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之竊——屬於神主教會的奇蹟。
它那有些奢侈的消耗加上苛刻的發動條件,讓韓東文一度覺得自己沒有什麼機會用上這個技能。
第一擊造成的傷害降低,當完成第一擊後,目標沒有馬上進入敵對狀態,才可以使得奇蹟成立,大幅增加第二擊傷害。
這實在叫人想不到該怎麼去應用,畢竟條件要求的是不進入敵對狀態,哪怕將人捆綁在原地,拳腳無法反抗,動彈不得,只要還有進攻的慾望,就一定是敵對狀態。
但很顯然,如今這個奇蹟終於發揮了作用。
站在韓東文面前的楊奧利,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並不是對他發動進攻,而是繼續履行牧羊人之約。
此時韓東文渾身上下翻動著的那一股難以明說的深厚力量,讓他無比清晰地明白,信徒之竊已經發動成功了。
“換我了。”
望著楊奧利手上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韓東文沉默了片刻,抬頭看他的眼睛:“像你們這樣子有著泗蒙血統的戰亂孤兒,在西亞公國有多少人,是不是全部都被教會掌握在手中?
雖說並非任何一個有著泗蒙膚色的人都是間諜,亦不能用如此粗糙的手段來甄別兩國之間複雜的情報作戰,但明白一些西亞公國的安排,對於韓東文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們這樣?“
聽了韓東文的問話,楊奧利挑起了眉毛:“什麼叫我們這樣,是但凡有著黃皮膚黑頭髮的就算,還是像我一樣,在靖宗割據五城時流落於邊疆的人?“
韓東文沉思片刻,開口說道:“像你一樣,在五城陷落時流離失所的人。“
他真正想要了解的,是西亞公國的神主教會在割據五城時掌握了多少楊奧利和郭傑克這樣的戰亂孤兒,這些人無牽無掛,信仰頗為狂熱,敢打敢殺,又容易魚目混珠,對於泗蒙來說實在是必須要忌憚的不穩定因素。
“在這裡的,二三十人。“
楊奧利神色有些嚴肅,用下巴示意朝身後努了努:“算上明珞藥坊的十餘二十位同胞,負責天鷹城攻堅的人一共四十多位,我將流動的人單獨算來,總共應當有一百餘泗蒙裔的西亞人參與任務,實際的戰亂孤兒大約比這個數稍多一些,但逃不開這個範圍的。“
楊奧利說完,韓東文站在原地等待了大約四五秒鐘,直到天上沒有聖光異象降臨,他才鬆了口氣。
一百多人?
那麼,十三處怡紅樓,每處十人都超過此數,說明有的地方只是西亞的遊擊部隊冒充兵司作亂,有的地方則是像天鷹城一樣,已經有西亞人埋伏在其中。
這些所有的臥底全都聽命於教會,甚至可能全都受控於那一位名叫加斯科恩的神父,這……
這隱患實在太過巨大!
“將他們燒盡!“
隨著莊嚴的禱告,楊奧利手中的長劍燃起熾熱的聖火,這次劈砍的物件則是韓東文的左臂,這一刀刀下來,像是要把他當成人棍去削一樣。
仍舊是裝作吃痛,仍舊是裝作硬撐,韓東文仍舊是咬牙勒緊了血流不止、灼熱發焦的傷口,喘著粗氣看著楊奧利。
“劈啪!”
“嗷——!”
幾聲巨響傳來,二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看向郭傑克的方向,只見那頭巨浪上躥下跳,身邊的怡紅樓已經斷了幾根樑柱,看起來若是再承受幾次衝撞就要倒下幾層了。
“宗主,來點作用啊宗主!”
一眾玩家在場下吶喊著,楊開一人騰空上下躍動,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他的手中不時地射出幾道堅冰,有劍陣、鏈條、大錘,卻總是被那巨狼輕易地打飛、或是撕成漫天的碎屑。
更要命的是,這匹巨狼顯然已經認準了要將楊開撕咬撲殺,總是抓住一切機會角度向半空中騰飛的楊開發出進攻。
縱使楊開堪堪躲過,整個人仍是像躲避著巴掌的蠅蟲一般上躥下跳,背脊早就被冷汗浸溼,滿臉的焦急與無奈。
經過多次的交手,他已經發現了一個絕望的事實——自己根本無法奈何面前的這頭奇異巨狼,若不是眼下吸引了它的一些注意力,只怕那怡紅樓被它拆了都無可奈何。
“難不成你還奢望楊開那人能力挽狂瀾?”
