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玩意兒還能算得上是我宗弟子?”
楊開已經怒極,反而不再咬牙切齒,而是覺得荒唐地笑了起來:“至此關頭,本宗莫不指望你們這幫混賬玩意與寒英宗共進退,但求你們還能記點師德不落井下石都做不到了麼!”
“弟子該死!弟子該死!”
躺在地上的雲哥掙扎著要撐起身子來磕頭,楊開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憤然拂袖轉身:“罷了,罷了!算是本宗不識人,教了你們這許多年,還沒有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有用——顧韓陽,你我不必再費心意了,這天鷹城,我他媽……”
一眾弟子全都低下頭來,或多或少心裡都有些發怵,眼下的境況,又有多少人真的還對宗裡有信心呢?
“宗主不必太過失意。”
楊開還沒有說完話,韓東文忽然開了口,他摩梭著自己的下巴,深思了片刻,開口說道:“或許……或許,我這位雲師兄所做之事並非只有壞處。”
“屁!”
楊開轉過頭來,眼神彷彿要殺了地上的雲哥一般:“在天鷹城的百姓面前幹出這等事情來,非但敗壞我寒英宗的形象,還倒反幫浩山盟做了個天大的好人好事,現在百姓只要長了眼睛和耳朵,豈不是都以為浩山盟替那姓林的出了頭,擋下了我寒英宗這個惡霸?這能有什麼好處?”
韓東文出神地背手踱步:“浩山盟幹出這事,不會只是單單要顯個新老大的模樣,不然不必將人打成重傷,只要逼著還錢就是了。下重手打人的目的……他們是要激怒寒英宗。”
“那他們做到了。”楊開冷著臉回答。
“有意激怒寒英宗,自然是做好了我們上門報仇的準備。”
韓東文轉過頭來看了看雲哥:“倒不如說,他們正盼著我們上門尋仇,雙方火併,正是他們要的。”
楊開轉過身來看了看韓東文:“你是什麼意思?”
“浩山盟既然希望我們打上門去,就說明他們有把握法司不會插手此事。”韓東文抬頭看著楊開:“法司內部的寒英宗勢一定已經偏弱,叫他們打點通暢了。”
“不可能。”
楊開皺眉:“那天鷹城的大隊長郭全還算是條漢子,要是有什麼變動,念在往日情分上他也會同我講清楚的。”
韓東文搖了搖頭:“未必,不是說他出賣您,而是這位大隊長自己都很有可能被矇在鼓裡。”
“那我們怎麼知道?”
韓東文轉過身來,看著地上的雲哥:“簡單,既然馬上法司就要開始嚴管青樓,這雨花樓的生意該當做不下去的,這事兒可只有咱們知道,浩山盟斷然沒法預見。”
“怡紅樓在我們手裡,姓林的只能把姑娘考慮讓給我們,浩山盟可以逢場作戲打個人來一石二鳥,卻沒道理白白給他錢接濟生意的,絕不會代替寒英宗給林老闆錢買下姑娘,而是行個方便叫他繼續開張。”
“然後呢?”楊開問。
“若是這本應當嚴管的法司執法不嚴,竟允許雨花樓營業,自然就說明天鷹城內法司大隊伍已經由浩山盟站了上風。”
他握了握拳:“到時候,寒英宗輔助法司執法的名頭才稱得上名正言順,若是能向司州參一本浩山盟干擾法司,也能加碼不少。”
楊開看了看他,緩緩點了點頭。
法司開始檢查雨花樓的時候,就是硬仗開打之時。
打不打得起來?
不知道,要是真的打起來了,恐怕很難收場。
打不打得過?
韓東文心裡也沒底。
但到時候雨花樓的氣氛一定劍拔弩張,勢必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還請宗主整頓些信得過的弟兄,再為弟子準備些東西,屆時為了寒英宗,弟子願全力以赴!”
韓東文轉身抱手一拜,遞上一張摺子過去。
從現在開始,到法司接到命令嚴查雨花樓這段時間,他要做出一隻撕心鉤。
——————
夜。
韓東文在花園裡踱步消食,臉上帶著些許笑容。
“有了遊神連陷阱都不必我自己去做,自動化果然還是有點好處的。”
他本以為今天一天又要泡在天鷹城中,不料自己略微一個嘗試,那捕手人傀居然完全可以自己開始用楊開準備的材料製作撕心鉤,看來這技能的確是學到了人傀身上,不必事事自己親歷親為。
這是大好事,因為眼下韓東文實在很需要時間。
他原本的方案是利用資訊差,在明天法司開始嚴查雨花樓的時候由寒英宗出手協助調查,檢舉不合規之處,叫雨花樓不得不停業。
這方案會有兩個結果。
第一,雨花樓乖乖停業,被迫賣出樓中女子,等到怡紅樓開業的詔令下達,浩山盟和雨花樓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第二,浩山盟從中作梗,強行讓雨花樓開業,屆時寒英宗便一定要檢舉揭發,再為大隊長郭全撐腰,場面可能會有衝突,但也是個更好的機會。
但這第二種情況下,還有一個不確定的隱患。
那就是司州馬凱。
按楊開所說,他已經求見馬凱多日不得,司州的真正態度現在曖昧不清,根本無法確定是偏向浩山盟還是寒英宗的一邊。
而更有可能的,自然是偏向浩山盟。
若是馬凱下臺施壓強行讓雨花樓營業,那麼寒英宗給郭全撐腰的動作自然就失了理,變成不聽指揮的以下犯上之舉,如此一來,韓東文便無法兌現保住寒英宗的承諾,更不能夠將寒英宗改造成未來的玩家奧數班。
小小的一座雨花樓,一下子就變成了涼州雷州兩個宗門斗爭的舞臺。
“要是這馬凱真的已經站在浩山盟那邊……”
韓東文自言自語地思索著,原地轉悠了幾步,嘆了口氣:“那就不是初號機能解決的問題了。”
若是馬凱已經倒戈決定支援浩山盟掌管天鷹城,或許就該瘟君來解決此事!
“去找一趟江可茵吧,看看她能不能安排一個部尉到場監管一番……媽的,法司八部,總不能八個部尉都是她的人傀吧?”
韓東文心裡下了決定,拔腿便從花園當中走出。
江可茵實在是眼下很能幫上忙的一個人,萬萬不能輕易得罪,她清楚天鷹城裡有韓東文的眼線,要她出面叫個法司部尉去幫忙,不是什麼說不通會引起懷疑的事情。
有了堂堂部尉到場,小小的司州馬凱能掀起什麼波浪?
韓東文心裡想著,愈發激動起來,腳下步子越走越快,走出花園就要朝著江可茵的天池宮走去。
然而,剛轉過轉角來,韓東文便瞧見幾個原本侯在此處等他獨自賞完花的宮女躬身下跪,齊聲迎道:“殿下。”
“嗯?啊,朕要去趟天池宮,你們改換班便換班吧。”
韓東文擺了擺手,正要再走,一個宮女怯生生地開了口:“稟殿下,太書閣閣監鍾大人囑咐奴婢提醒殿下,鍾大人正在太書閣等候殿下。”
“鍾禮林?”
韓東文皺了皺眉,奇怪道:“他為何自己不到這裡來找朕?又不是沒來過。”
“稟殿下,鍾、鍾大人說……‘那位大人’也在太書閣等候面聖。”
那位大人……
韓東文琢磨著,忽然背脊一涼。
澹臺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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