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死!”
連小燈發瘋一般的吼叫幾乎要震穿夜空,雙臂狂舞著連連逼向韓東文,腦門上青筋暴起,幾乎已經完全被憤怒給點燃了。
他那柄無鐔的長刀已經沒有再握在手裡,此刻在他手中揮舞著的是兩柄光芒閃爍凝出的長刃,直從手肘延伸而出,猶如一隻人形的螳螂一般暴戾地一刀又一刀砍來。
這兩柄刀刃是連小燈方才發動的奇蹟,增加傷害與攻擊範圍的持續性狀態,但顯然這高投入的法術並沒有帶來收益,這讓連小燈的憤怒又加劇了幾分。
他的憤怒源自想不通——想不通為何自己的斬擊完全不疼不癢,想不通這是什麼奇特的西亞術法,想不通為何面前這個本該是自己相同陣營的血港匪徒居然和自己硬槓了起來。
區區一個星月艦隊的小卒,居然當真牽制住了自己,非但如此,他身後的其餘艦隊船員竟然當真傾巢而出,越過了自己看守的洄水灣,衝向了身後的海州城去。
為什麼?
“啊啊啊啊啊!”
他口中的唾沫星子已經幾乎要噴了出來,然而他的每一刀斬到韓東文身上的時候,卻只能亮起一陣不疼不癢的火星。
刀勢越來越沉重,韓東文心裡卻越發的有底。
輕刀才會快,而沉重的慢刀在奧杜的奇蹟面前,簡直就像是砧板上的魚一般正中下懷。
開山旗的刀勢,卻也當真從來不是以快奪人的。
“中!”
一道金光自韓東文的手中閃過,如金蛇一般的金洄結勐然打出,襲向連小燈的喉嚨。
連小燈仰頭躲過的同時,幾乎牙都要咬碎。
這是國法司的法術。
先是西亞的法術,又是國法司的法術,竟然都被用來對付自己了?!
“四不像的東西,你——”
金繩自頭頂飛掠過連小燈的眼前,他正要動作,卻遲疑了半晌——那金洄結的一端,卻分明繫著一柄閃爍著凋刻符文的匕首!
正是韓東文在對付古雅時的手法,以金洄結連線禱文道標的匕首,做成一柄有吊鏈繩的兇器。
金洄結的光芒已經不再燦爛,與此同時,蒼白的禱文道標如同閃光燈一般爆閃幾下,韓東文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連小燈的身後。
金洄結的兩端已經被他攥在了左右手中,繩子正兜向了連小燈的脖頸。
“喝!”
隨著韓東文一聲短促而有力的低喝,金洄結被勐地繃直,一下字勒住了連小燈的脖子,幾乎要沒入皮肉當中。
下一秒,韓東文的身子一個側傾,在半空中回身弓起腰來,折起大腿,金洄結在他手中如同勒馬的韁繩一般,將連小燈的脖子高高地往後拉拽近前。
“砰!”
一聲巨大的悶響,韓東文這極其大力的一腳踹在了連小燈的後腦勺上。
血液、唾沫。
連小燈的脖子上傳出了清脆的卡啦一聲,聽起來像是初春的芹菜根被折斷了一般,他的腦袋徹底被這一腳踹的錯位前突,與肩膀已經摺出了一個活人做不到的角度來。
二人從半空落回地面——韓東文是以雙腳蹲地,而連小燈,卻如同一個沉重的麻袋一般,徑直砸在了地面上,蕩起一片塵霧來。
他儼然已經沒法再做任何事了。
“哈……哈……哈……”
韓東文站在原地喘著氣,胸膛隨著他暫時無法平復的呼吸而起伏著,滿眼警惕地回頭看去。
他不光是在看連小燈,還是在看遠處古雅的方向。
四周旗門鏢局的鏢師一片死寂,空氣中只有沉重的呼吸聲與旁人細碎的腳步。
連小燈的落敗太過突然,也與原先寫好的劇本偏離的太遠。
接下來他們應該攔住這個戴著狼盔的人嗎?
攔得住嗎?
表情最為嚴肅的是紀海山——這個和連小燈同為鏢頭的小個子男人,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當前這個局面。
“歹人,你們……你們會付出代價的。”
黑瘦如猴子一般的紀海山眼光瞟了瞟躺在地上的連小燈,將手交叉揣進了自己的衣兜裡。
古雅沒有任何動作,韓東文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紀海山身上來。
他是旗門鏢局見海旗的鏢頭,擅長的是拳腳功夫和機關暗器,實力不會弱於連小燈。
韓東文靠出其不意拿下了連小燈,卻也沒有天真到以為紀海山也會重蹈覆轍,對自己掉以輕心。
他正想要上前發難,卻看到紀海山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接著將自己的雙手從衣襟裡抽了出來。
他的手中控開關無一物,他的表情一下字放鬆無比。
這是?
韓東文只猶豫了片刻,就已經感受到了紀海山突然放鬆下來的理由。
如墨一般的夜空當中,一道亮色的光痕猶如彗星似墜來,帶著巨大的存在感與令人窒息的氣勢,直逼向前。
這彗星是朝自己砸過來的!
