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怕大強子,可在市場上也喜歡這種玩笑。
重要的是大強子開得起玩笑,聽那人打趣調侃,只是用手裡的瓜子皮嚇唬著扔了,又笑罵了兩句算完。
他才捨不得扔手裡的瓜子呢,說話間已經把手裡剩餘的瓜子扔回到了攤位的笸籮裡。
睡了馬寡婦不算是什麼磕磣的事,這條街上,不,整個市場,有哪個男人不想睡她的。
睡她那是有能耐,站在這裡扯閒蛋的都是嫉妒和羨慕。
東北人就這樣,就算是再冷的天,再大的雪,也蓋不住這一份豪爽和寬容。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寬容的,你可以說某個男人睡了寡婦,但你絕對不能問某個男人你瞅啥。
這條市場早上人來人往的絡繹不絕,說摩肩接踵有點過分了,但磕磕碰碰都是難免的。
你要是撞了人,嘴裡客氣著道一聲:“對不住,妹瞅著”,多數不會跟你計較。
可你要是撞了人,還跟人家瞪眼睛問你瞅啥,那準得打起來。
這不嘛,大強子溜溜逛逛的往單位走,前面就出了這起子事。
一人往裡走,一個人低頭看著攤位,前面那個瞎目呼眼的就撞上了。
一個小年輕說:你瞎啊?!
另一個小年輕回:你特麼說誰呢?!
前面那個說了:說你咋地,找幹仗啊!
得!
就這麼三句話!
就三句!
多一句都不是東北人!
哐的一拳頭打了上去,兩人你來我往,周圍人看熱鬧圍上來,人越多他們打的越熱鬧。
市場保衛科的早就發現這邊不對了,可他們才不過來呢,離老遠站著。
一是怕崩身上血,二是怕跟著捱打。
你別不信,打架的時候腎上腺素激發,頭腦是不清醒的,管你是不是穿制服的,誰敢拉架就揍睡。
有的時候打糊塗了,兩個打架的合起夥把拉架的給揍一頓。
尤其是東北人打架,你越拉著他,他打的越兇,要是圍觀的人多,那絕對是攔不住的。
早上這會兒市場人正多的時候,有這熱鬧還能放過了,全都圍過來看了。
其實打架不怕圍觀的,輸贏就是個面子問題。
但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啊。
你打架,他看熱鬧還不算,還要起鬨,沒有他們瞎嗶嗶,說不定這架還打不起來呢。
東北人太好面子了,大家都圍上來了,又有叫好的,氣氛都烘托到這了,誰先撤退誰是孫子,幹就完了。
電炮,飛腳,頭捶,大開大合,絕對沒有下三濫的招數,誰敢用,說不定圍觀群眾要伸腳踹你的。
摔跤打架怎麼都行,就是不能玩陰招,招人恨。
打輸了沒關係,你看場內的兩個小年輕的鼻子都打出血了,眼睛幹了個烏眼青,可圍觀的人依舊叫著好。
你打輸了,受傷了,沒人說你是窩囊廢,只會說你尿性。
這個時候兩人基本上都冷靜了下來,鬥雞似的看著對方,只需要有個人站出來說合兩句,這件事就算完了。
“行了行了,都特麼一個地面上混的,有啥打不開牙的”
大強子夾著包,叼著煙走進人群,推搡開圍觀群眾,嘴裡罵罵咧咧地說道:“都瞅雞毛,趕緊看看兜裡錢丟沒丟,一個個的傻不拉幾”。
“哎呦,我的錢!”
你聽吧,準有這樣的傻帽,光顧著看熱鬧了,自己兜讓人給抹了都不知道。
大強子這樣的事見太多了,屢見不鮮,他跟外面站著的時候目光一掃,至少有仨賊在跟前兒晃悠。
他能說什麼,見義勇為?
別鬧了,摸包那幾個常年得給他孝敬呢,能提醒這麼一句都算是不錯的了。
這叫見好就收,提醒那些三隻手別太過分,這條街是他的底盤。
沒錯,大強子身上還有張皮,就是這條市場的治安員,平時可不會穿衣服去站裡值班,他這治安員只是個身份。
你說他佔著茅坑不拉屎?
