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大膽的,是浩山盟的子弟。
被他們攙扶進雨花樓中的,是那位還有幾分酒意的司州馬凱。
他前腳一踏進門,面色立即漲紅了起來,周圍一眾法司官兵倒在地上的慘狀讓他氣得夠嗆,往身後一招手:“進來!全給我進來!”
“是!”
原本今早郭全沒有帶隊出來的剩餘法司官兵,已經在司州大人到達天鷹城的第一時間集隊護送至此,眼下全都拿著長槍衝進雨花樓中,看到這副令人費解的場景,全都愣在了原地。
“你們是什麼人?從實招來!”
馬凱抬手指向韓東文等人,雲哥急忙答道:“司州大人,我們是寒英宗子弟,這浩山盟今天帶頭反抗法司執法,寒英宗仗義出手相幫,就在這雨花樓中有了些衝突。”
“反抗執法?荒唐!”
馬凱奇道:“執什麼法?”
韓東文上前一步:“司州大人,郭大隊長今日奉詔檢查雨花樓等風月場所,您應當是知道的,但這羅剛強加干擾,甚至要求郭大隊長對不合規之處視而不見,這才有了衝突。”
“這……”
馬凱腦子裡的酒醒了一些,他用力思索著,好像的確有這麼回事?
好像真是。
按浩山盟這幫人的脾氣,那八成他們今天真的不佔理。
但眼下週圍帶他來的浩山盟弟子、新帶來的法司官兵幾乎全是浩山盟一邊的人,難不成就這麼讓他們吃冷虧?
“去,先去把你們隊長找來,我要當面問他是不是這麼個事兒!”
馬凱板起臉下令,一邊說著:“即便真是如此,這詔下的太急,我看這浩山盟的人一時間理解有誤,大家有些誤會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何必再鬧得更大?”
“小顧,讓你出去找人搬古汗他們,你幹嘛呢……”
幾個法司的官兵領了馬凱的命令正要行動,忽然楊開滿面焦急地從破牆壁的另一側走進大廳來:“你可不能讓那女俠再等了……司州大人?”
“楊開?”
馬凱一愣,瞧見楊開站在自己對面,身上一點傷沒有,傻了。
古汗不是說先走一步,到這裡來修理寒英宗嗎?
怎麼楊開這個老白臉小鬍子一點兒事沒有?
楊開驚訝了片刻,臉色便變得有些冷淡起來。
事到如今,他已經清楚馬凱站到了浩山盟一邊,搞不好他真的會幹出包庇浩山盟的事情來。
“司州大人,您來的正好,浩山盟今日公然抗法,寒英宗仗義出手,已經控制下了局面。”
馬凱臉色難看,咂了咂嘴巴:“得了老弟,別急著就扣帽子了,啊,公然抗法說著這麼過癮呢?就是有點摩擦,你們修煉之人嘛,在所難免的,我看就算了,啊?”
既然已經換了自己的基本盤,當然要全力去穩住。
韓東文聽罷,趁著楊開還未開腔,立馬拱火道:“司州大人,您這番論調,當真是要護著浩山盟,把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成?”
“大膽!”
馬凱一瞪韓東文:“你算個什麼東西,輪得到跟本司這麼說話?!今日此事我看就是摩擦鬥毆,啊,快把郭全找來,本司和他說個明白!”
“摩擦鬥毆?”
江寧蘊的聲音響起,下一秒,她便已經從楊開身後的庭院踏進了雨花樓的大堂。
“有人已經要做出傷及平民之事,更是不知道這裡見了多少血,這是摩擦鬥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個人影同時被甩進了雨花樓的大廳,重重地砸在了馬凱面前,他低頭一看,口中大驚:“古盟主!”
被摔出的古汗吃痛醒來,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司州的大臉,疼的咬了咬牙齒:“司……司州大人,這寒英宗再不管可不行了,有個女匪不簡單,您快叫人,叫人——”
馬凱咬緊了牙齒,洲法司的官兵並未跟著自己前來,能調動的不過就是天鷹城的殘部,他能叫誰?
叫部尉大人?那八位大人是自己想見便能見的麼?