望著怡紅樓的方向,楊奧利冷笑了一聲:“此人的實力我和傑克早就知道,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韓東文看著空中躲來躲去的楊開,鐵青著臉沒有出聲。
他想過楊開很菜,但多少以為他能夠拖延一點時間的。
寒英宗這樣的門派,其實收徒擴張的全部目的就是培養能夠進入法司的弟子,好給楊開自己在法司當中的地位增添一些砝碼。
若是類比說來,就好像那種專業備考公務員的培訓班,楊開就是這種培訓班的開班人而已,指望著他有多大的能耐並不現實。
但是……
但是你別這麼菜啊!
韓東文心裡怒斥著楊開,回過頭看了看楊奧利:“不必操心,提問吧,你時日無多了。”
楊奧利咧嘴一笑,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
但他的眉宇間卻仍舊露出一絲痛楚與不甘。
策劃了許久,甚至犧牲了傑克,換來的卻是一場鬧劇,自己想要救出來的人早就回到了西亞公國,那他們在此一通大鬧豈不是完全失去了意義?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讓牧羊人之約結束,帶領全員殺出一條血路,就此撤離!
心裡下了這樣的決定,楊奧利猛地抬起頭來:“再提一問吧,你看起來像是問題很多的人。”
韓東文看了看他的眼睛,心裡盤算了起來。
現在掌握的情報有哪些?
第一,這獸之陰是西亞公國神主教會搞出來的名堂,關鍵人物是名叫加斯科恩的神父。
第二,這位加斯科恩神父培育了不下百人的,以泗蒙孤兒構成的狂信組織,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韓東文左腿與手臂的傷口已經觸目驚心,慘不忍睹,就算以行走這樣最基礎的動作為目標,他也只能再承受一次右腿的刺擊而已。
這個問題需要仔細考量,是問他關於大公的態度?還是問他神主教會的秘密?
不,都不太行……
楊奧利這樣被當作炮灰的教會底層人員,能夠接觸到的資訊實在極為有限。
眼下這種情況下,他只需要一句“不知道”,就很有可能逃避牧羊人之約的神罰。
“告訴我一個像你們這樣的西亞間諜的資訊,並且,我要求這個人並不認識我,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和在天鷹城發生的所有事。”
韓東文毅然決然地站到了楊奧利的身前,邁出了自己的右腿。
“其他人的資訊?”
楊奧利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應了過來,朝著韓東文露出一個殘酷的怒容: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你以為你活得到最後?!”
如此你死我亡的關頭,韓東文在思考的卻明顯是釣下一條魚,這讓楊奧利莫名感受到了一種屈辱,他咬緊了牙齒,手中長劍揮舞了一個迴環,劍指韓東文的鼻尖:“好,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這通姦滑之事做完,又能讓大公得到什麼好處?”
韓東文深吸一口氣,完好的右臂摸到身後的匕首上去。
三……
二……
“拆骨!”
二人的身影如電一般衝擊到了一起,刀劍相擊,那破空的撞擊聲落下,他們的身影站在了一起。
楊奧利的長劍已經自上而下貫穿了韓東文的右腿,由此,韓東文只能整個人癱倒在楊奧利的身上,像是擁抱一般由他支撐著自己的重量。
二人的身形如雕像一般靜止著,楊奧利抬頭望天,口中失神喃喃道:“……易雪吟,人在邊洲,在教會當中是我和傑克兩個人最疼愛的姊妹……”
他低頭看向韓東文,聲音已經逐漸微弱:“你……不要,不要去傷她……”
他的瞳孔已經失神放大,他的口中已經喘著粗氣。
韓東文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縱使靠在楊奧利身上,他僅剩的那隻完好的右手仍舊握緊了短匕,就此劃過了楊奧利的雙腿。
“咯硌硌!”
幾聲悶響傳來,楊奧利雙腿的脛骨悉數爆裂,自骨肉中刺出了皮膚,血液如同一個圓環一般從楊奧利的大腿處綻放而出,登時雙腿皮肉斷裂,兩個人一齊癱倒在了地上。
信徒之竊的效果發生,巨大的增幅之下,楊奧利已經雙腿盡斷,縱使此處不是要害,如此傷勢依舊已經凶多吉少。
勝負已分。
戰場上的勝負,便是生死的區分。
韓東文靠在楊奧利的肩頭,扔開了匕首,緩慢而堅決地用右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疲憊而釋然地靠近了他的耳邊。
“好處?”
“大公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是誰?”
“我不是教會的人,我不是大公的人,我不是西亞人,我不是你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韓東文頓了頓,緩慢而堅決地說出了最後一句。
“我就是這泗蒙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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