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色的電光噼啪地炸裂著,在幾乎漫長的等待之後,終於平息了下來。
地面上那令人窒息的龐大壓力,此時也隨著逐漸熄滅的電光漸漸地退散了。
就像是一尾從深海被打撈上來的魚一般,韓東文大口喘著粗氣,經過了楊開臨時的治療,總算能夠撐著身子站起身來。
環顧四周,那些已經在爭鬥中負了重傷倒地的傷者在這般重壓之下,盡數是鮮血塗地,命喪黃泉,方才還喧鬧如烈火一般的戰場,只因為這天外的一箭,頓時成了一片死寂。
玩家顯然也被衝擊了一番,倖存者不過寥寥數人,就連一向衝殺四方的唐小北,也因為先前的傷勢被加重,已經找不見了。
“樓……樓還是塌了?”
說話的是夏洛克虎克,他的屬性不低,打得又沒有唐小北那麼瘋,勉強算是在這動盪中苟且了下來,繼續著自己戰地記者的職責。
那些斃命黑屏的主播直播間裡早就亂成了一團,所有觀眾水友都在不停地刷屏,隔壁哪個哪個主播也掛了,誰誰誰還沒死房間號xxxx趕快去看。
人數龐大的觀眾們在一個個直播間中進入又退出,終於,幾乎全部彙集到了還倖存的夏洛克虎克的房間裡。
“操,樓塌了,那不是白打了?”
“不能吧,主播去問問!”
“主播,我看那個隊長已經不行了,上去給他兩下啊。”
“有什麼獎勵?有什麼獎勵?”
呱噪的彈幕讓夏洛克虎克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煩,他深吸一口氣,關掉了即時彈幕的顯示面般。
面前這一片狼藉的戰場,就是自己辛勞許久的工地。
又在一夜之間有了如此之大的變故,這一切實在如夢如幻,讓他實在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一番。
夏洛克虎克抬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周圍,找到了韓東文的方向,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走了過去。
“隊長。”
他嗓子沙啞地開聲,卻想不出該說些什麼。
韓東文瞧見了夏洛克虎克,朝他輕輕點了點頭:“為了拔除這些西亞間諜,我們……死傷太慘重。”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我沒有想到教會有如此邪法,實在考慮不周,今天在此參戰的所有包工、官兵,以及寒英宗的內門弟子,我都會命人詳實記錄上報,請聖上恩准,立碑永紀。”
隨著韓東文的話音落下,夏洛克虎克的耳邊旋即響起了動聽的提示音。
[戰鬥結束:天鷹城陰災]
[戰鬥用時:xxxxxx]
[戰鬥參與者:xxxxxx]
[戰鬥獎勵:xxxxxx]
[您的遊戲id將被永久收錄於天鷹城紀念碑,作為對內測玩家首通史詩戰鬥的獎勵,請在公測開啟後至天鷹城檢視。]
這樣的提示在夏洛克虎克的面前亮起,彈幕熱火朝天討論著這第一個能稱得上是副本的戰鬥,但這一切夏洛克虎克都懶得管了。
他二十多年的遊戲經歷、幾乎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催著他多挖一些戰鬥的背景。
這場戰鬥能給出的資訊,遠遠超過之前的幾十天。
“隊長,那是什麼?”
他思前想後,抬手指了指巨狼身上的箭。
韓東文搖了搖頭,正想要說些什麼,忽然身後的楊開出了聲:
“孤忠扶社稷,九龍契穹蒼。”
“此為‘靖泗九龍弓’的箭矢,非護國安邦之時俱不得見,面前這一箭名為霸下,你們二人快過來隨我朝南跪拜此矢!”
楊開自己已經展了展衣袖,表情嚴肅地站直身子,合臂抱手,單膝跪地。
但他的背卻並不彎曲,反而直挺挺地立著,讓這跪禮看起來像是軍中身著甲冑將士的禮節一般。
韓東文二人對望一眼,有樣學樣地跟在他身後單膝跪了下來,少頃,楊開終於帶頭重新站起,長出一口氣,表情不像是畢恭畢敬,倒像是劫後餘生。
“宗主,這……這‘靖泗九龍弓’是怎麼一回事,咱們剛才拜的又是誰?”
