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沙主任跟我交代要提醒您去山上檢查工作”
彭曉力手裡捧著筆記本,轉身對著李學武說道:“說是您的日程越往後越忙,儘量提前的”。
“暫時往後放吧”
李學武也想去山上看看,可確實是沒時間。
一來一回最少也得大半天,這個月有好幾撥外商要來,還有津門的海產總公司要來,挪不開身了。
跟家裡說的是近期不會出差了,可位於津門貿易管理中心正式開始運作,他以後出差的時間多了。
李懷德現在對他抓的很緊,基本上只要是有業務型的外出任務,都會帶上他參謀。
以前李學武還能經常深入到基層去抓工作,去檢查工作進展。
可現在工作累計太多,很多時候都只能委託蕭子洪下去檢查。
李學武很清楚,這種情況短時間還行,但不是長久之計。
領導幹部如果跟基層脫鉤,基本上就斷了下面的支援,也沒了上去的路。
光靠坐在辦公室裡聽彙報,做指示,下面幹部對你的敬畏之心會減少,上面的領導對你的看法會增多。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是一個真理。
你沒有看到下面的實際情況,在做指示的時候也是有所偏差的。
甚至有的時候是偏離軌道的,是違背事實規律的。
你覺得下面的幹部都有勇氣反駁你嘛,你覺得到時候你會聽他們的嗎?
所以錯誤都是從最開始就犯下的,可能是最簡單,最容易被忽視的懶惰。
“你來安排一下,請子洪組長帶隊,辦公室協調其他部門人員陪同”
李學武想了想,又看向彭曉力交代道:“你也跟著過去,做好調查和談話”。
不能親自下去看看,又怕被矇蔽視聽,只能增加眼睛和耳朵。
人去的多了,自然就沒有人敢說假話了。
交代彭曉力跟著過去,也是有讓他亮相的意思,畢竟以後要代表他做工作的。
本來他的秘書首秀應該是跟著自己去基層轉一轉的,但現在條件不允許,只能一步一步的來。
這幾天沙器之就會幫彭曉力把人事關係轉到綜合辦來。
四五個月以後,沙器之離開綜合辦,彭曉力基本上就能銜接副主任科員的位置。
他畢竟年輕,跟李學武的時間可能會長,未來一定是要走到綜合辦副科長的位置上。
彭曉力前天晚上到家,為啥跟父母說過之後全家都激動和興奮。
只要走上這條路,基本上前面就是坦途了。
至少到副科級的位置上是很光明的了,不用在辦公室繼續熬資歷。
關鍵是,副主任科員和副科長不是一回事,他父母當然要高興。
具有領導職務以後,彭曉力就能像沙器之一樣,具體負責一個專案,或者外出擔任實權職務。
聽到李學武的安排,他瞬間便明白了領導的意思。
當然了,這個時候可不能說什麼謝謝,或者感激的話。
工作就是工作,就算是工作之中有什麼關係,那也是工作關係。
彭曉力就是懷著各種各樣的想法,憧憬著未來的光明之路,正式開始了秘書生涯。
十一月三日,星期一。
新聞裡播報著上面第六次接待全國進步師生,現場氛圍熱烈,充滿了希望,實現了全國進步……
李學武坐在李懷德的辦公室裡抽著煙,看著坐在辦公椅上的老李直皺眉頭,兩人好半晌都沒說話。
等即時播報的新聞告一段落,栗海洋悄悄進來關了收音機,李懷德這才開了口:“吃飯要成問題了~”
“聽說是這樣的”
李學武在菸灰缸裡捏滅了菸頭,嘴裡噴出最後一股煙,道:“剛開始上報的伙食費條子市裡還給解決,現在已經石沉大海了”。
“問過嗎?”
李懷德用鉛筆敲了敲桌子,道:“按照規定這些消耗都應該發給來參會人員所在地,由他們報銷的”。
“後勤那邊問過了,沒用”
李學武苦笑道:“市裡聯絡的,人家也給回覆了,消耗太大,給不起了”。
“什麼事嘛~”
老李扔了手裡的鉛筆,惱火地說道:“供他們住,還得吃白食?”
說完抱了胳膊,撇嘴又道:“這些都是半大小子,胡吃海塞,有多少糧食能夠他們吃的?”
“關鍵是現在不能斷供”
李學武也是有些發愁地講道:“所有接待單位和部門,一律供應食宿,不允許出現短缺斷供情況”
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前湊了湊身子,提醒道:“入冬了,青黃不接了,怕不是要出事啊”。
“我也在想這個”
李懷德胳膊拄在了桌子上,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有點後悔了,這麼做得不償失了啊”
說著話,真是有些苦的表情捶了捶手,道:“咱們搞接待,沒有帶來什麼榮譽不說,還讓張國祁搞了那麼一下,要不是咱們處置得當,裡外不是人了都~”
“也是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麼多的人湧進京城”
李學武搖了搖頭,道:“至少我是沒想過,咱們那處接待站都要被擠爆了”。
“嗯,最新的資料”
李懷德將身邊的報紙拿給李學武,放在桌子上敲了敲,說道:“每天最少都有一萬人進城,很多接待站都顧不過來了”。
“那怎麼辦?”
李學武眉頭微微一皺,看著老李問道:“糧食斷供?”
“呵~我倒是想了~”
李懷德拿起一份財務交上來的檔案,看了又看,斟酌再三,還是簽了字。
“一萬塊,最多一萬塊,這筆錢吃完,咱們就關門謝客”。
他將手裡的筆一扔,身子仰靠在了椅子上,心疼的要死模樣。
“反正事情做也做了,錢是花也花了,他們既然賴著不給,人又賴著不走,咱們也沒轍,甭想著要了”
“我就一個要求!”