事實雖然如此,但在自己未來基本盤的面前,馬凱自然也不能露怯,仰頭道:“雷州、涼州法司司州在此,賊人即刻伏法認罪,本司還可考慮不從嚴……”
江寧蘊從楊開身後走出,安靜而冷淡地站在了一眾人的面前,抬眼看向面前的馬凱。
“本司還可以考慮不從嚴發落你們……”
看到這般美人,馬凱先是一愣,隨後眼睛便挪不開了,一邊看著,一邊磕磕絆絆地要說完最後這句話。
但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小,越來越沒力氣。
“……你們……”
他的尾音如同一條要乾死在岸上的魚,忽然,他像是終於看清楚了什麼,瞳孔劇烈地一震,“啪”的一聲單膝跪地,力度之大,像是要把自己的膝蓋都給磕碎一般,低頭、垂手,聲音徒然大了許多倍喊道:
“卑職雷州司州馬凱,參見總司大人!”
“行禮!”
後一宣告顯是對自己身後的法司官兵們喊的,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片刻,一眾法司官兵整齊劃一地將手中長槍在地上一磕,如儀仗隊一般整齊地單膝跪地低頭,就算站在最外圍護衛的官兵不跪,也仍舊是低下了腦袋。
“天鷹城法司大隊,參見總司大人!”
死寂。
雨花樓的大廳中,似乎迴盪著這整齊劃一的齊聲高呼。
馬凱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思考什麼。
總司大人?
國法司,總司,大人?
統領八位部尉,幾十司州的總司大人?
他麻了。
膝蓋麻了,腦子也麻了,額頭滲出一絲冷汗,似乎那早先喝的酒都從毛孔滲出,染溼了整個後背。
“馬凱!你……我……”
一旁的古汗許是腦子還沒有很清醒,瞪著眼睛來回看著馬凱和江寧蘊,似乎還要說些什麼。
“將賊人帶下,聽候法司發落!”
馬凱雷厲風行地一揮手,口中大聲下令,兩個法司官兵立刻上前齊按手印,金洄結亮起,頓時捆住了古汗。
江寧蘊一言不發地看著這番表演,古汗被帶走,郭全和其他受傷的法司官兵一個接一個被抬出了雨花樓,馬凱長久地跪在原地低著頭,彷彿變成了一尊石化的雕像,動也不會動了。
江寧蘊沉默的越久,他越是覺得頭頂懸著一把隨時會落下的利劍。
她身後,楊開愕然的表情已經持續了很久。
他像個木頭人似地艱難轉過頭來看向韓東文:“總……司,是那個,那個總司嗎?”
還能有什麼總司?
韓東文點了點頭,楊開的眼神都空洞了,機械地頷首:“好、好啊,我說怎會如此的……”
他嘟囔著,想要上前再和江寧蘊說些什麼,韓東文趕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免得他自討沒趣。
“免了,宗主,有什麼我會替您說的。”
“這、這一宗之主又不是你,當然是我去……”
楊開抬了抬手,韓東文搖頭上前一步,露出一個笑容來:
“浩山盟,我幫您弄垮了,您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就是回寒英宗去結賬。”
“這竟然是你安排的?!”
楊開的腦子似乎終於轉了回來,臉上露出訝然的神情,說話也有些磕絆起來:“怎、怎麼可能,你能請的動這位、這位……”
“噓。”
韓東文豎起一個指頭放在唇前:“您說些什麼夢話,我……我們自然請不動,但只要知道這位大人的行蹤便夠了。”
聽了這樣的解釋,楊開明顯鬆了口氣。
若是顧韓陽身後的勢力有那麼強大,那簡直見了鬼了。
“寒英宗宗主。”
江寧蘊轉過身來,輕聲開口。
楊開立馬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立正:“在!”
“……你們寒英宗出點人手配合法司今天收拾現場,行嗎?”
“行,一定行!”
楊開只差沒有敬禮了。
江寧蘊看了看他,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話,側過頭來掃了韓東文一眼,輕聲開口:
“你跟我回法司。”
韓東文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只好在楊開、雲哥等等雨花樓一眾人的訝然神色中,跟著江寧蘊走出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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