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
登臺通往星舟的這條石階已經燈火通明,大公邸的一眾衛兵手執火炬將此地照的通亮——也有許多神主教會的教兵到場,在亞歷山大的帶領下巡視著現場,偵察膽敢行刺大公貴賓的歹人蹤影。
然而,如此膽大包天的歹徒自然有一定實力,教兵與大公邸幾番搜尋並無所獲,而泗蒙的國君卻也居然就擺手作罷。
“既然沒有什麼傷亡,就不必再追了。”
韓東文擺了擺手,前來彙報的大公邸官員聞言愣了愣,轉頭看了看他身邊的大公。
蒂爾達輕輕點了點頭,官員頓時挺直腰板,點頭轉身離開了。
“能馬上找教會麻煩嗎?”
待到周圍沒有旁人了,韓東文站到蒂爾達的旁邊,看著瞎忙活的一群人,輕聲開口問。
蒂爾達看了看他,眼神卻沒有先前那麼冷淡,低聲答道:“不能,雖然現在傻子都知道是教會找的麻煩,但要是現在找茬太過敏感。”
韓東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既然如此,這事情就這麼過了吧,要是泗蒙再做文章,就又成了你們大公邸的過失了。”
不久之前,就在皇子皋的七識心王境當中,韓東文做了一個自己事先從未預料到的決定。
不是借教會的刀,去砍大公邸來給泗蒙謀好處——而是站到大公邸的一邊!
自然,這是皇子皋的授意。
而皇子皋給的承諾自然是韓東文無法拒絕的——那就是關於數月之後,那可能的,諸王隕落的時候,有一個逃過此劫、知道真相的機會。
他是否真的會兌現這承諾,韓東文當然沒有把握。
但是,從透露給韓東文諸王隕落將會發生這一點,韓東文起碼就知道皇子皋並不是空手套白狼,而是的確知道一些自己並不知道的真東西。
至於給泗蒙的好處……
他抬起頭看了看大公的背影,嘴角微微上翹了起來。
原本虧損的皇商提價五成,而原本是民間商貿行為的民商則免稅四分,莫恩——白蘭山下五城之內,邊戍放寬,讓泗蒙人可以進入五城之中。
相比於往年泗蒙與西亞的條約,這無疑是在私下能夠操作的幾乎最大程度的讓步。
至於明面上則一切維持不變,起碼在西亞民眾的眼中,大公仍是那個可以帶領國家壯大起來的人物,而蒂爾達也並不打算破壞民眾的期待——只要那個大日子一過,國家中對教會的狂熱減輕一些,這些損失都要從教會身上找回來。
而星舟之上押送的西亞俘虜,則會秘密轉交給大公邸作為人證,以免落入教會手中。
“那麼,什麼時候動教會才不會那麼敏感?”韓東文問。
蒂爾達轉過頭來看了看這個自己原先並不怎麼看得起的泗蒙國君,此時她已經意識到了,面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的韓東文並非是自己設想當中能夠隨意無視的角色。
“舊的一年過去,新年到來的時候,全國的神主教會都會施行一次彌撒,以神主的名義資助百姓行善,這時候自然不好動他們,而今年……”
蒂爾達轉過頭看了看下方的教兵:“今年是大彌撒,教皇將會交接,尤其需要慎重。”
“大彌撒……”
韓東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和每個更關注操作與數值的玩家一樣,他對於太過背景的內容只做到了有一些印象,在原先的西亞公國地圖上練號的時候,的確是有不少事件背景來自於新教皇上位這件事。
那時候的韓東文只當大公離去,新教皇上位開始施行正教合一的事屬於遊戲背景,並沒有做過多的思考,但如今結合神主教會的種種舉動看來,他們顯然有所圖謀,搞不好最大的黑手就是這位即將上臺的新教皇。
“那麼,如果您已經放心下來了,就請您早些休息,明天我們補上今晚沒來得及的簽字,就帶您參觀塔里斯教區。”
蒂爾達輕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對韓東文說。
聽了她的話,韓東文點了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開口說道:“對了,還有一個問題。”
蒂爾達遲疑了一下:“你說。”
“皇子殿下說過,你我本已經註定在未來難逃一劫,當時他這麼和你說的時候,你為什麼相信他?”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韓東文先不談——他看過遊戲的pv,更是已經玩了將近三個大版本又穿越而來,他有太多的情報可以去作證皇子皋所言屬實。
但是蒂爾達呢?
她這種性格的人,又絕無可能接觸到韓東文手上這些情報,她為何會相信皇子皋說的話,從而站到他那一邊?
蒂爾達抬眼看了看韓東文,輕聲開口:“韓,你或許並不是一個很笨的人。”
不知道怎麼回答,韓東文只能訕訕笑了笑。
“西亞公國的大公並未站到皇子皋一邊。”
蒂爾達站直了身子,轉過頭輕輕抬手一握,臺階之上那柄不斷散發著寒冷氣息的冰槍應聲碎成了一片晶瑩的齏粉,無數細小的碎片粉末閃爍著旁邊的火燭光芒,如同一片星河的波浪一般,乘風緩緩飛回了蒂爾達的手邊,像是一個光塵凝成的手環,在她的手臂周圍緩慢地旋轉著。
“大公從未站到皇子皋的一邊。”
她重複道:“而是……在皇子宇的手下逃生,只有這一條路罷了。”
“宇?”
韓東文有些啞然。
蒂爾達抬眼看了看他,居然難得地嘴角微微上翹了一瞬:“好了,這些是我自己的事,您不必知道太多。”
她抬手輕輕攏了攏一頭銀髮:“如果您並不相信皇子皋殿下的話,我能理解,但眼下我們提出的交易對你也並無壞處,我想您還沒有拒絕的理由。”
蒂爾達頓了頓,看向星舟的方向:“今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您應當去關照一下您的兩位王妃,我聽說在泗蒙,妃子是您的財產而非伴侶,雖然我難以認同,但即便是財產,越是美麗的寶石也越是需要精心的呵護,我們明日再見吧。”
“晚安,韓。”
她擺了擺手,並未再浮空飛起,而是輕輕邁開雙腿,帶著部下往臺階之下走去了。
韓東文望著她的背影,沉重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向星舟。
晚安?
笑死,根本安不了,即便泗蒙與西亞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泗蒙內部的事情,卻還堵在韓東文的心上。
“殿下。”
問候他的是一併回到舟上,正等候著他的鐘禮林。
韓東文踩上星舟的甲板,掃視了周圍一圈:“李宰呢?你們倆一併到主舷廳來。”
出乎韓東文意料的,鍾禮林卻忽然拱手低頭一拜道:“殿下,若是可以,微臣希望能先向殿下進一言。”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鍾禮林,緩緩點了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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