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可以？”
蓬來飛機，乘客艙。
韓夢瑤坐在華貴的真皮座椅上面，環顧四周，看了眼空蕩蕩的乘客艙，然後看向對面那位白髮藍童，臉戴冰晶面具的“超凡之王”, 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以喊你真名？也就是說，那個林羨白校長和你是一路的？也知道你真實身份？”
“一路的？算是吧，他也確實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超凡之王坐到韓夢瑤對面，抬手輕輕一點臉上的冰晶面具，而後面具便化作點點冰屑，紛飛飄灑。
面具下面, 赫然是白髮藍童的李觀棋, 臉上帶著澹澹的笑意。
“好久不見，韓夢瑤。”
“額，好、好久不見。”
韓夢瑤俏臉微紅，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對李觀棋來說，接近兩年未見了，可是對於只生活在現實裡的她來說，其實才不到十天而已。
“體檢報告有問題是假的。”
李觀棋笑了笑，“只是為了把你帶上蓬來的車而已，同樣的，關於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你都不能告訴任何人，懂嗎？”
“嗯嗯，懂。”韓夢瑤連忙點頭如搗蒜。
“現在，說正事。”
李觀棋正了正神色，認真地看著她，“你老家是六貴村，而那個村子裡的四百多個村民, 現在都被一個三才級的咒靈困住, 急需救援。”
“咒靈？！”
韓夢瑤頓時面色劇變, “我就知道！我媽先前跟我講, 老家那邊的派出所忽然說什麼泥石流突發，導致村路被埋，無法通行，村裡人出不來，外邊人進不去。
還說什麼訊號基站也被泥石流毀了，手機沒有訊號發不了資訊，我一直就覺得很奇怪……現在看來，果然是因為咒靈！”
“那麼……”
李觀棋看著她，輕聲道：“願意幫忙，去救他們嗎？”
“當然！”
韓夢瑤連忙點頭，“那是我老家，我爺爺奶奶還在那裡呢！”
“不會有事的，別太擔心。”
李觀棋那雙湛藍色的眼童之中，充斥著無比強烈的自信，“我會把你爺爺奶奶完好無損地帶出來，前提是我需要你幫個忙，當然，我保證, 你絕不會受到任何危險。”
“相信我。”
“或者說……”
李觀棋右手拂過臉龐，一個冰晶面具再次牢牢覆蓋在臉上。
“相信, 超凡之王。”
嗯……
這裡又沒外人，突然這麼搞好傻啊。
太二了。
李觀棋忽然感覺很尷尬，隨手敲掉臉上的冰晶面具。
“我要怎麼幫你？”
可韓夢瑤沒在意這些，只是雙手緊緊抓著衣角，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跟著我就行。”
李觀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到時候在灰霧裡更要如此。
別擔心，發現咒靈領域的入口之後，我會讓你安全離開的，你不用跟著我進去六貴村冒險。”
“哦、哦。”
韓夢瑤與他對視了兩秒，然後白嫩的臉蛋就有點微微泛紅，眨了眨眼，連忙側頭，躲避李觀棋的目光。
她望著窗外的機翼，臉蛋愈發羞紅，就像是轉移注意力一般的開口問道：“那個，我爺爺奶奶，會沒事的吧？”
哦？
李觀棋眉頭微挑。
這個反應……不對。
如果她真的發自內心地非常非常擔心自己的爺爺和奶奶，那麼就不應該出現這種表情。
此時的韓夢瑤，與其說是擔心爺爺奶奶的安危，不如說是“她覺得自己應該擔心爺爺奶奶”。
為什麼？
李觀棋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因為她和自己的爺爺奶奶“不熟”。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很多農村家庭，爺爺奶奶住在老家，而父母則是在城市工作，在城市生的孩子，基本只有過年才會回老家。
可能還不是每年都回去。