韓東文瞅準時機開了口。
單膝、不躬身,這都不是跪拜聖上的禮儀。
楊開看了韓東文一眼,抿了抿嘴唇,神色複雜地望向箭矢射來的南方。
那是泗蒙的帝都——泗楊的方向。
“當今泗蒙可開‘靖泗九龍弓’者,乃是國兵司的八部總司,澹臺復澹臺大人!”
北方的天空泛白,微弱的陽光從那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巍巍白蘭山上探出。
天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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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文躺在星舟的龍床上,遲遲沒有起身。
今日是與大公會議的第二天,昨夜一夜實在太過漫長,漫長到他都覺得這星舟有些恍如隔世了。
事情比自己想的變得複雜了太多。
本來按照韓東文自己的設想,靠著埋伏在包工中的法司和玩家就足夠拿下郭傑克和楊奧利帶來的西亞追兵,然後將他們緝拿關押,手中也得了西亞的把柄。
但設想永遠是好的,現實卻總是信馬由韁地瘋狂脫軌。
先是獸之陰的出現,人數折損大半,又陪葬了一棟怡紅樓進去。
而後來,更是不知道如何驚動了遠在泗楊的澹臺復出手,總算是將獸之陰誅殺,玩家、官兵死傷慘重,過去幾個月的工事化為一座廢墟殘垣,換來一堆不知道是好是壞的獎勵。
他為何知道,又為何出手?
保家衛國?
韓東文苦笑一下,只覺得現在自己滿頭的漿糊,這等事情或許只能之後再思考。
前夜如此多事,今天又必須到場,便只能草草推脫給楊開在場處理,自己一頭扎迴天鷹城中斥資在客棧開了房,眼睛一閉一睜,醒來又是一整天的行程。
即便不困,這樣的日子負荷也是很重的。
倒下的玩家、官兵,和那些死在最開始的包工……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身來,看向舷窗外遙遠的白蘭山尖。
“事已至此,要是談不到好處,那就虧的太多了……”
他嘀咕著站起身來,坐到桌邊——桌上是隔夜的涼茶,近月來聖上就寢不讓旁人打擾的新規矩,小紅豆早就記得很牢,寧可讓這茶在這裡涼著,也不會叫人打擾聖上去收的。
韓東文輕輕探出手去,指腹沾了一點茶水擦了擦眼角,提了提神長出一口氣,咳嗽一聲:“更衣。”
艙房外傳來一聲輕響,早已候在此處的小紅豆的身影從那門後走出。
望見她的身影,韓東文心裡終於略微放鬆了一些。
問過晨安,小紅豆替韓東文更衣,他舉著雙手望著舷窗外,忽然輕聲道了一句:“多謝你了,小紅豆。”
“殿下?”
小紅豆抬起頭來眨了眨眼,一臉不解卻又耐心的神色等著韓東文繼續開口。
韓東文低頭看著她,想到自己昨夜以小紅豆起誓立下牧羊人之約的場景,沉默了良久,微微笑了一下:“沒什麼,你盡心盡力,自然該謝你。”
“殿下今天感覺格外疲憊,是否昨夜沒有睡好呢?”
小紅豆懂事地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柔聲關懷道:“要不要讓膳廳備一些糕點,喝一壺早茶再去大公邸用早餐?”
“早餐……”
韓東文這才想起來,按照禮儀,今天早上他會同大公一起在大公邸共進早餐。
“煎蛋吐司,黃油培根啥的西餐麼……倒是好久沒吃了。”
韓東文長出了口氣,難得地感到自己又多了一絲動力,活動了一下胳膊:“不必了,待會兒便直接去大公邸吧,你也一起。”
“是。”
小紅豆心下有些高興地點了點頭,西亞公國的大公是位強大的冰山美人,這名聲可是泗蒙人都聽說過的。
“對了殿下,這是池妃娘娘讓我帶來的,已經讓太醫試過,並沒有什麼問題。”
小紅豆轉身端上一個小方盒,裡面靜靜地躺著兩支葡萄酒:“這是昨日池妃娘娘帶我在街上觀光時獲贈的。”
“茵妃娘娘沒和你們一起麼?”
“殿下,茵妃娘娘自達來到西亞公國後便有些不舒服,一直未出門過。”
韓東文點了點頭,眼神不經意地瞟到那拜訪葡萄酒木盒的後方,瞧見了一個式樣遠沒有那麼精美的小瓶子。
“那一瓶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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