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雅宮中仍舊立著那棵常櫻樹,池涵清早已躬身站在那屏牆後,恭迎著韓東文的到來。
今日服侍她的宮女裡仍舊有陸思思,此時的她早已經激動不己,心裡想的事情只怕比自己的主子池涵清還要多了。
聽說池妃娘娘之前很受殿下喜愛,陸思思早就想了千百次,若是池妃娘娘被立為後,自己自然就會跟著雞犬升天,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做妃子的下人,哪裡比得過做皇后娘娘的下人?
況且,拋開待遇、月錢不談,若是其他人做了這皇后,比如那幾乎不用外人的茵妃娘娘,陸思思可不覺得那樣會有自己的好日子過。
“聖上到——!”
這一聲宣把陸思思的注意力從幻想當中拉了回來,她連忙將頭埋低,整個人更規矩、更安分地跪在了池涵清的身後。
“殿下。”
陸思思聽見了池妃娘娘那嫵媚的聲音——只有在殿下面前,池妃娘娘才會露出如此一面。
而每次娘娘從殿下那裡回來後,便總是很疲憊的,陸思思想,可能疲憊的池妃娘娘,才是她真正的一面吧。
感覺得見了自己主子的真模樣,陸思思總是又會沾沾自喜起來,她總是聽人說茵妃娘娘要更嫵媚些,但這怎麼能夠呢?
定是那些不喜愛池妃娘娘的人杜撰的了!
“涵清,你、你有心了。”
韓東文跨過了屏牆,示意麵前的池涵清和宮女丫鬟平身,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先用膳吧,朕腹中的確有些空了。”
“是,殿下。”
池涵清無可挑剔地屈膝行了個禮,以極為自然的步伐上前一步轉了個身,輕輕將手挽在了他的手臂上。
二人就這麼朝著池雅宮深處走去,相互一語不發,安靜得頗有些微妙。
韓東文只覺得眼下有些尷尬。
池涵清可是要殺自己的人。
為什麼要殺?
在之前的遊戲劇情裡,能看到的演出效果大概是池涵清不堪忍受韓東文的凌辱與暴虐,於事在叛軍奇兵亂入宮內,瘟君藏身池雅宮的時候手刃了瘟君。
在那之後,至少在韓陽上一次經歷的遊戲劇情裡,叛軍雖然出奇制勝誅殺了瘟君,卻最終沒有扛過三司的合力圍剿,還上演了一出三司圍堵七皇宮的名場面,最後,泗蒙脫離了瘟君的暴政,卻也陷入了一片亂權的境地。
這叛軍的奇兵,自然不必說就是玩家,眼下還沒有一個較好的管理辦法。
那麼,最起碼的對池涵清好些,不知道有沒有作用?
“臣妾聽聞殿下近日久睡,疑是晚上睡覺神智不寧,沒能好好休息到,所以今日特地準備了這一桌晚膳,希望能借此替殿下調理調理身子。”
說話間,韓東文和池涵清二人已經進了池雅宮裡面,聽她這麼說,韓東文自然是訕笑了一下:“好、好,你費心了。”
二人坐定在圓桌旁一側,丫鬟們上齊了大盤小碟,留了陸思思在旁邊聽桌,免得韓東文和池妃娘娘有什麼其他的吩咐。
韓東文左右打量了一下,卻衝著陸思思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我?
陸思思愣了愣,不明白聖上為何要把自己差走,卻也只得屈膝行禮,徐徐退下。
“殿下,您這是……?”
池涵清有些不解,卻仍是露出一臉的笑容柔聲去問。
韓東文姑且確認了一番四下無人,轉頭看了看池涵清,忽然便嘆了口氣出來。
“唉……”
池涵清很少見他表情如此的嚴肅過。
她輕輕握住韓東文的手掌:“是何事令殿下如此憂慮,不妨說給涵清聽聽看?涵清雖然沒有太大的學問,卻總是很會聽人說話的。”
韓東文斟酌了片刻。
他要屏退下人的原因很簡單,想在池涵清這裡排除隱患,最最起碼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件:
超級無敵對不起!
