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太一的牌室,應當是整個大利城當中數一數二豪華的地方。
這裡的陳設雖然是一副泗蒙的風格,卻是絕對不可能在泗蒙見到的——整個室內盤柱、桌沿和椅背,各種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充斥了龍紋的裝飾。
正當中的一副金底紅粉的大字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富貴有命”四個大字,周圍則全都是泗蒙制塔卡金元的錢標,展太一靠著自己的椅背,手中金包銅的長煙鬥時明時滅。
“中……將……大人……”
他身後那個被捆在柱子上的男人已經奄奄一息,身上衣服早已被拉扯得稀爛,沾滿了已經發黑的血汙,但依稀能夠看出是死人艦隊的制服。
身上的傷痕全是皮肉外傷,極其大力而殘忍的鞭打之下,人的皮膚便會被麻繩抽得綻開,簡直如同被一柄粗糙的銼刀來來回回地摩擦一般。
男人虛弱的聲音並不太小,牌桌上的幾個人都是能聽清的。
但桌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先看了展太一一眼,若是中將沒有說話,他們便也權當沒有聽到便是。
男人喊道第三聲的時候,展太一剛摸了一張麻將牌抓在手裡,卻遲遲沒有打出來。
“想起什麼來了?”
展太一慢條斯理地問著,將手中剛摸上來的一張東風牌側橫放在自己的身前,深深地吸了一口菸斗。
“中將大人……小人……確是未有想到,這次的材料會無故就被劫走,小人……”
男人的聲音如同一個破舊的風箱一般嘶啞,展太一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中將今天穿的是一身長褂——代表血港去泗楊皇宮的時候,他並沒有穿任何泗蒙風格的衣裳,但在這大利城當中,他倒是很喜歡這種衣裳。
原本很有些書卷氣的長褂,展太一卻並沒有好好地穿著,而是釦子大開,猶如一件隨意的睡袍一般套在身上,亮著脖子上的幾串黃金首飾,在燭燈下顯得分外扎眼。
“劫死人艦隊的東西?烏鴉灣?”
展太一把口中的煙氣吐到綁在柱子的男人臉上:“我讓你自己去接鏢,你去了嗎?”
男人被嗆得劇烈地咳嗽了幾下,搖了搖頭:
“中將大人,是小的錯了,是小的不該偷懶全部交給異人……”
他咳嗽的時候,很明顯牽扯到身上的肌肉,又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和難以忍耐的嗚咽聲。
展太一笑了笑,轉過身來看向自己牌桌上坐著的幾個人說道:
“列位聽見了,好像有人在烏鴉灣這種地方,劫了死人艦隊的東西,劫了給大帝準備的材料,血港幾個大城全都在幾位掌握之中,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分享一二的?”
牌桌上坐著的人,顯然都來自不同的國家。
正如同展太一現在是血港小泗蒙“大利城”的話事人一樣,坐在牌桌上的這幾個人,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言了自己團體在血港的活動。
在展太一來血港之前,大利城就已經存在了。
但在展太一到了血港之後,大利城和背後的泗蒙出身血港人才在這短短的幾年內,隨著展太一勢力的勐進,變得如日中天起來。
“阿卜杜中將,或許你們的星月艦隊能提供些線索嗎?”
展太一笑著朝一個大鬍子提問。
他問的這人顯然來自奧利瑪,鬍子已經紮成了一縷從下巴垂下,手上戴著幾隻大戒指,有些尷尬地笑著說:“展中將,烏鴉灣從來都是死人艦隊的地盤,從來都是大利城的地盤,我們綠洲的人沒事怎麼會去呢?”
他口中的綠洲,正是自奧利瑪出身到血港為寇之人聚集的城區。
“是嗎?”
展太一臉上的笑容未改,抬起菸斗又送到嘴邊吸了一口,忽然皺了皺眉。
菸斗裡的菸草顯然需要再通再換了,略微有些發堵。
一旁立刻有奴僕送上一支金針,高舉過頭頂跪在展太一身邊。
他拿過那支用來通菸斗的金針,卻轉身遞到了綁在柱子上的男人面前。
“咬著。”
男人一愣,展太一已經將那支針塞進了他的口中。
緊接著,展太一將手中的菸斗一轉,那熾熱的、還在飄著火星的菸斗頭一下子對準了男人身上一處展開的傷口便懟了進去。
“嗯!嗯嗯嗚嗚嗯——!
!”
男人下意識地咬緊了口中的金針,那滾燙的菸斗貼在血肉上,燙起一縷若隱若現的白煙。
若是溫度再高一些,只怕是都能聞到肉香味。
但那個男人竟然沒有叫出聲來。
他滿是血汙的臉上已經變得慘白,嘴唇忍不住地發顫,卻仍舊將那根和命一樣重要的金針死死地咬在齒間。
望著這殘忍的一幕,牌桌上的阿卜杜中將雖然沒有移開目光,但顯然也並不像展太一那樣樂在其中。
“前些日子奧利瑪商使被泗蒙伏擊的事情,奧利瑪的人已經要與大帝有了商討的結果,大帝不是很滿意。”
展太一看著阿卜杜:“一個壞訊息可以接受,但材料丟了,兩個壞訊息就很倒胃口了,既然星月艦隊在找材料的事情上幫不上忙,不知道阿卜杜中將能不能帶星月艦隊出港,給你的祖國奧利瑪找點麻煩?”
提起和奧利瑪作對這件事,阿卜杜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些,他露出一個有些殘酷的笑容來:“當然可以,大帝希望綠洲怎麼做?去掐奧利瑪的商路還是直接掃蕩沿海?”
在血港生存的人,最大的敵人便是自己出身之處。
“奧利瑪覺得,血港是因為想要激化和泗蒙的矛盾才搗毀了奧利瑪的商船,堅稱泗蒙沒有道理也沒有目的平白無故和奧利瑪翻臉,就這麼讓他們中了泗蒙的離間計就太蠢了。”
展太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所以,你得幫自己的祖國一把,讓他們看清楚泗蒙的嘴臉。”
“大帝的意思……不是讓我去對奧利瑪出手?”阿卜杜有些疑惑。
展太一笑道:“當然不是,大帝希望綠洲能夠對泗蒙出手,當然,儘量讓泗蒙覺得這與血港無關,是奧利瑪下的手就最好了。”
阿卜杜思索了片刻,琢磨過來展太一的意思,是叫他假裝奧利瑪的人進犯泗蒙。
“為什麼不讓大利城的人也去打奧利瑪,咱們兩頭吃多好啊?”阿卜杜眼中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
聽了他的高見,展太一嘆了口氣,抬起手腕一甩,掃出一股掌風,將那張久久沒打出去的東風牌掀翻在牌河中。
“因為老子要去把大帝的材料找回來,怎麼,大利城去打奧利瑪,綠洲來找材料?!”
阿卜杜立刻不說話了。
同為中將,他比普通人更清楚展太一是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正是因為他不知道為何,居然有法子能夠幫助大帝一步又一步的變強。
他經手的那些材料,碰過的人幾乎都是無差別地慘死,綠洲手裡可沒有大利城那樣多的異人,自己還是……
自己還是先聽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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