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善！！！”
五光十色的尊貴墓室之中，盤坐在地的李觀棋猛然睜開雙眸，眼泛淚花地大喊著，甚至還伸出右手，似想去抓住些什麼。
可結果是他面前空空如也。
非要說有什麼的話，那就是幾十米外，有一位身穿白裙的紅髮女子，正躺在一堆金銀珠寶陪葬品裡邊，拿著一柄黃金小刀磨指甲。
“呼。”
龍戟朝指甲吹了口氣，然後好奇地看向李觀棋，“終於醒了，這兩天又看見什麼了呀？話說，你剛才喊得是……阿爾善？”
她眨了眨紅色的美眸，“等等，阿爾善？那拉·阿爾善？這不是第三代可汗，伊勒德汗的本名嗎？”
“……”
李觀棋神情恍惚，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緩緩抬起右手，輕輕碰了碰眼角，觸感溼潤。
他低頭看向手指。
那是淚水。
“誒？這怎麼還哭了？”
龍戟有些訝異，連忙從珠寶堆裡爬出來，“難不成你經歷了什麼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二代可汗還有這種不為人知的經歷呢？快，快講講啊。”
“沒有，沒愛情故事，世上哪來那麼多男女情愛。”
李觀棋徹底抹去眼角淚水，然後又在身上黑衣擦乾了手指，沉聲道：“是父子情，我流的淚，是當年二代可汗對阿爾善的愧疚之淚，他是一個父親，卻將揹負罵名的機會，留給了自己的兒子，他心懷愧疚，很深，很深的愧疚。”
“哦？”
魔刀的聲音忽然在他腦海裡響起，“我除了不喜歡愛情故事之外，其它故事都很喜歡，講講，這個二代可汗跟三代可汗，到底什麼情況？”
“也沒什麼曲折的。”
李觀棋從地上撐起身子，仰起頭，看向半空之中的懸浮黃金棺槨，輕聲道：“三代可汗開啟了三等公民制，讓普通獸人變成奴隸，讓草原各族的所謂聯盟關係，徹底變成北莽王庭對獸人百族的君臣關係。
他違逆了阿木爾汗的意志，所以揹負了千古罵名，直至今日，草原史書依舊說他是違逆先祖意志，壓迫草原獸族的恐怖暴君。
可事實上，草原獸族的反叛之心，在阿爾善才16歲的時候，在二代可汗的時期就初見端倪。
二代可汗知道怎麼做。
他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只有正式確立北莽王庭的統治地位，徹底打壓獸人，才能讓草原繼續穩定下去。
可他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害怕揹負罵名。
他生下阿爾善的時候，已經是草原和大洛戰爭結束之後的很多年了。
那時候，成功抵禦大洛入侵的二代可汗很清楚，只要他接下來不犯什麼大錯，他這位第二代北莽可汗就註定青史留名，成為僅次於阿木爾汗的草原傳奇！
他不願拋棄這一個唾手可得的偉大榮耀。
所以他不敢對草原獸族下手，就是怕有損名譽。
但他也很清楚，草原局勢已經到了不可不為的地步了。
在房間看見一隻蟑螂的時候，那就說明房間暗處已經是蟑螂無數了。
狼人一族在密謀造反，與此同時，已經有更多更多的獸人部族心懷反意。
二代可汗沒做的事情，就只能留給他的兒子做，也就是……三代可汗，‘暴君’伊勒德汗。”
說到這裡，李觀棋嘆了口氣，“有些事，先輩不做，就得後輩做，古往今來，都是這麼個理。”
“嗯……”
旁邊的龍戟皺著眉頭，思索半晌，還是沒有對此事發表什麼看法。
“有趣。”
魔刀笑了笑，“死後虛名？這種東西很難定義，對有些人來說，死後虛名就是真的虛名，如糞土般毫無意義，可對於有些人來說，他生前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死後能有個好名聲。
