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市裡的溝通在李懷德的授意下陷入了僵局,所有渠道均被隔離。
市裡好像也瞭解到了軋鋼廠的態度和信心,沒再安排任何人來廠協調或者溝通。
一汪湖水在濺起波瀾過後好像陷入了以往的平靜,但越是平靜越代表著暴風雨的猛烈。
觀望這場對立的所有人都表現得很是小心翼翼,就算是打探情況,也都是私下裡請客吃飯。
軋鋼廠的幾位領導好像在謀劃著什麼,準備著什麼,一個個的顯得神神秘秘,深居簡出。
除了上個月已經敲定好的津門之行外,沒再安排其他外出行程。
四月三號,週四,李學武會議室出來,剛要往樓下走,便被薛直夫給叫住了。
“李副主任,先等一下”
薛直夫給他招了招手,又跟身邊的秘書說了兩句,這才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道:“說點事情”。
兩人走了幾步進了他的辦公室,這才說道:“剛剛鎮南同志來電話,說是有工程上的問題需要彙報”。
擺擺手,示意李學武往沙發那邊先坐,他親自動手泡了熱茶。
“我這裡的茶葉你是知道的,禮尚往來,純屬是個面子工程”
端著兩杯茶,一杯放在了李學武的面前,一杯放在了旁邊。
回過身拿了辦公桌上的茶杯又續了熱水,道:“其實我有跟我那同學說,不必每年都惦記著我”。
“可盛情難卻,人家郵寄來了”
薛直夫端著茶杯坐在了沙發上,搖頭苦笑道:“有的時候我也困惑,不知道該回贈些什麼?”
“貴了,不合適,賤了,傷感情,既不能落了俗套,又要突出文雅和心意,還得具有本土特色”。
他攤手看向李學武問道:“你說,咱們京城有什麼土特產?”
“那可多了,最有名的土特產嘛,我想想啊”
李學武疊著腿故作思索地晃了晃腦袋,隨後在薛直夫端著茶杯啞然失笑的表情下點了點手指道:“知道了,幹部啊,京城就幹部多!”
“您也甭想著給您朋友送啥了”
他擺了擺手道:“瞧著咱們京城哪裡的幹部富裕了,送他十幾二十個的,甭往回找了”。
“嗤——哈哈哈!”
薛直夫也是被李學武給逗笑了,端著的茶杯差點撒了。
喝是喝不得了,他撂下茶杯點了點李學武說道:“你呀,語不驚人死不休,總能一句話把問題點透!”
“您說笑了,我哪聽懂您說啥了,咱們是在聊土特產的事吧?”
李學武笑著眨了眨眼睛,道:“我倒是有些發小在搞這個,您要是真為難了,我介紹您認識”。
他將面前的茶杯挪了挪,說道:“太嘎嗗的東西搞不來,但頗具京城特色的絕對沒有問題”。
“你瞅瞅,我就說這件事跟你說絕對是沒有問題的,準有主意!”
眼角餘光瞥見門口有人影晃動,他很巧妙地把這個話題打了個結。
咚咚——
後勤組負責工程業務的郎鎮南從門口敲了門進來,微笑著點頭招呼道:“薛副主任,李副主任”。
“哦,鎮南啊,來,正要說你的事呢”薛直夫招了招手示意擺著茶杯的位置道:“工程上的問題是吧?”