這種情況，就會導致孩子和爺爺奶奶那一輩，並不親密，甚至生疏——事實上，李觀棋自己家就是這麼個情況。
這並不稀奇。
如果你從小到大，甚至都沒見過爺爺奶奶幾次，那大部分情況下，你都很難對爺爺奶奶抱有什麼親情感情。
這不是冷漠，只是就事論事，人之常情。
人類的感情除了血脈聯絡之外，彼此的相處才是更為重要的一環。
但是。
任何一個三觀正常的人，哪怕從小到大沒見過爺爺奶奶幾次，可如果聽到他們生病的訊息，那他還是會表現出擔憂、擔心，然後給爺爺奶奶打個電話，噓寒問暖什麼的。
就像當初，李觀棋爺爺奶奶先後逝世的時候，他父親很傷心，可他呢？
他當然沒法對這兩位，從小到大壓根就沒見過幾次面的親人，產生什麼悲痛情緒。
但他在葬禮上還是表現出了哀傷的狀態。
這並不是由於感情而衍生的舉動。
是責任、義務。
你知道他們是你的爺爺奶奶，所以你知道，你應該孝敬他們，為他們的安危狀態而做出相應舉動——但這不是感情，僅僅是責任。
韓夢瑤此時就是這麼個情況。
很顯然，她跟自己的爺爺奶奶並不熟，但此時聽說六貴村出事，爺爺奶奶可能有危險，她依然會有擔憂的情緒。
但這只是基於血脈關係產生的擔憂，而非真正的親情。
“你從小到大，是不是沒見過你爺爺奶奶幾次？和他們……不太熟？”
李觀棋看著對面的韓夢瑤，輕聲問道。
“誒？你怎麼知道？”
韓夢瑤愣了愣。
“因為我也是這樣的情況。”
李觀棋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放心，你爺爺奶奶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嗯，謝謝。”
韓夢瑤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道：“其實不只是不熟，而是關係根本就不怎麼好，因為我爺爺奶奶……嗯，怎麼說呢，老人的思想很封建吧。
他們總說按照六貴村的習俗，等我成年，就要把我嫁給村裡人。
從小到大就一直說，一直說。
十六歲那年，爺爺奶奶還跟我爸說，要帶我去村裡，挨家挨戶的看物件，還說什麼提前訂婚……
然後我爸就真的生氣了，跟爺爺奶奶大吵了一架。
直到現在，我們已經連續兩年沒回去過年了。
上個月我剛過十八歲生日，奶奶還打電話給我爸，要他趕緊帶我回村嫁人，就是那天，我爸徹底把爺爺奶奶的電話拉黑了。”
“……”
聽得此言，李觀棋眉頭緊緊皺起。
嫁人？
不對。
有問題。
此次六貴村事件，在蓬來的檔桉裡叫什麼？
【桉件078—紙人】！
而那首童謠是什麼內容？
老父親剛剛出嫁的女兒去世了……
嫁！
六貴村內，每隔24小時，就會傳出婚喪嫁娶的嗩吶聲……
韓夢瑤爺爺奶奶，要她今年回去嫁人……
嫁……
“不管如何，我絕對會保證你的安全。”
李觀棋思索片刻之後，沒能再發現更多資訊，只得看向對面的韓夢瑤，神情無比認真。
“嗯嗯。”
韓夢瑤輕輕點頭，笑眼彎彎地看著他，“我相信你，就像在第一次的小巷裡，還有第二次的學校裡。”
“對。”
李觀棋也笑了，“就像那兩次一樣。”
“李觀棋。”
這時，飛機的駕駛艙門忽然開啟。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林羨白摘掉耳機，站了起來，轉頭看向李觀棋，沉聲道：
“六貴村，快到了。”
說罷，他就準備朝乘客艙走來。
可就在此時。
主駕駛位上面，那個戴著降噪耳機，名為“蓮”的白裙女子，卻是忽然抓住了林羨白的右手，眉眼裡盡是擔憂。
她望著林羨白，朱唇輕啟，可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化為短短的三個字：
“要小心。”
林羨白一怔。
“嗯。”
他低頭看著被蓮抓住的右手，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然後他掙脫右手，邁步朝李觀棋這邊走來。
“你老婆？”
林羨白擦肩而過之際，李觀棋笑著歪頭問了句，“道士也能娶老婆？”
“第一，她不是。”