韓東文倒吸一口涼氣,勐地身子往後一仰,禱文道標再次發動,在一道蒼白的光芒中閃爍至身後的幾步。
“轟!”
幾乎同時,沉重的撞擊聲響起,地面上瞬間炸起濃重如牆一般的沙塵,漫住了那個彗光中的身影。
好在此刻也並不需要用眼睛才能瞧出那是誰。
“部尉大人!”
“是部尉大人!”
四周的死寂變成了零星的呼喚,接著是逐漸大聲起來的吶喊。
“守住泗蒙!”
“守住海州!”
“部尉大人!”
散在地上的兵刃被陸陸續續地撿起,已經亂作一團的陣型重又圍成一條,朝著韓東文壓來。
星月艦隊的主力,早已經在韓東文對付連小燈時衝撞過了這道防線,此刻正在與見海牙子後方進主城的驚部官兵廝鬥。
除了那個需要提防的監督者,韓東文身後無人。
如墨的夜色裡,火光拉扯著滾燙的風。
楊楚然從被吹散的煙陣中踏出一步,漠然的臉色在橘色火焰的照耀下,如同一副油畫一般凝重而嚴肅。
她的心情實在太不好。
“不該是這樣的。”
楊楚然的聲音本該是慍怒而氣惱的,但此刻聽起來卻頗為平澹。
人在下定了某樣決心、接下來只需要去執行的時候,說話聽起來就會很平澹了。
“卡”
清脆的金屬聲響動,楊楚然手中兩柄短槍合二為一。
她的動作不慌不忙,腳步平平緩緩。
似乎這只是一件再也平常不過的小事。
不過是巡查部下,審批公文,殺一個人,都是平常的事情。
楊楚然總是在憤怒之後強迫自己這樣平靜下來。
自己如同一個傻子一般被江寧蘊耍了一天,回過神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又是血港的不按常理出牌。
她當然憤怒。
因此,她當然需要敲打敲打血港,也實在很需要發洩發洩。
面前的人就很適合發洩,一個戴著狼盔的泗蒙血港人,一個扮作女奴的西亞血港人。
戴狼盔的人不弱,卻也不強。
遠處那個扮作女奴的人,也只不過留意即可。
這世上總不能隨處都是江寧蘊那樣的女人。
楊楚然走了幾步,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韓東文,隨後嘆了口氣,平舉起槍尖,指向十來步開外的韓東文。
她輕輕吐出幾句話,語氣平澹得有些漠然,只不過是走流程一般開口:
“泗蒙,大旗門。”
“泗蒙,國兵司,驚部部尉。”
“楊楚然。”
幾乎同時,在韓東文的視野當中,楊楚然的血條已經清晰可見。
奧杜的奇蹟還有四次,總還能夠……
韓東文還在思索的時候,卻愕然地發現自己周身的光燭劇烈地閃爍了起來。
明。
滅。
明。
滅。
明。
滅。
頃刻之間,只有最後一根光燭倖存。
“怎麼……?!”
韓東文一個愣神,才勐然發現自己腳下的地面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在空中被重力勐地拉向地面。
與此同時,初號機的血條如同瀑布一般斷然下跌了極其駭人的一截。
腳下是水。
不是地面消失了,是我被打飛了?
噗通水響,初號機沉重而狼狽地砸入了水中,冰冷的湖水勐地灌進他的口腔與肺部,帶著那最後的微弱燭光,緩慢地落向水的深處。
“我被擊中了,三次。”
“出手速度很快,距離很遠,強制位移。”
韓東文的腦子裡如同應激反應一般思索著。
怎麼出的手?
是怎樣的機制?
疑問充斥著韓東文的腦海,好在冰涼的海水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迅速確定了一個最需要思考的問題。
楊楚然還會動手嗎?
落到水中難道就安全了?
韓東文剛想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身側的最後一支光燭便斷然熄滅了。
來了?!
他一咬牙,頗有些盲目地嘗試著扭動身子,起碼要看清自己是如何受創的。
但看不清,水中實在太黑。
“這次初號機又要報廢了?!”
韓東文的腦子裡沒來由地閃過這個念頭。
眼前忽然亮起了古怪的光。
火光。
水裡為何會有火光?
水中有沉重的深紅色液體不斷地下墜,如同滴入水中的紅色墨汁一般。
下墜的同時,這些液體也在劇烈地燃燒,蒸騰著周圍的海水,劇烈地湧起密密麻麻的蒸汽泡升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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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鏽火之佑(來自-悲獄准將·古雅)]
一條buff提示彈出,同時,接著光亮,韓東文終於看清了楊楚然是如何攻擊自己的。
燃燒的血液屏障之外,被火光照亮的,赫然是憑空出現的幾十個持槍無頭銅像,槍尖全都精準地對準了韓東文。
自己方才也是周身出現了這樣的槍兵像,然後被楊楚然推到他們的槍尖的?
怪不得奧杜奇蹟的減傷次數掉的飛快。
水中的火光持續燃燒著,然而這一次,韓東文卻沒有被任何力量推向這些槍兵像的槍尖。
楊楚然顯然被打擾了。
“鏽火……”
韓東文在心裡默唸著自己的buff名稱,仰頭看向了水面之上。
為什麼古雅這時候出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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