“是,今早剛剛開會整理出來的,想跟您彙報一下”
郎鎮南坐在了位置上,同李學武點點頭,又對著薛直夫彙報道:“31號接廠辦通知,工程管理指揮中心下屬京城區域投建專案全線停工”。
“截止今天是第四天,因停工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高達17萬元”
他將一份檔案報告遞給了薛直夫說道:“按照指揮中心估計,停工時間每超過一天,各部分損失將會成倍的增長”。
“領導,工程這邊不太瞭解目前廠裡對於專案以及與市裡之間的溝通情況,所以……”
“你想問確切的復工時間是吧?”薛直夫將手裡的報告翻了翻,遞給了對面的李學武,道:“我能告訴你的是我也不知道,我也在等”。
他看著郎鎮南,示意了李學武的方向道:“要看負責這項業務的同志們能把問題如何穩妥又儘快地處理掉,甚至是一勞永逸”。
“那……”
郎鎮南知道了領導的意思,試探著看向李學武詢問道:“李副主任這邊能不能給我們透露個具體的時間點,也方便我們安排接下來的工程”。
“嗯——工程計劃是吧”
李學武撓了撓臉上的疤,仔細看了一下手裡的檔案,羅列的很是詳實,看樣子郎鎮南是做了功課的。
他將檔案放在了右手邊,微微皺眉想了想,說道:“確切的時間還真不好給你答覆,但你們要做長期停工的心理準備”。
“聽我說完——”
就在聽了他的話臉色大變的郎鎮南要開口的時候,他又打斷道:“讓你們有準備不一定就要停那麼久”。
李學武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提醒他道:“你好好想一想,問題的根源並不在工程和填河造地這件事本身”。
“我不太理解,為什麼要以工程建設作為籌碼進行博弈或者談判?”
郎鎮南皺眉道:“工地上的人工、材料、機械等等,每多耽誤一天,都是有時間成本的”。
“聽我說,這些我都知道”
李學武抬手按了按,講到:“正因為博弈廝殺到了最關鍵的階段,所以你們工程才會受影響”。
“薛副主任應該清楚,李主任也不想這樣的,他比誰都著急,他想明天工人新村和總部大樓就能建成”。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但是,這可能嗎?”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有些人不會給咱們這個時間的,更不會給咱們這個空間”。
他手指點了點那份報告道:“人家卡的就是咱們邁開步子的這段時間,要掐住咱們的命脈”。
“17萬的損失很嚴重,夠聯合貿易辛辛苦苦好長時間了,相信我”
李學武看著他說道:“我,薛副主任,李主任,都很心痛”。
“是啊——”
薛直夫微微搖頭嘆氣道:“這都是咱們的血汗錢啊,辛苦一大年,好不容易攢倆錢,想著收拾收拾房子娶個媳婦吧,結果呢?”
他攤了攤手道:“人家說這房子能蓋,媳婦是他的!”
“所以,這個時候了,不要在乎17萬,還是71萬了”
李學武認真地看著郎鎮南說道:“哪怕是710萬,這場仗咱們都得打下去,不能輸,也輸不起”。
“多多安撫吧,協調一下下面”
薛直夫很是冷靜且坦然地面對郎鎮南給出經濟損失報告。
可以說這份報告出來的已經晚了,沒有意義了,因為李懷德根本不想看著,必須下命令。
但話又分怎麼說,這份報告其實來早了,應該等談判的時候拿出來。
李學武為什麼把那份報告按在了手底下,他就是在想,三天17萬,三十天是多少?
軋鋼廠今天的專案多,任務重,但重點建設專案都在鋼城,不怕拖下去。
哪怕是工人新村專案,這也是個三年期的大專案,少一個月工期又如何,大不了晚一年晉級,晚一年實現集團化。
這枚雞蛋怕是碎了,也得磕一磕市裡的硬骨頭,殺一殺那些邪門歪道,歪風邪氣。
甭說老李要冒火,就是李學武也是受夠了這份氣了。
前期搞了幾個工作組下來把大學習活動弄了個亂七八糟。
後來搞什麼破產工廠兼併和重組,要從軋鋼廠這個進步的身上帶動一下後進,著實是讓人不舒服。
現在呢,軋鋼廠的發展規劃與市裡的預期沒法同步,就來生搬硬拽那一套,也不知道誰教給他們的。
郎鎮南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滿臉嚴肅的李學武,以及微微皺眉的薛直夫,問道:“有談和的可能嗎?”
