把它背上的糧食給卸下來,又去給它找了草料還有一把熟豆子捧給旺財吃。
旺財吃得嘎嘣脆,時不時還打個響鼻,十分開心,終於回到老大身邊,以後不用再過苦日子了。
不過,大軍拔營之後,旺財的好日子就算是到頭了,程咬金可見不得牲口閒著,雖然這還是匹沒長成的小馬駒,也給它套上了蹶子跟馬鞍,用程咬金的話來說,好馬就得從小訓。
至於秦浩的馬王,一早就套上了全副武裝,一開始它也有些不習慣,後來逐漸適應後,也就沒有再抗拒。
羌人說到底只是一群比較彪悍的少數民族,並沒有形成統一指揮,之前左武衛之所以無法剿滅他們,是因為缺鹽,士兵沒力氣趕路,只能龜縮防禦。
現在恢復了鹽的供給,士兵們的力氣也恢復了。
在訓練有素的左武衛士兵面前,羌人的隊伍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往往一個衝鋒,就能將羌人的陣型衝散,接下來的,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捷報接連傳來,程咬金自然是大喜過望。
雲燁卻因為見到大量傷員,對戰爭有了直觀的印象,軍營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郁,冷兵器時代,哪怕是戰鬥力再懸殊,戰勝方計程車兵依舊會大量傷亡。
“等等,他還有救,你們把他抬出來做什麼?”
雲燁攔住要把傷兵抬出去的軍醫。
軍醫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懂什麼,此人腹部被刺中,流血不止,已經沒救了,留在這裡只會妨礙我救人,還不快把他抬出去。”
“住手,你這個庸醫,他腹部的傷口並不算太大,明明可以進行縫合止血,你就這麼判了他死刑,你也配自稱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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