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廠內部很大,雖然因為是廠區並不可能太過規整乾淨,但很明顯已經接到了相應的通知,給池妃一行人讓出了地方。
許多鑄鐵的鍋釜仍舊加註著原料進行發酵,這與泗蒙的制酒工藝不太相同。
泗蒙有著多種原料的選擇,有用五穀發酵在各大酒莊蒸餾製作的糧食酒,也有在緯度較高的地區用甜根或是糖渣做原料釀造的酒類。
憑藉著糧食及副產品產量較高的底子,泗蒙的酒類採用蒸餾的方式製作,度數較高,很受需要飲酒禦寒的西亞人歡迎。
但對於農產較為貧乏的西亞,並沒有太過富裕的制酒用糧產,對於高度酒,西亞多從泗懞直接進口,而自身則是靠著西亞山多,晝夜溫差大的特點,種植了特殊的,能在低溫條件下生長最快的水晶葡萄,用這類葡萄榨取果汁再進行發酵來生產葡萄酒類。
這種普通酒度數並不高,往往被信仰並不那麼堅定的西亞國民日常飲用,算是飲料的一種,也因為其獨特的口味被引進了泗蒙。
只是對於民間來說,飲酒的目的無非禦寒或者求醉,這種甜味過重,度數又並不高的酒精並不是那麼受泗蒙百姓的歡迎,只是嚐個鮮而已。
喝糧食酒的傳統與歷史,某種程度上算是農產地的優先特權。
池妃一行人走在廠區當中,小紅豆專注地問了問空氣裡的葡萄味,眨了眨眼睛:“這好似不是酒味,池妃娘娘,西亞的酒也和泗蒙的不同麼?”
對她來說,無論是小時候爹爹在家喝酒,還是進宮給韓東文奉餐奉酒時候見到的酒,都是有些刺鼻的味道,這番甜味倒的確算是新鮮。
池涵清笑了笑:“先前殿下曾賜過我西亞奉的這種葡萄甜酒,味道卻是很好,也並不容易喝醉,或許說是適合女子的酒才算恰當。”
“適合女子的酒……”
小紅豆唸叨了一句:“那,那茵妃娘娘想必也會喜歡,咱們是不是給她帶一些回星舟去?”
池涵清笑著答應了她,正要再往前走去,忽然聽見旁邊廠房裡傳來一陣吵鬧聲,一行人不由得駐足停了下來。
“求你了,先生,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是一個少年的哀求聲,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個粗魯的中年男人:
“人手滿了,你聽不懂嗎?你要是真的需要這份工作,為什麼還要遲到,這是對我的不尊重!”
“先生,我真的沒有不尊重您,早上去完教堂後我立馬就趕過來了,但真的不清楚這費利恩街什麼時候封路了啊!”
那中年男人顯然對這解釋並不買賬,哼了一聲說道:“那就怪你為什麼要去那個狗屁教堂吧,都在我這兒上班了,還裝模做樣幹什麼?趕快出去!”
池涵清與小紅豆對望了一眼,朝著廠間走了過去,身後的嚮導也不好立即阻攔,只好青著臉小跑幾步,先於一行人跑了過去。
“先生,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為了給我媽媽治病,我才想去教堂找姑媽借錢,平時她見我都不肯,要是您再把我開除了,我媽媽就……”
“都別吵了!”
嚮導沉聲喝了一句,在爭吵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與一個瘦小的捲髮男孩,男人看了看向導,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先生,剛才酒廠接到大公邸通知要接待參觀,來的可是大公的客人,你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說!”
此人應當就是這酒廠的代班廠長,老闆不在此處,顯然他便是最管事的人。
話音剛落,池妃一行人便映入他的眼中,一眾著便服的休部官兵威嚴而整齊地站定,眼睛如同刀子似地掃視著他。
而在這群官兵當中,更是有兩個漂亮的泗蒙女人看向了這個方向,廠長嚥了口唾沫,將自己的眼神拔了回來,才看見嚮導的臉色已經發青,手裡掏出一個小本展示給他:
“邸議院外事部,此證代表大公邸,通知你的就是我!”