可有些時候,就需要他這樣的人管束市場,約束這裡的黑暗,維持這裡的秩序。
你可以叫他地癩子,也可以叫他黃皮子,反正就是這麼個社會形象,小城草莽。
經常來這裡的人自然知道他是誰,兩個小年輕的也沒用他安慰,各自瞪了一眼,放了狠話,擦了擦鼻血,忙自己的事去了。
什麼?
你問這兩個小年輕是不是故意的?
有的時候只能說凡事別較真兒,你看人家的熱鬧,還起鬨,拳拳到肉,鼻子躥血,收點門票錢不過分吧。
當然了,也有偶發事件,可能兩人真的不認識,更不是三隻手的托兒。
從大強子走進去拉架這件事就能看得出來,在這邊討生活的人他都眼熟。
要是真的把這些耗子一個一個往外攆,他這個治安員早晚也得幹不下去。
水至清則無魚啊,養寇自重張大帥玩的就很六了,你當大強子真是個棒槌啊!
也沒理會哭嗓著錢丟了那幾人,誰讓他們喜歡看熱鬧呢。
三隻手也不會守著一個地方胡來,幾個大市場亂躥,天天偷,大強子也不好乾不是。
所以人群散盡,一地雞毛。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規矩,小地方有小地方的潛規則,他需要這個市場,市場也需要他這個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世上沒有真正的白,可也容不下真正的黑,所以需要灰色從中調和點綴。
就像是山水畫,哪怕是一筆濃墨寫出來,尾巴上還不是灰色的?
擺平了一場爭鬥,大強子彈飛了手裡的菸頭,看了一眼蹲牆根兒曬太陽的那幾個鱉孫兒,暗道是日子都不好過啊。
幾步來到了他們的根據地,衚衕裡的門臉房,可不是上次丁萬秋點天燈的那一處,那間屋子早燒沒了。
這是李學武來的那一間,也是大春帶著弟弟二春一直守著的那處。
匯合了等在這裡的葛林和老六孫永利,三人一起出了門,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吶,吉城很大,市場很小,但對於我們這樣的小人物來說這裡就是生活的天,就是刨食的地了”。
“咱們要牢記自己的本分,目的嘛,無非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大強子轉頭看了看老闆娘塞他手裡,讓跟著他學習社會經驗的老六,這小子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不知道踅摸啥呢。
“老六,咱們混生活的規矩是什麼?!”
孫永利被他突然問得一愣,想也沒想便回答道:“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錯啦~”
大強子撇撇嘴,說道:“是珍愛生命,團結友善!”
他有些討厭這個年齡的半大小子,一個個的就想著發財的美夢,年輕人特有的混蛋勁兒十足,典型的惹禍精。
說著話三人走進了市場,在一處攤位前停了下來,大強子彎腰看著籮筐裡的果乾。
攤位上的小夥子很有眼力見兒地從後面繞了出來,手裡還捏著包煙。
“強哥,您咋來了,抽菸抽菸”。
“嗯~自己有”
大強子看也沒看他,抬手擋開了對方遞過來的香菸,手指了指筐裡的果乾問道:“好賣嗎?”
“還……還行吧”
小夥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嘴裡磕磕巴巴的。
“那就好”。
大強子沒為難他,點了點頭,又問了其他幾樣商品。
等小夥子回答清楚了,這才直起身子繼續往下一處逛。
到了一處肉食攤位,不顧售貨員緊張的眼神,捏起一條羊肉打量了幾眼,沒等攤主說話又放回了原位。
還是那套磕兒:“羊肉好不好賣?”