用空頭支票也好,做些退路和讓步也好,起碼先讓池涵清不再對自己抱有那麼大的恨意,這是眼下一定要做的事。
“涵清,朕……朕近日朕重讀詩經,有所感觸,覺得往日待你有所不周,你……若是有什麼想要的大可以告訴朕,朕一定命人給你辦到。”
韓東文一邊說著,一邊留神觀察著池涵清的表情,只見她眼裡先是有些微微的動容,卻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
韓東文當然不明白,縱使池涵清自己不想做什麼皇后,她的親爹卻也想著做國丈,這也更是澹臺復的要求。
澹臺復的壓力,她親爹池定的壓力,都像一雙若隱若現的眼睛一般,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她不放。
“臣妾……並沒有什麼想要的,殿下也待臣妾很好,多謝殿下聖恩。”
縱使一臉的落寞,她仍是擠出一個笑容來。
韓東文沉吟了片刻,忽然抓住了池涵清的手腕,將她的紗袖輕輕往上一撩,露出了一小片微微發青的鞭痕。
“上次要你侍寢,已經是幾乎一月之前了。”
韓東文微微嘆了口氣:“皮肉之傷,明明都過了這麼久,仍有淤血瘢痕……”
池涵清輕輕咬了咬下唇,將手抽了回來。
“殿下,先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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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的藥學在泗蒙也能算得上出名的,而這以藥入膳的門道,自然也是醫藥的一種修為。
一碗奇異的湯盛出,池涵清將手裡的湯匙輕輕放回鍋邊,卻忽然端著這湯站了起來,轉身面向韓東文,輕輕屈膝跪了下去,將那湯碗捧在了自己的頭頂,畢恭畢敬地盛了上來。
“你這是……”
韓東文還未說完,池涵清已經輕聲開口道:
“殿下,這是南邊雷州的一味草藥,名字便叫做寧神,臣妾去了御膳房,以這味藥與窩蛋的母鵪鶉同煮,能幫助殿下睡得踏實一些。”
韓東文趕忙接過湯來放回桌上:“不是,你幹嘛跪著啊?起來起來!”
“殿下?”
池涵清有些恍惚地看了看韓東文:“臣妾……臣妾不必跪?”
韓東文伸手攙起了有些惶恐的池涵清:“不……不必啊,不然你怎麼上桌吃飯?”
聽了他的話,池涵清更是睜大了眼睛,朱唇微啟:“臣妾多謝殿下聖恩。”
“這,所謝何事啊?”韓東文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多謝殿下恩准臣妾同桌,不必在地上飲食,臣妾本以為殿下屏退了宮女,為的是讓涵清以侍寢的規矩伺候殿下……”池涵清的言語間帶了些鼻音,韓東文一下子有些發懵。
她在說啥?
我以前是這麼要求她的?
為什麼?明明江可茵那邊一切都還正常的很,唯獨對她卻……
“殿下,您請。”
韓東文還在發愣,池涵清已經端起了桌上的湯碗,朱唇微啟吹涼了一些,自己輕輕喝了第一口,然後遞到了韓東文的跟前。
他只好接過了湯碗,倒進嘴中。
“如何?這還是涵清頭一次做藥膳,殿下可還喜歡?”
池涵清的眼神重新亮起了一絲光彩,顯然她微妙地很在意這一碗湯的評價。
韓東文抿了抿嘴,瞪大了眼睛看向池涵清,似是忽然有了萬語千言一般。
“殿下……”
二人長久地對望,池涵清只以為殿下在打量自己,細看幾眼卻發現,殿下的眼眶中好像微微泛著淚光。
韓東文的喉結一上一下,輕輕動了動,嚥下了那口湯。
他用手背輕輕擦了擦自己發紅的眼圈,輕輕吐出一口悠長的氣來。
“涵清。”
韓東文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聲音頗有些虛弱地說道:“這湯做得很好。”
池涵清的眼裡頓時明亮了許多,她露出一個少見的開心笑容:“殿下喜歡最好不過,再用一碗吧,殿下。”
她說著就要去盛湯,韓東文急忙伸手攔下了她。
“先免了,朕要去一趟華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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