啊?
那廠長一愣,臉色唰地白了幾分,立馬換了副嘴臉賠著笑說道:“啊,這,先生,抱歉抱歉,我剛接到通知,眼下這不正是在差走一些臨時工,免得影響了貴賓的參觀,請您原諒,請您原諒!”
他身後那個捲髮的小男孩看了看這群氣氛完全不同的來人,不由得愣神站在了原地。
“快一點處理完!”
嚮導板著臉說道,廠長聽了連連點頭,轉身低喝道:“還沒聽見嗎,這可是大公邸的人,快走快走!”
“可是先生,我的母親她……”
“且慢。”
一個女聲打斷了一眾人的爭吵,大家不由得都轉頭看去。
說話的人卻是池涵清。
她朝左右的侍衛輕輕點了點頭,緩緩朝著少年走上前去,嚮導和那廠長竟然都不由得後退幾步,不知道她要做些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她問。
少年愣了愣神,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嚮導咳嗽一聲:“少年,這位是大公的貴賓,鄰國泗蒙的王妃大人,回答問題!”
“不必那麼嚴肅。”
池涵清笑了笑,重又望向面前的少年,他終於回過神來,嚥了口唾沫答道:“女、女士,不,小姐,不,王妃大人……我叫波塔。”
“波塔。”
池涵清聽罷點了點頭,又問:“你剛才說你的母親生了病,生了什麼病?”
波塔愣神瞧著面前這蒙著面紗的高貴女子,他從未見過這等身份的人,更別提說話了。
國王的王妃?
倘若大公有丈夫,是不是就是那個級別?
他腦子有些亂,半晌才開口:“您,您說的對,我母親她……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病,一直咳嗽,沒有力氣,也吃不進東西……”
池涵清認真地聽著,點了點頭:“這樣多久了?”
“大概、大概快一年了。”
“一年……”
池涵清輕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一旁的嚮導:“我想帶一些酒廠的葡萄酒回去,開支由殿下的部下支取給你,可以嗎?”
嚮導沒搞懂她要做什麼,點了點頭:“泗蒙和文君殿下毋須開支,大公邸會將此作為禮物贈送。”
池涵清頷首,又望向波塔:“既然如此,我還希望這禮物能讓這孩子送到星舟上來,也算是西亞的百姓見證泗蒙與西亞交好之證,如何?”
這提議似乎沒什麼不妥,嚮導在心裡反覆思忖,最終點了點頭。
波塔隨即被帶離了廠間,池妃似乎也並無心再去參觀,一行人就此打道回府,踏上了返回的路。
“娘娘,您方才是?”
確認了嚮導沒有看著自己這邊,小紅豆小聲地問池涵清。
池涵清苦笑了一下:“我……我只是聽見那孩子母親生病,在星舟上有些備的藥物,想幫些忙罷了。”
“原來是這樣……”小紅豆點了點頭,卻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
“沒、沒什麼娘娘。”
“你……”池涵清無奈道:“處了這麼多天,你難道還把我當什麼惡娘娘不成?”
小紅豆眨了眨眼睛,吐吐舌頭說道:“其實……其實我就是想到,前不久我伺候殿下在太書閣聽文閣老大人講課講書,裡面有名醫治病的故事,哪怕戰時名醫也收治敵國百姓,正所謂醫者仁心,好像就是這個道理……”
察覺出小紅豆沒說完,池涵清把她拉進了些:“後來呢?殿下怎麼說?”
小紅豆尷尬一笑:“殿下他……殿下好像將這個名醫比作蓮花,還說些什麼聖母,什麼應該殺伐果斷之類的怪話,讓文閣老大人批評了一番呢。”
“殺伐果斷……”
池涵清笑著搖了搖頭:“想不到殿下卻會去聽課聽書,後來殿下怎麼想?”
“文閣老大人細講了一番仁義之道,似乎是說服了殿下,姑且承認可以行仁,但還說了,若是救敵兵,那就是叛國通敵,但要是百姓,倒也有好處的。”
池涵清聽罷輕輕頷首不再多說,只是抬頭看了看費利恩大街對面的大公邸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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