“還行,一天二三百斤的量”
攤主顯然是認識大強子的,沒給遞延,倒是遞了乾淨抹布過來給大強子擦手。
大強子點點頭,叮囑道:“掙了錢別亂糟,給孩子買幾套衣服穿,不比扔牌桌上強啊”。
說完也沒理會賣肉那人的解釋,帶著葛林兩人繼續往下一處攤位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得攤位挺老多,罐頭、棉花、農用工具、傢俱、皮革、五金零件等等。
每到一處攤位他都是問賣的好不好,特別的會叮囑兩句,不抽人家遞的煙,不喝人家遞的水。
更不會收人家主動送上的錢或者攤位上的商品,禮貌談不上,也沒有啥壞脾氣。
遇著女攤主的時候興許能多聊兩句,這還得是長相漂亮的,差一點他都不搭理。
整整把市場轉了一大圈,這才進了街頭的一條衚衕裡,這邊把著衚衕口也有一處門臉房。
與他們根據地有異曲同工之處,從窗子里正能看見市場的詳情。
推開木頭門,掀開門簾子,裡面登時闖出一股子濃煙來。
知道的是煙味,不知道的還以為裡面燒著了呢。
小屋不大,就是個值班的地方,炕上擺著炕桌,四個大漢正在打撲克。
玩的什麼不知道,反正挺熱鬧,連三人進屋都沒有理會,倒像是故意的一般。
大強子也沒在意,眯了眯眼睛,適應了屋裡的光線,走到炕邊抬腳踩著炕沿便看起了熱鬧。
等他們玩完這一把了,眼瞅著四人沒有開口招呼的意思,還要開下一把,他這才用手裡的包一拍炕邊坐著的大漢,問道:“二驢子,跟我裝死呢?”
“幹啥?”
很顯然,抓牌的大漢早就知道他來了,就是故意的沒搭理他。
大強子也沒生氣,抬了抬眉毛,道:“幹啥?還用我告訴你嘛,今天啥日子不知道?”
“不知道~”
大漢一晃腦袋,冷笑熱哈哈道:“強哥你告訴告訴我唄~”
“行啊~你要是記性不好我就告訴你”
大強子蹬著炕沿一抬屁股坐在了炕邊的大櫃子上,耷拉著腿,笑呵呵地說道:“今天是我收賬的日子”。
“哦,沒錢”
大漢的回答很簡單,頭也沒抬地繼續抓著牌,道:“貨都沒賣出去,哪兒來的錢”。
“嗯嗯,說的有道理”
大強子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點點頭,隨即給老六使了個眼色,說道:“老六,去,給他一嘴巴,讓他清醒清醒!”
大漢扔了手裡的撲克牌,轉身就下了地,目光瞥了大強子一眼,隨即盯上了半大小子的老六。
炕上其他三個大漢也從炕上跳了下來,目光不善地看著三人。
也就是大強子坐在櫃子上,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所以他們把目光放在了老六和人高馬大的葛林身上。
當然了,主要還是葛林,畢竟老六才多大,小嗶崽子一個,說不好聽的還沒有炕沿高呢。
叫二驢子這人虎著臉,瞪著眼,站在那看著極為嚇人。
老六膽怯地看了看大強子,隨即小聲問道:“強、強哥,真打啊?”
大強子沒理會他的膽怯,掏出盒煙給自己點了。
老六顫顫巍巍地走到了大漢面前,尷尬地咧了咧嘴,偷偷打量著大漢。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二驢子冷笑著看了看大強子,隨即又把目光挪向了小孩子一般似的老六。
他微微彎腰,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來,往這兒打”。
其實他的手就在臉旁邊,隨時等著格擋照他臉上來的巴掌,這麼大人了,還能叫孩子打了不成?
再說了,他也不信這小崽子敢打他巴掌,瞅著對方都沒有豆兒大呢,不定跟哪撿來的野孩子。
可他萬萬沒想到啊,更沒記住剛才大強子叫這小子什麼了。
這邊正防備著巴掌呢,嘴裡還故意調侃大強子後繼無人,老六卻突然伸出手,直接劈開食指和中指,插到了他的眼睛上。
“哎呦!窩草!!”
大漢其實看見小崽子伸手了,可防備的是臉,沒注意對方瞄準的是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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