李學武看向對面的薛直夫,見他望著自己,便冷呵了一聲,道:“戰爭可以由對方喊開始,但不能慣著他們喊結束,這件事暫時沒完”。
“談和的基礎是平等互信,只要對方不拿出個準確的態度來”
他微微搖了搖頭道:“紅星集團還真有可能花落其他省”。
說完這一句,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轉頭看向郎鎮南笑著說道:“聽說您老家是陝省的?”
見郎鎮南皺眉看向自己,李學武微微仰頭道:“有沒有考慮過回到家鄉工作,距離老家近了很多”。
他擺了擺手,對著薛直夫玩笑道:“昨晚請鄺玉生吃飯的就是陝省的住京辦副主任,給他詳細介紹了陝北的好江南,這裡的山花紅豔豔”。
“呵呵呵——他們倒撿著了!”
薛直夫輕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道:“真要去陝省,我都無所謂,正好見識一下十三朝古都的氣度和風貌”。
“郎副組長似乎是不大願意回家鄉啊?”
李學武看向另一邊調侃道:“是家鄉的水不美了,還是人不美了?”
郎鎮南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無顏見父老,怎敢還家鄉”。
他也是急上火的,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道:“我爹還跟我說呢,再種幾年地,等走不動了,就來京城投奔我”。
“好傢伙!沒等我爹來呢,改成我投奔我爹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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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意思?這是來找我的?”
李學武回到保衛樓,剛上了三樓便看見自己辦公室門口站著些人。
他走近了,對著迎上來的彭曉力好奇地問道:“哪個單位的?”
“您就是李處長吧!咱們可是老鄉啊!”
還沒等彭曉力做介紹呢,一個面容略顯文弱,但語氣卻很粗狂的瘦高男人走了過來,很是熱情地握住了他的手。
“哎呀,以前不知道李處長老家是東北人,現在才認識,實在是遺憾啊!”
“老鄉?東北的?”李學武滿臉詫異地挑了挑眉毛,好笑地看了幾人問道:“東北哪兒過來的?”
“我們是奉城的,受主管工業的陸副主任委託來拜訪您”
來人很懂時宜地鬆開了他的手,自我介紹道:“我姓胡,遼省住京辦的副主任,貿然來訪,希望您不要介意啊”。
“嗯——來的都是客,沒關係”
李學武咧著嘴笑了笑,打量了幾人道:“以前都是我跟人家攀關係,見面道老鄉,這還是頭一次被人家叫老鄉的啊!”
他這話裡或輕或重地帶了調侃的意味,也點出了對方的小心思。
自己特麼在哪生人他可能不知道,但母親和父親能不知道?
老太太才是東北生人呢,到了李順那一輩都沒有在東北生的了。
你要硬說李學武是東北人,可能就是嘴裡那股子大碴子兒明顯了。
畢竟這都是老太太教的,李家幾個孩子就屬李學武的口音重。
李學文是老師,得說標準普通話,李學才歲數小,沒受多少影響。
還就是李學武調皮搗蛋,喜歡說這一嘴,今天就讓東北人找上門來要賬了,讓你說,還錢!
“走吧,老鄉們,進屋說”
李學武沒太在意對方的攀關係,人之常情,笑著請了他們進屋。
這一夥有男有女四個人,手裡還拎著東西,真像走親戚似的。
能直接找到他辦公室來,還打聽到他是東北混血,說明對方是有些門道的,但這門路也不多。
“諸位都甭客氣,你們當我是老鄉,我也就當你們是老鄉了”
李學武笑著招呼他們在沙發上落座,由著彭曉力去泡茶。
出門在外,伸手不打笑臉人。
更何況人家來也是公事,自己以前也這樣,互相理解,別為難。
“聽見您這句話啊,我這心裡算是落了地兒了,哈哈”
胡副主任笑呵呵地看著李學武說道:“剛來的時候還有些忐忑啊,畢竟未曾謀面,貿然登門,啊?哈哈”
“多心了,您說我是東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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