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武放下手裡的火機,抽了一口煙,用手夾了,在鞋跟上磕了磕。
李學才低著的頭點了點,說道:“剛才毓秀跟我說了,大嫂身孕”。
“你呀,幾輩子修來的好”
李學武用手指點了點三弟,道:“要不是我親弟弟,當初遇著毓秀如何都不會介紹給你的”。
李學才聽得出二哥的情緒,抬起頭看著二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李學武看著他的眼睛,道:“不讓你下山,另一個原因就是你連毓秀的心眼子和成熟勁都沒有!懂嗎!”
他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瞥了弟弟一眼,抬手示意了家裡的方向,道:“你必須得承認,毓秀雖然沒上過大學,可在社會上這點事,比你看的明白呢”。
“嗯,我知道”
李學才在二哥面前只有唯唯諾諾的份,他不敢說不字,更不敢提意見。
李學武再次抽了一口煙,說道:“你的那些個同學現在都怎麼樣,不用我給你絮叨,你也很清楚他們的狀況”。
“你想想,你真要是在家待著,你能保證不去招惹他們,但能保證他們不來找你嗎?”
“你再想想”
李學武指了指院子裡,輕聲提醒道:“你就覺得咱們院裡沒人想要害你,害咱們家是不是?”
“不用多的,只要你跟著那些同學或者朋友出去幾次,準有人從你這裡,把咱們全家都牽扯進去”
“你信不信?”
“我知道了二哥”
李學才不傻,他只是缺少社會閱歷,以及對生活的理解和經驗罷了。
真要是傻,也不可能在這個年代考上大學不是。
還正因為考得上大學,所以對於生活上的理解就不如他二哥這樣的大學漏子。
“不要埋怨毓秀”
李學武彈了彈菸灰,給弟弟講道:“她若是有其他心思,又怎麼會住在這裡,哪個姑娘家家的能這般捨得自己”
“若不是關心你,又怎麼會勸你多學習、多磨練,你成才了,你們以後的日子才會好過”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點愛情觀都沒有?”
李學武說通了弟弟,看著他也懂了的模樣,伸手輕輕拍了他的臉,輕笑道:“對愛情要有耐心,更要有信心和決心”。
“謝謝二哥”
李學才心裡的陰霾散盡,也笑了出來,感受著二哥的改變,他也主動開起了玩笑:“還是二哥的愛情經驗豐富”。
“……”
李學武有點後悔了,剛才拍弟弟的時候應該用點力氣的。
李學才哪裡敢給他彌補的機會,說完這一句便挑起來跑了。
窗外還能聽見他撞見姬毓秀的交談聲,小兩口是從“二哥打你了?”的這種讓李學武大無語的話開始恢復親密關係的。
興許是聽李學才說了,二哥不在東院,在門房,能聽得見他們的說話聲,姬毓秀的聲音便消失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懷疑對於二哥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這會兒早不好意思地拉著李學才往東院去了。
李學武抽著煙,又好氣,又好笑,不過臉上還是滿意的表情居多。
家和萬事興,所有人都懂的道理,可家裡人多了,總有人要先懂,先去做。
哥兄弟們都成家立業了,這種關係的處理沒必要讓父親和母親去憂心的。
就算是李學武不站出來解決,大嫂也會找李學才和姬毓秀一起說的。
他這支菸還沒抽完,門房的門便又被打開了。
“說完了?”
“爸,怎麼沒躺會兒?”
李學武見父親進來,趕緊站了起來,扔了手裡的菸頭踩滅了。
李順打量了兒子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他坐,自己也是坐在了炕上。
“送你大姥去倒座房,你媽她們說會兒話”
給兒子解釋了一句,李順的目光始終在兒子的臉上逡巡著。
在山上,李順掛念著家裡,可最擔心的還是這個二兒子。
以前這小子淘氣,他的心整天跟他吊著。
可現在兒子出息了,他這心還是放不下來。
別人都羨慕他有個好兒子,年輕位高,權重有才,這羨慕在他看來,卻是壓在肩膀上沉甸甸的負擔。
這個家都是老二在支吧,老大的安排、他和老三的安置,壓力全在兒子一個人的身上。
留下家裡的娘子軍,兒子還得照顧著。
可在他想來,外面的形勢肅殺,兒子位高,又何嘗不是高處不勝寒啊。
以前他是家裡的天,一家之主不是耍威風的,而是護家小妻兒周全。
現在兒子愈發的能耐,反倒讓他這做父親的給兒子填了負擔,添了麻煩。
分家時說好的,另戶單過,就是老二不管家裡,又有什麼關係。
剛才見兒子叫了老三出門,李順這心裡是又熨帖,又窩心。
老父無能,累兒子多受罪。
他是不善於表達父愛的,一輩子都未在兒女面前表現過溫柔,中午家人團聚,多飲了幾杯酒,這會兒倒顯得有些話多了起來。
李順從自己年幼時跟著父親學醫開始,講起了很少跟孩子們提起的陳年往事。
李學武見父親難得有談興,便做起了聽眾,時不時的點頭應和。
外面閃過幾道身影,有目光投進門房,是燒了火炕準備玩牌的小子們。
他們哪裡能想到,上午玩完了牌,下午還準備玩的,燒得了火炕回家吃飯的功夫,門房被人佔了。
要是院裡的老太太們,這些小子或是叫奶奶,或是嬉笑搗亂的就把人請走了。
可李學武正坐在屋裡,他們哪敢進去照面。
平日裡見他躲都來不及呢,這會兒去門房共處一室,那不是有病嘛!
