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船?”
江可茵的聲音慵懶而柔和,她只是草草從舷窗望了一眼遠處船上的禮燈與行禮的人群,便沒什麼興致地將目光轉回了手中的一件玉石制的小研缽中。
那是一件頗為精緻的如同藝術品一半的小缽,杵棒與缽身都是極好極溫瀾的玉,沿著側面的燭光,能夠看出上面鐫刻著的秀氣的字刻。
《賀天池宮主殿下御冊正妃,秋水山莊弟子涵清敬贈。》
這本是在秋水山莊中也極其寶貴的一件器物,用來研碾藥物最為溫和,也最不容易散失天才地寶的藥力。
在她冊為正妃的時候,這件貴重的寶貝也被池涵清以秋水山莊的名義相贈,作為了賀禮。
“娘娘,那是國法司震部涼州原先的司州,正奉命調往海州,涼州的國法司官兵與當地宗門負責護送,正向您行禮呢。”
一個守在門口的國法司女兵稟報道。
江可茵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些什麼,只將研缽的杵棒又盈盈握在手中,輕柔而又細心地碾著缽裡的材料。
倒也不是什麼藥材。
一株上好鮮嫩的百瓣牡丹安靜地躺在桌上,上面那細密繁盛的花瓣已經被江可茵摘去了一小半,輕輕地摘下,投入這研缽中,又碾作花汁。
“為什麼呢?”
江可茵忽然低聲開口。
護衛的女兵沒有聽清,小心地問道:“……娘娘?您同我說話嗎?”
江可茵將手中的玉石杵棒放下,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你出去值夜吧,過一會兒該休息便去換班休息,不必守在房中了。”
女兵自然允諾退下,艙房裡便只剩下江可茵與她的兩個貼身宮女。
共計一人。
她緩緩走到窗邊,望著那已經快要從視野範圍中完全消失的載著司州的小船,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為什麼……呢?”江可茵低聲呢喃著。
一個被調任左遷的官,一般是什麼模樣?
面對海州國法司這樣鳥不拉屎的監獄,或許九成九的人第一反應都是“擺了”。
老話說得好,曾經滄海難為水,做過了雷州司州,還兼代涼州司州的馬凱,蒙受了這樣巨大的打擊和落差,常見的反應顯然是擺了。
但一個擺爛的人是不會這般示好拍馬的,除非他還有幻想。
而做官做到馬凱這裡,已經不應該再有幻想。
韓東文那天說話的聲音彷彿又在江可茵的耳邊響起。
“最好用的不是有本事的人,是無路可走、孤注一擲的人。”
那個韓東文又是怎麼有這種把握的呢?
他對海州,到底又有了什麼樣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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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過後。
烏鴉灣。
初號機從待機中喚醒,眼前仍舊是前一夜住下的房間。
自從韓東文有了拉攏死人艦隊的心思之後,他反而覺得沒有那麼急,當晚便住在了這家酒館當中。 …
血港的酒館和泗蒙的酒家並不相同,按理來說並沒有住宿的服務。
這一家死者之冠酒館,自然也沒有給客人準備的房間。
但這個問題在昨晚就被死人艦隊不費吹灰之力地解決了——那群玩家光是一窩蜂的走進了酒館,朝周圍的酒客說了些什麼,喧鬧的酒客們便紛紛離開了酒館。
而死者之冠的酒保也萬分熱情地給他們打掃好了平日裡並不對外開放的房間。
這應該也是因為死者之冠所在的烏鴉灣就是冕江商團的勢力範圍。
“想必他們平時在血港也是這副囂張跋扈的樣子吧……”
韓東文一面思索著一面檢視著初號機昨晚的日誌,確認了並沒有什麼異常之後,便起身走出了房門。
長槍背在身後,匕首插在腰邊。
這樣就暫時足夠安心。
門口果真有兩個玩家守在原地,望見韓東文出來,便趕忙露出了笑容。
“那個異人來了嗎?”韓東文沒有廢話。
“大人,他——他還要一會兒,要不您今天想做些什麼?咱們陪同您!”
兩個玩家笑著答道。
作為攻略組的成員,這些緊密團結在錢小倩身邊的玩家自然已經深諳了卻陰遊戲當中扮演的精髓。
多說符合自己身份的話,往往能夠與NPC交談的更加深入。
這個觀點不光是錢小倩提出來的,連知名的論壇劇情黨夏洛克虎克也這麼認為。
“是嗎?也好,你們帶我看看這血港,再好好和我說說,你們到底為了什麼才對我這一副態度。”
韓東文一邊說著,一邊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許大蒜的身影。
想必她在此時還沒有上線吧,自己獨自一人行動,倒也還算不錯。
“正準備和您說呢。”
兩個玩家嘻嘻哈哈地笑著,抬手往身後一展:“大人要不然先用個早飯?”
韓東文探頭一看,才發現昨天直到下午才開門的死者之冠球館現在大清早的就已經擺上了一桌餐食。
這個錢小倩當真是懂得遊戲的。
不管是唐小北還是夏洛克虎克,他們都不僅是出於自己異人的身份、宗門弟子的身份參與事件,並沒有像錢小倩這樣把自己與NPC之間的關係和身份轉化為遊戲當中便利的資源。
韓東文一屁股在桌前坐下,也絲毫並沒有客氣端起了一杯清澹的果酒灌入喉嚨當中。
幾片麥麵包,半打生蠔,一杯果酒,煎海龜蛋和醃肉腸,這就是典型的血港早餐。
“大人,您只管放心地吃,我們絕對沒有動什麼手腳!”
兩個玩家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句。
韓東文心裡有些想笑,只覺得他們雖然語氣誠懇,但怎麼聽怎麼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但他並沒有必要戒備,酒食下毒對其他人或許有用,但初號機真就只是嚐個味道而已。
“你們當然沒有動什麼手腳,你們要是想我死,昨晚就會和我開戰,現在你們分明是想要我活。”
韓東文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面前的一半檸檬,熟練的擠在面前的生蠔上,隨後將它端到了嘴巴前,一仰頭便吸到了嘴中。
“但你們也應當明白一個道理——降兵不可重用,今天你們能夠背叛血港,我又怎麼知道明天你們會不會背叛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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