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搖頭,看向那一片滿是灰霧的天空,長嘆一口氣:
“你們泗蒙人和西亞人,恐怕沒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
“根據塔卡的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塔卡是一個無神的國度,當時塔卡的王——阿育王征戰四方, 打下了如今廣袤的塔卡疆域。”
“當時的阿育王可謂是舉世無雙,戰無不勝,但就在又一次戰爭的勝利之後,阿育王忽然頓悟世間紛爭永不止息,地上的生靈也會永遠遭受磨難,尤其自己還犯下了如此之多的殺戮之罪,當即放下屠刀, 不再舉兵征戰, 即便後來為了保護國民而不得不打的戰爭當中,阿育王也儘量避免造成任何不必要的死傷。”
韓東文表面認真聽著,心裡暗自呸了一口。
自己的地盤打下來了,就開始慈悲了?
真慈悲怎麼不把征戰來的地方還回去?
“隨著阿育王倡導的正法,塔卡在那個混亂的時期逐漸學會了仁慈向善的含義,至阿育王死後,塔卡的國土再未擴張一絲一毫。”
“塔卡的國民當真很尊敬這位偉大的王。”韓東文瞅準時機拍道。
皋笑了:“尊敬?的確很尊敬,那是因為後任者的作為,阿育王都看得到。”
看得到?
他接著說:“根據記載,阿育王離世那天,天邊有琉璃色的光彩凝結成雲朵和神鳥,神鳥環繞著阿育王的遺體,這位偉大的國王自此脫離了肉體凡胎的囹圄,在神鳥和群星的見證之下化為了神明。”
皋輕輕抬起右手伸出兩指反擋在額前——這是塔卡的一種敬神的禮節,只不過看起來有點像魔貫光殺炮的動作把手腕翻了過來。
“自此,天上有了神明,塔卡從此沐浴在阿育神的榮光下屹立至今。”
韓東文聽完, 忽然覺得皋的語氣裡除了自豪,還有一絲輕易不容察覺到的譏諷。
這很奇怪,既然他為這位塔卡傳說中的神明而自豪,為什麼又會有譏諷之意?
“非常精彩的傳說。”
一旁的蒂爾達開了口:“但是,這還是沒有解釋您要我們幫忙做的事情,以及您所說的‘降物’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自己實力很強才有底氣,蒂爾達問出了韓東文還沒問的問題。
皋雙掌一合,微微低下頭來:“為了讓塔卡後來的統治者都貫徹這種慈悲的胸懷,阿育王在登神離開人間之前,給了塔卡周圍臨邊的國家以神物饋贈,這些神物莫不具有強大的力量,保證了即便之後的塔卡統治者偏離了阿育王的慈悲心懷,這些國家和人民仍舊可以透過它們自保。”
他停頓了片刻,語氣有些鄭重起來:“這些東西,就叫做降物。”
皋說完,韓東文和蒂爾達彼此都下意識地對望了一眼,陷入了沉默當中。
還有這種傳說?
是真的?
“我從未認真瞭解過塔卡的傳說。”
蒂爾達冷冷地開口:“也並不那麼瞭解塔卡的民俗,您所提到的這‘降物’,更是我在西亞公國聞所未聞的,這就談不上幫您尋找了。”
韓東文一邊聽著一邊緩緩地點頭。
的確,認真從法理來說,塔卡的疆域的確沒有擴張,但透過發展傀儡屬國的做法,它的侵略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是變得更高階一些罷了。
從前是殺牛吃肉,現在是養著吸血,泗蒙每年給塔卡的朝貢就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民力,要這樣講,那塔卡現在的“神皇陛下”早就違背了他們這位阿育神的旨意。
要真有這種對抗塔卡的大殺器,豈不是早就被拿出來對抗塔卡了?