李懷德豎起一根手指道:“吃完趕緊走,別特麼耽誤了飯店的改造工程才好!”
李學武也是愁的直撓頭,對付這些小崽子可跟對付原來那些住戶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在這個如火如荼的形勢下,稍稍有那麼一點出格的舉動,都如水滴落在油鍋裡。
他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十一月五日,由經貿部門牽頭組織的中馹綜合貿易第五年度談判會開始在京舉行。
在這次會議的前後,由小松製作所總經理河合率領的財界代表團將訪問內地,和相關部門要人以今後的中馹經濟交流問題為中心交換意見。
隨團而來的,就有李學武在羊城認識的西田健一等人。
五日當天收到外事部門的接待訊息,沙器之帶著對外辦便開始了第一次的對外接待工作。
這類辦公室的職權並不固定,是在管委辦的領導下,協調軋鋼廠所有部門開展工作。
職權是附著在任務上的,在任務期間,他們有很高的許可權,也是完全為了任務目標所服務的。
外事部門傳來的訊息是,以西田健一為首的幾名外商將就繼羊城之後的深入合作進行會談,包括軋鋼廠投建專案的機械採購事宜。
談判時間可能要一到兩天,所以對外辦也是如臨大敵,如履薄冰。
從外事部傳來的訊息並不積極,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這全來源於近期聚集在京的外地進步師生過多,且對政策的錯誤理解和判斷,不確定是否會有更加激進的行為產生。
所以,從參觀到會談,從休息到就餐,從接待禮儀到翻譯服務等等,都在考驗這個剛剛成立的部門。
廠裡的職工態度,以及外界對於此次會談的意見,都時刻挑動著軋鋼廠領導班子的神經。
李學武作為負責協調工作的副主任,沙器之也是積極跟他溝通,把接待工作的大框拿出來,又找到駐廠的外事部門人員協商。
這個工作很複雜,不僅僅是招待的問題,還牽扯到了對外和保密的工作。
軋鋼廠是重點工業企業,在對外合作中是要遵守保密規則的,很具特徵的是,餘大儒又來了。
當他笑呵呵地走進李學武辦公室的時候,嘴裡還忍不住得給李學武道著恭喜。
“進步進步,一年三步”
餘大儒自然很熟悉李學武了,也知道李學武開得起玩笑,這會兒就在李學武對面坐了。
李學武卻是心知他來的意思,好笑地看著他問道:“你整天都沒別的工作要做嘛,怎麼每次都能來我們廠?”
“嗨~這不是專業對口嘛~”
餘大儒從兜裡拿了香菸點了,嘴裡扯蛋道:“我們領導說了,我財運旺盛,每次來都不會空著手回去,所以以後都是我對接軋鋼廠的工作”。
“你們領導沒打板把你供起來啊?”
李學武嘴角扯了扯,招手示意了彭曉力給對方上茶,自己則是繼續看著檔案。
對這種特殊機關閒散人員,他沒必要客氣,更不需要專門空出時間來招待。
彭曉力倒是見過餘大儒的,不過沒有過接觸。
餘大儒抬眼看了看他,笑道:“呦~新秘書啊~”
說完對著李學武笑問道:“換都換了,怎麼沒換個漂亮點的女秘書?”
“我倒是想呢”
李學武在檔案上籤了字,嘴裡扯皮道:“可我跟你們領導要你,他不給啊~”
“哈哈哈~”
餘大儒渾不在意地笑道:“我們領導拿我當寶貝呢,你就別痴心妄想了”。
“嗯,大寶貝~”
李學武翻了翻眼珠子,問道:“告訴你們領導,最近軋鋼廠也沒有餘糧,讓他散了求財的心吧”。
“不可能!”
“別騙我!”
“我不信!”
餘大儒趴在辦公桌上,看著李學武壞笑道:“你們去羊城的事,我們領導都知道了!”
“艹!”
李學武大無語地看著他,問道:“你們特麼是保密單位,還是調查單位啊!”
“嘿嘿嘿~”
餘大儒壞笑道:“我們是在調查中保密,在保密中調查,你不懂”。
“嗯,我不懂”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說道:“回頭我就跟姬衛東他們領導說說去,你們這麼做有沒有越界”。
“無所謂~”
餘大儒倒是灑脫,攤了攤手道:“要說越界也是他們先搞事情的”。
“哎!說起姬衛東了~”
他挑了挑眉毛,壞笑道:“這小子去哪了,怎麼老長時間沒見著了”。
“我怎麼知道?”
李學武故作不知的表情反問道:“你們不是兄弟單位嘛,他神出鬼沒的我抓不著他的影子,你還能不清楚?”
“嘖嘖嘖~”
餘大儒搖了搖頭,道:“你不來我們單位上班實在是可惜了,這騙人的鬼話是張口就來啊!”
“要不是我知道你跟姬衛東的那些情況,差點就被你騙了!”
“笑話~我為啥要騙你~”
李學武鼻孔出氣,收拾了手裡的檔案,道:“確實很長時間沒見著他了,不過他們的工作性質,消失不是很正常的嘛”。
“非也~非也~”
餘大儒盯著李學武的眼睛說道:“你要說我們消失一段時間還有可能,他們?”
“除非他不在內地了……”
餘大儒眼神里的意味深長不斷試探著李學武的底線,他也是職業習慣了。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地聳了聳肩膀,道:“我並不意外,你們不就是幹這個的嘛”。
“說的好有道理啊~”
餘大儒使勁嘬了一口煙,點點頭,道:“我聽說你們在鋼城搞了個船隊?還拉到了津門港碼頭的貨運任務?”
“怎麼了?”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著他反問道:“你有什麼建議?”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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