所以李學武目光掃過幾個身影來了又消失不見,便也沒什麼動作,依舊是聽著。
李順也是喝多了,有感於今天全家團聚,見他們兄弟和睦,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兄友弟恭。
這心裡一時想著老父親,又想起散落各地的親人。
最親的兄弟一個南,一個北,他尚且如此思念,更何況是老母親了。
前段日子兒子結婚,二弟、三弟回家探親,讓老母親險些病倒。
人老了,甭管兒女有多大成就,最想的還是床前盡孝的。
這麼一對比,他的幾個兒子都攏在身前,多是自家老二的功勞。
想及此處,李順長舒了一口氣,很少見的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膝蓋,點頭道:“你是好的,你是好的”。
“爸,多寬心”
李學武見父親感慨,輕聲勸慰道:“世間多風雨,仍有晚晴天,一切會過去的”。
“嗯嗯,我知道”
李順拍了拍兒子的手,點頭道:“我沒抱怨,就是說說,說說心裡話”。
父子兩個相視一時無言,心中有諸多話語說不出,也不必說。
老父懂他的辛苦,他懂老父的付出,這家裡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親人無憂,又有啥可抱怨的。
溫暖的門房裡沉靜了好一會,李學武這才主動開口提到了父親的工作:“山上的暖棚支起來了吧?”
“嗯”
李順也由著兒子的思路整理了情緒,緩緩點頭道:“下霜之前就燒了,跟菜棚子一起搞的”。
這件事還是李學武跟齊耀武提起的,當初在礦洞裡搞無光蔬菜有了經驗,今年正合適挖暖棚搞反季節蔬菜。
相比於在礦洞裡種植,暖棚的可選性就更多了。
不僅僅是中醫院的藥材培育專案需要,山上的訓練場和駐地也需要。
墾區先要實現自給自足,再實現創收增利,衛三團這後孃養的,沒辦法跟親兒子比,可也不能自甘墮落了。
李學武去衛三團的時間少了,可對那邊的關心並沒有少。
山上的蔬菜大棚區建設由他做主,透過訓練場和回收站進行了投資建設,中醫院因為有專案,也是投了本錢的。
衛三團動用墾力在秋天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第一期的大棚區建設。
山上並不缺少燃料,那處小煤窯真借上勁了。
缺少的磚頭是紅星村磚窯燒得,缺少的水泥和玻璃,以及大棚塑膠這些物資是山下購買的。
多方協調,共同努力才有了山上的那一點成果,今年如果種植得當,喜獲豐收,那明年更要加大力度開發墾區的。
衛三團大部分人力都在山上駐紮,訓練強度很高,持續性的對城市作戰以及反恐、反劫持等訓練科目的深入研究,加大了隊伍對後勤的壓力。
齊耀武一邊能看到隊伍的快速成長,一邊愁著後勤的消耗,可以說是又當爹又當媽。
好在是衛三團的爹多媽也多,包括從地方合併改變進去的王小琴和李學武都是有能耐的。
尤其是李學武的父親還在山上,很多專案李學武都是從第一視角、第一手資料去做計劃的。
聽著父親講了許多山上的事,與訓練場和衛三團反饋過來的資訊相論證,李學武算是補了近期忙沒上山做調研的作業。
“得跟您商量一下”
李學武挪著椅子湊近了父親,輕聲開口道:“您也知道,軋鋼廠、衛三團等幾個單位與中醫院合作的醫藥專案正在展開”
“還有個情況您也許不知道,軋鋼廠與港城五豐行將要合作在京投建三個食品加工廠”
“這是個大的合作框架,內容包括但並不限於食品相關的”
李學武看著父親的眼睛,很是認真地說道:“港城的市場,包括外銷市場是個很大的機遇”。
“你們廠怎麼這麼激進?”
李順微微皺眉看著兒子,道:“步子邁的這麼大,也不怕扯了蛋?”
他想的是,鋼鐵廠本身是重工業企業,這怎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開始搞食品工業了。
山上的專案他是瞭解的,就不說了,食品廠要是罐頭這樣的也無所謂,雖然有前期的合作鋪墊,但驟然加入的港企還是給了李順一個驚訝。
李順擔心的是在目前大的形勢下,對外面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好,兒子所說的合作也並不是以中醫院為主要基礎和目標了。
他是老實本分的,身為中醫院的人,在山上拿著中醫院的支援做專案,自然要為自己的單位著想。
從兒子的話語中他是不難理解的,軋鋼廠是要藉助港商資本,立足京城建廠,展望海外市場了。
如果說中醫藥能走出國門,暢銷海外在後世是一種榮耀的話,在目前來說就李順本人而言,卻是沒什麼可光榮的。
國人尚且用不及這一福利,怎麼能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優先供給海外市場呢。
“你們是怎麼想的?”
李順雖然喝了酒,可腦子清醒著,看著兒子追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我說是為了賺錢,您也覺得我太功利了”
李學武看著父親,認真地說道:“可我要說是為了中醫藥的未來,您會不會覺得我找藉口誆騙於您?”
“有話就說,遮掩什麼?”
李順打量了兒子一眼,點頭道:“我相信你”。
就這麼一句,李學武的心裡算是有了底,嘴裡開始給父親做著解釋。
軋鋼廠這邊關聯著衛三團、中醫院等單位,那邊於五豐行合作搞流水線式製藥廠,看似是資本逐利,可也是對市場的一種佔有。
李學武在給父親的解釋中著重提到了中醫的未來,包括中藥的未來,還是拿西醫來做對比。
李順也是認真地聽著兒子的離經叛道,並沒有出言打斷。
就像他剛剛對兒子的回答,他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是傻子,更不是瘋子。
當前的中醫地位與西醫並無兩樣,但從上個世紀西醫進入內地以來,其所表現出來的治療先進性已經在改變世人的觀念了。
就拿開膛破肚來說,古時也有這種醫療手段,可到近現代中醫很少使用了。
西醫對這些手段的突破是中醫無法企及的。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