“呵呵,兩位沒有聽說過是很正常的事情。”
皋雙手攤開,身子往那灰霧凝結的椅子上一靠,懶散說道:“這本來就只是傳說,不相信的也大有人在,為了避免鄰國利用此物反過來侵略塔卡,這些降物的使用方法,乃至它們的存在本身,都有著極高程度的保密。”
他豎起指頭,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可以說,就算在塔卡,知道的人也極少,兩位治下國家境內的降物,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
“……你說。”
蒂爾達的語氣將信將疑,她大致明白了這阿育神的傳說,但毋論這傳說能不能當真,就算是真的,皋為什麼要將降物帶離國土也是疑點重重。
皋醞釀了一下,微微加重了語氣:
“西亞公國的降物,現在在神主教會手中,正是塔里斯教區大教堂中供奉的聖物之一,神主聖盃。”
韓東文一愣,幾乎下意識地朝蒂爾達看去,她的身形明顯微微一窒,很顯然這個答案出乎了她的預料。
“神主——神主聖盃是神主的聖遺物,怎麼會和你們的傳說有關?”
或許是過於吃驚,她的這句反問都有些磕絆。
皋聳了聳肩膀:“神主不過是你們西亞的小宗教罷了,請大公想一想,這些聖遺物除了作為朝拜的神聖象徵,可有一點實際的作用?”
蒂爾達沉默了半晌,微微搖頭:“……沒有,聖遺物本身沒有力量,只是供人瞻仰而已。”
聖盃換個普通的玻璃杯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在蒂爾達那抗拒神主的大不敬想法當中,這玩意兒很有可能就是個唬人的幌子。
“那就對了。”
皋明顯笑了起來,轉身看向了韓東文的方向:“而泗蒙的降物,我也已經找到了。”
“是什麼?”韓東文緊張了起來。
皋停頓了一下,開口道:“降物,在泗蒙被稱為仙禮,它的名字是雲珀劍,您一定聽說過。”
?
!
雲珀劍三字如閃電一般掠過韓東文的腦海。
雲珀劍是塔卡的阿育神給的降物?
不是泗蒙本土神仙的仙禮,是阿育神放到塔卡的反塔卡秘密武器?
“……我知道,每三十年一次的小甲,當年舉行的值歲請仙典上,就要請出仙禮。”
他瞟了一眼旁邊的蒂爾達,故意說道:“可能和西亞的聖盃一樣,這仙禮本身並沒有什麼作用。”
雲珀劍作為初號機的靈髓,能支援韓東文超遠距離地跨越全國半徑操控人傀,必然是有用的。
而同為仙禮的璇璣盤更是韓東文與現實世界的唯一視窗,這兩者的作用可是大的不行。
真正沒用的恐怕只剩下三件仙禮最後一件,重陽冠,但皋方才只說了雲珀劍,看來剩下兩件與這塔卡的阿育神並沒有什麼關係。
“如果——”
蒂爾達忽然開口問道:“如果的確如您所說,我們找到了這兩件,嗯,降物,又是為什麼要帶離國土呢?”
她的語氣很有些尖銳:“照您所說,阿育神把降物留給諸國是為了遏制塔卡自己的擴張,那我恐怕要把您的請求理解為塔卡準備再動兵戈,身為西亞的大公,我不能答應這樣的要求。”
問得好啊大公。
韓東文幾乎要為她鼓起掌來,只覺得自己實在輕鬆,難聽的話蒂爾達幾乎都會直接說,自己不必做這個刺頭,當真很是舒服。
皋看了看他們,輕輕抬起手來:“這一點,我會在不久的以後向二位講解明白。前面我也說過,我並不要求兩位將降物交到我手中,你們可以互相交換,只要帶離國土便是了,還請兩位儘快,時間並不多了。”
說罷,皋舉起右手打了個響指。
頓時間,灰霧迴盪,消散,重力將韓東文一下子拉回了物質世界,睜眼重新又看到了寢殿的房梁,和握在手中的那尊木刻無面佛像。
他愣了片刻,立即陷入了良久的思索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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