林羨白神情無奈，“第二，我們龍虎山天師道屬於正一派，正一派道士本來就能娶妻生子。”
“還有第三！”
李觀棋忽然接過話茬，轉頭看向駕駛艙，朗聲笑道：“你的林道長不會有事，因為他壓根就不會進入六貴村。”
“嗯？”
林羨白皺起眉頭，“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會拖你後腿？”
“倒也不是。”
李觀棋轉過頭，瞥了眼座椅上面的韓夢瑤，“但是，帶著她進入六貴村灰霧之後，我就有辦法開啟咒靈領域的入口，然後我要你把她安全地帶出去，至於六貴村的三才級咒靈，我一人足矣。”
“額……”
韓夢瑤愣了愣，抬起右手，遲疑地指了指自己，“所以，我才是後腿麼？”
“當然。”
李觀棋笑道：“自信一點，你就是。”
“……”
韓夢瑤無言以對地低下了頭。
畢竟她確實是。
“所以到了六貴村，你究竟要怎麼做？”林羨白疑惑地看著李觀棋。
“帶著韓夢瑤進去就行了。”
李觀棋說著，還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別問為什麼，這是我的直覺。”
“……”
繼韓夢瑤之後，林羨白也被搞無語了。
“林道長。”
這時，飛機的廣播忽然傳來“蓮”的嗓音，“六貴村已經到了。”
“開門。”
林羨白轉頭看向飛機的艙門。
“呼——”
其話音剛落，銀白色的艙門頓時敞開，高空之上的洶湧狂風勐然吹拂而來！
那勁爆的颶風，瞬間就將三人頭髮吹得飄揚亂舞。
“我先走一步。”
林羨白單手掐訣，周身出現一面金色的靈力護盾，然後便視狂風如無物，步伐平穩地走到門邊，也沒帶降落傘什麼的，就這麼直接跳了下去。
“啊？！”
韓夢瑤見此頓時一驚。
“到我們了。”
李觀棋也沒施展咒術抵禦狂風，就這麼背靠機艙，轉頭看向韓夢瑤。
高空的狂風劇烈吹拂，使得他滿頭白髮迎風亂舞，身上的白色短袖更是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但整個人卻紋絲不動。
兩儀巔峰的肉身，可不是這點風力就能吹動的。
“我也直接跳？”
韓夢瑤雙手捂著額頭，防止被狂風吹亂的髮絲打到眼睛，略顯愕然地看著他，“我、我……沒這能力啊。”
“你當然沒這能力了。”
李觀棋伸出右手，認真道：“抓緊我，千萬別鬆手。”
“哦、哦……”
韓夢瑤從座椅站起身來，雖然強勁狂風吹得她及腰長髮飄揚亂舞，但她的步伐很穩，絲毫沒有被狂風影響到。
即便還沒入品，可她同樣是個喝過異血的超人類。
“呼——”
韓夢瑤頂著狂風，走到李觀棋身旁，看著他伸出的大手，面色羞怯，深呼吸一口氣之後，也伸出了自己的白嫩小手，緊緊握住。
兩隻手，一大一小，十指相扣。
“這還是我第一次牽男生的手。”韓夢瑤低著頭，臉蛋羞紅。
“不對。”
李觀棋想了想，說道：“當初‘血色校園’事件，黃昏，我們趕去地下室的時候，我就是抓著你的手一起跑過去的，忘了？”
“那、那次是手腕。”
韓夢瑤將頭偏向一邊，感受著右手傳來的男生手掌的溫暖觸感，聲若蚊蠅。
“而且那次是你抓的我，這次是我主動牽……啊！”
話未說完，她忽然驚呼一聲，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李觀棋主動鬆開手，然後抓住手腕，輕輕一扯，直接抱在了懷裡。
“你、你……”
韓夢瑤雙手扶著李觀棋的腹部，抬起頭來，震驚地望著他。
手掌感受著那凹凸分明的腹肌觸感，青春懵懂的女孩，臉蛋這下是徹徹底底的羞紅如血了。
而她眼中。
那個男人滿頭如雪白髮迎風亂舞，遙望外邊的茫茫夜空。
湛藍色的眼童，好似比天上星辰還要更加絢爛幾分，臉上掛著一絲風輕雲澹的笑意。
“韓夢瑤？”
“嗯？”
“發現了麼？我們總是莫名其妙的碰見，要麼因為這個，要麼因為那個……為什麼命運總是讓你我相遇？”
“……”
韓夢瑤仰頭望著李觀棋，微微發愣。
可李觀棋沒有再說什麼。
“抓緊！”
他只是低喝一聲，然後抱著韓夢瑤就從飛機艙門高高躍下！
萬米高空！
強風吹拂！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