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私下裡有人傳,小食堂的風水不好。
證據就是這麼多年,小食堂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沒有消停時候。
上一次關閉就是因為小食堂的主任偷扣肥油。
五幾年,也沒啥好玩意兒,管個小食堂,肥油就算是寶了。
結果食堂主任家裡個個都是油光滿面的大胖子,不出事才怪了。
出事還是因為食堂裡新來了個廚子,是個倔種,跟主任較勁。
結果就是主任不禁查,當晚就跳河自殺了。
那個時候,竟然查出來這個小主任在短短三年間偷了八百多斤肉。
好傢伙,機關裡的幹部們惱火了,個個都覺得嘴裡少了幾塊肉。
當時的廠長辦公室主任被擼了,徐斯年就是那一年上去的。
徐斯年多精明個人啊,走馬上任第一個決策就是關閉小食堂。
整理整頓,清查舊賬,把所有的廚子和服務員查了底朝天。
結果呢,查了兩個月,跳河自殺的小食堂主任承擔了一切。
可不就他承擔一切嘛,他都死了,死無對證了。
這個時候,廚子和服務員可不就把這些年虧空都推他身上嘛。
徐斯年多年的老機關了,他又不是聾子,更不是瞎子。
處理這種事真是老道,就依著調查結果,把這件事的主要責任由死去的食堂主任背了。
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有責任啊,雖然不是主要責任,但連帶責任得有吧。
通通降級降職,該調崗的調崗,該遣散的遣散。
班子都被他搞散了,事情也就散了,機關裡大家的心氣也就散了。
再吃飯?
甭小食堂了,都去大食堂,反正開始吃大鍋飯了,廠長工人一個樣。
好了,一直這麼多年,廠長書記跟工人吃一鍋飯,只是地方不一樣。
工人在大食堂,領導們則是在側院小餐廳。
一直吃的好好呢,也沒再出什麼事。
大食堂的主任郭胖子是個玲瓏人,心眼多的很,不犯錯誤。
這老小子長得像耗子,做起事來也跟老鼠也沒什麼兩樣。
該偷偷,該吃吃,可每一次都不多吃,更不自己個兒一個人吃。
李懷德不好吃嘛,其他領導不也有個招待嘛。
這招待總得有采購,有小灶吧。
採購是他的人,庫管也是他的人,核心問題絕不撒手。
但在日常上,除了餵飽家裡的幾張嘴,多也就是照顧照顧食堂裡這些個人。
你別看傻柱有的時候跟他來勁,嘴裡郭胖子郭胖子的叫。
但傻柱偷食堂裡的吃食,郭胖子可一次都沒跟他較勁。
你當郭胖子不知道嗎?
郭胖子當然知道,但他更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啊。
廚子不拿,他怎麼拿?
而且,廚子跟主任的關係好了,能讓辦公室主任放心嗎?
所以啊,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心機,不鬼道點兒,活不下去的。
機關領導在大食堂就餐的狀況終結於招待所復業。
時任主管後勤的副主任李懷德去吃了一次,對那裡的廚子讚不絕口。
而後,其他領導也經常去吃,漸漸地,招待就放在了招待所。
招待所裡的餐廳面積更小,環境更好,幹部們也都往招待所去了。
人都說吃飯吃的不是飯,是環境,是心情。
新裝修的招待所,可不就比大食堂和小餐廳要好很多嘛。
再加上那個時候開始,紅星廠與紅星村的合作就已經開始了。
時不時的,總有村裡送來的野豬野味,這伙食標準騰地就上來了。
等招待所的客人多了,招待不開中午飯的時候,小食堂復業的建議就被提了上來。
但為了避免小食堂的幹部重蹈覆轍,並且保證食物的口感,特意從招待所借調幹部兼職,也就是張松英。
按照招待所的標準重新裝修了小食堂,又設計了新的廚具和廚灶。
就連廚子都是招待所借調的,機關裡的幹部們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小食堂,都覺得這裡不一樣了。
結果了,才吃了半年,小食堂的主任換人了。
原大食堂的服務員,後提的招待所主管餐飲業務的股長。
因為張松英另有任用,所以劉嵐藉著某種關係,正式調到了小食堂。
這個位置很好,你就想吧,投河自盡的那個主任才三年就吃肥了。
劉嵐養活家裡仨孩子,又不用像以前似的刮盤子底兒。
幹部的工資本來就不低,守著這個崗位又清閒又舒坦。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從服務員走到管理崗位上,再到獨立管理一個部門。
劉嵐的心態也變了,覺得這小食堂也不過如此。
每天三頓飯,早晚做衛生。
見著領導了笑呵呵地打個招呼,見不著領導的時候她就是領導。
小食堂的位置很特殊,正位於主辦公樓和大禮堂的夾角里,另一邊則是大食堂,總有種憋屈感。
這小小的二層樓,哪裡有國際飯店光亮啊。
市中心,接待的都是高階幹部和客人,甚至還有外商。
你就看國際飯店裡的幹部和服務員穿的工作服都比廠裡洋氣。
張松英從這走的時候是股長,她調來小食堂的時候也是股長。
所以,憑什麼呀——
劉嵐是不知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的。
但她知道憑什麼三個字。
當然了,你要讓她用自己的工資去託關係送禮,她是捨不得的。
透過某種關係遞話,現在也不管用了。
曾經的傍家老李喜新厭舊,得了舞蹈隊的小狐狸精,徹底冷落了她。
說來也是巧了,她那神出鬼沒的男人突然就找上門來求複合了。
當初還是因為她跟李懷德在招待所裡被對方給抓了現行才離的婚。
結果呢,還得是少小夫妻靠得住啊——!