可是，對可汗王族的人來說，死後虛名，又是不同的意義了。
他們的先祖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二代可汗的死後虛名，對他來說，也許確實是很重要了，畢竟他們還能在這個死後世界繼續‘活著’？”
“或許吧。”
李觀棋面露思索之色，“那個先祖世界的真假，我們很快就能搞清楚了，而除此之外，其實我還有一點不明白。
北莽王庭的可汗王位繼承人，在最開始都只是待定的而已，算不得數。
真正的身份確定，還是得等走進這片先祖陵墓，進入先祖世界，得到阿木爾汗的認可之後。
而三代可汗是正統繼位的可汗，也就是說他當初是得到了阿木爾汗的認可。
可是不對。
阿木爾汗的思想觀念，跟三代可汗完全是背道而馳。
一個信奉平等和諧能創造大美好。
一個認為等級森嚴的階層統治才能保證穩定。
既如此，阿木爾汗，是怎麼認可三代可汗的？
難道那次也是造假的？
三代可汗的太陽花，是二代可汗提前準備好的？
嗯……不，這些都不是重點。”
忽然，李觀棋面色一沉，神情肅穆地繼續說道：“真正重要的是，在這段記憶裡，彼時年幼的三代可汗提到說，他對於阿木爾汗的各種政策相當不理解。
三代可汗說，阿木爾汗一統草原之後的諸多決定，都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完全無法認同。
他還說，他相信阿木爾汗之所以會表現得過於理想化，一定另有隱情，比如有某個無法公開的理由，所以才導致阿木爾汗做出這些看似不合理的決定。
這是三代可汗的原話。
而關鍵就在這裡。
我融入二代可汗意志的時候，能夠全方面感受到那時他的情緒變化。
就在三代可汗說‘阿木爾汗另有隱情’這番話的時候，二代可汗的情緒……很複雜，我沒法用言語形容那種感覺，感覺又害怕又崇拜的，很奇怪。
但我敢保證，關於此事，二代可汗肯定知道些什麼！
也就是說，真的另有隱情！”
說到最後，李觀棋下意識地看向腳下草線，而後沿著草線的路徑，一直望向墓室出口的黑暗處。
這條草線的盡頭，就是阿木爾汗的墓室位置。
如果他能在那裡融入阿木爾汗的意志殘留，說不定他就能找到真相。
因為一直以來，他也不相信阿木爾汗會那麼過於理想化。
統一草原的傳奇，怎麼可能會是一個過於理想化，以為草原百族會和諧共處世世代代的二愣子？
“這些重要嗎？”
這時，冥王那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詫異道：“小鬼，那個什麼什麼木汗，是不是真的過於理想化，真有那麼重要？
在我看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花了2天時間經歷記憶，且成功學會嬴氏皇族的拳，這就夠了。”
“不，你不懂。”
李觀棋閉著眼睛，眉頭緊鎖，“那種感覺……當三代可汗提到阿木爾汗另有隱情的時候，二代可汗心裡的情緒，很複雜，那既有無奈，又有憤懣，但更多的，還是恐懼，以及崇拜！”
“啊？你到底在說什麼玩意兒？”
冥王一愣，費解道：“小鬼，你這些意志感悟我們可沒半點感覺，你要是說不清楚，我們可聽不懂。”
“到底是什麼隱情，會讓一個半神級的人物，既恐懼又深深的崇拜？”
李觀棋閉著眼，喃喃自語。
“額，那個把二代可汗暴錘了兩次的大洛嬴承帝？”
瞬空遲疑道。
“不。”
魔刀出聲否定，“都是半神，都是統治者，二代可汗雖然打不過那一代大洛皇帝，但也不至於害怕，就算害怕，也不可能崇拜對方。”
“那就是阿木爾汗本尊？”
龍戟也參與了討論，好奇道：“兒子怕爸爸，同時又崇拜爸爸，很正常吧？”
“不。”
李觀棋依舊閉著眼，不斷回味著剛才融入記憶的感覺，輕輕搖頭，“我能感覺到二代可汗的情緒，只是單純提起阿木爾汗的時候，他心中沒有半點崇拜和害怕，只有深深的無奈與些許尊敬。
而且關鍵點不是阿木爾汗，而是阿木爾汗的另有隱情，那個隱情，才是讓二代可汗又恐懼又害怕的原因。”
“不是洛帝又不是他爹，卻能讓一個半神級的強者又恐懼又崇拜……恐懼……又崇拜……令人敬畏……”
冥王的聲音緩緩響起。
“嗯？！”
忽然，李觀棋猛地睜開眼睛，湛藍色的瞳孔微顫。
下一刻，他與冥王異口同聲道：
“是神靈！”
“啊？”
聽著李觀棋和冥王得出的結論，瞬空不禁有些遲疑，“額，雖然確實，一尊神靈可以讓所謂的半神感到又恐懼又崇拜，可這未免太過牽強了，除神靈之外，也有很多事物能讓一名半神感到敬畏啊，不是麼？”
“對。”
李觀棋沒有否認，而是輕輕點了點頭，“的確如此，但比起那些，我還是更傾向於‘神靈’這個答案，因為阿木爾汗的崛起，太突然了。”
在新紀，阿雅貝爾大草原這片區域，是亞人種數量和品種，殘存最多的區域。
從新紀開始之後的2700多年來，這片草原上的人類和諸多獸人部族征戰不休，從未有過統一的時候。
在阿木爾汗崛起之前，草原勢力最少的時期，也不過是狼人族，鳥人族，草原人族三足鼎立，而且這種局面很快就又瓦解了，再次變成十幾個部族大混戰。
那些年，草原人類這個部族一直處於上層水平，在草原上一直都是強者，但也從來不具備統一的能力。
直到阿木爾汗突兀地崛起。
他的強大很沒道理。
他來自一個名為那拉部落的草原人氏族，在他之前，整個那拉部落都沒出現過九宮級的強者，而他個人在一元級到八卦級的戰績也很稀鬆平常。
直到他首次以九宮級的身份，出現在草原之上。
他的九宮級首戰，直接就秒了一個九宮級後期的豹人。
從那時，阿木爾汗就開始了強勢崛起，先是率領那拉部落，將所有草原人部落整合起來，建立北莽王庭，然後以王庭可汗的身份四處征戰，且每征服一個獸人部落，總會與對方結成同盟關係，讓自己的隊伍愈發龐大。
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征服了整座草原，成為草原霸主，建立草原聯盟。
可是為什麼？
他是怎麼變強的？
阿木爾汗最後一次以八卦級的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裡，與他第一次以九宮級的身份現身，二者之間只差了不到5年，然後他又在短短幾年時間內，擁有了半神級的水平。
他為什麼一踏入九宮級，就擁有如此高的戰力？
他又為什麼能在進階九宮級之後的短短幾年內，踏入半神級？
沒人知道。
草原上的底層平民們，都當他是天神下凡，認為阿木爾汗是天神的化身，生來就是為了統一草原，給草原帶來和平。
可是，真相到底如何？
“也許那不是傳言，也不是有人故意給阿木爾汗這個君王臉上貼金。”
李觀棋低頭看著腳下草線，輕聲道：“忽然崛起的阿木爾汗，或許就是跟某位神靈扯上了關係，然後才獲得了強大力量，而他統一草原之後的諸多政策，可能就是跟神靈約定好的內容。”
“哦？”
旁邊的龍戟雙臂環胸，美眸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有某位神靈賜予他力量，讓他去給草原帶來和平，並且要草原上的各個種族都平等和睦，友好相處？”
“不可能。”
瞬空的聲音響起，“諸神黃昏之後，眾神隕落，根本沒有神靈殘存，那個阿木爾汗上哪兒去要一份神靈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