金戒指,小手錶,裝在盒裡就往主任那跑。
大食堂、小食堂,乃至是招待所和國際飯店,都歸管委辦管。
她要謀差事,可不就得找管委辦的幹部疏通嘛。
找誰?
丁自貴是一把手,找了自然好使,可她跟丁自貴沒交情。
找敖雨華?
人家心氣高,不待見她。
找李學武?
好傢伙,怕對方今年沒有業績,主動上門去是吧!
所以,同樣是老李的人,剛提上來的師弱翁最合適。
小手錶一送上去,劉嵐也說了,不求進步太快,她有自知之明,就去國際飯店當個副總吧。
都說傻子過年看介壁兒,她是瞄準了張松英了。
反正我跟張松英比,張松英去哪我去哪,張松英幹啥我幹啥。
師弱翁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聯絡李主任曾經的秘書金耀輝,要合起夥來坑李學武。
結果呢,把金耀輝坑了。
第一把火沒燒起來,他也是毫不氣餒,起來再點第二把,這第二把火在國際飯店差點沒燒死他。
回頭在劉嵐這,師弱翁又給自己點了一把火。
三把火,火火都燒自己人,真可謂是點火界的高手。
劉嵐這把火,不僅把師弱翁燒的躲在醫院裡不敢出來,也把她自己燒得傾家蕩產,人財兩空。
柴永樹可真是把她坑慘了,少小夫妻坑起人來也挺狠的。
等她出來的時候,崗位沒了,幹部的身份也沒了。
錢要不回來,還得罰款,好在是工人的身份保住了。
李懷德當她是臭狗屎,找師弱翁算賬,人都被髮配去了東北。
劉嵐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逼到一定份上了。
在招待所撞見李懷德帶著狐狸精瀟灑,她這心裡氣不過吵了一架。
也許是心裡委屈,也許是沒了面子,一根捆菜繩,把自己個兒吊在了李懷德的窗外。
那首歌怎麼唱來著?
今夜我又來到你的窗外,窗簾上你的影子多麼可愛……
這一夜過去,老李再也不敢一個人在招待所住了。
要麼打麻將到凌晨,困急眼了睡,要麼叫了舞蹈隊的周苗苗來談工作到天明。
後來還是李懷德安排撫養了劉嵐的三個孩子,這才算是心安。
可是,小食堂風水不好,流年不利的說法算是傳開了。
就連在這吃飯的幹部都心裡疑神疑鬼的,很少說及劉嵐的事。
為啥?怕把鬼招來唄。
但話又說回來了,不做虧心事,還怕鬼叫門?
劉嵐死的時候也不是小食堂的主任,也沒死在小食堂。
不知道疑神疑鬼的這些人是怎麼想的,牽強附會都能談虎色變。
真就是冤魂不散,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找誰去唄。
要說小食堂風水不好,李學武可不信這個。
不好的不是風水,是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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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副主任好——”
“李副主任好——”
李學武陪著程開元往小食堂走,邊走邊說著工作上的閒話。
剛邁步上了臺階,便聽到了甜甜的招呼聲。
程開元先李學武一步應了招呼,笑著點頭道:“哎,你好。”
“這不是小胡嘛——”
他是認識打招呼這姑娘的,正是秘書二室的胡豔秋。
習慣性地應答後,程開元又打量了對方,問道:“怎麼在這呢?”
李學武沒說話,只是被招呼的時候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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