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不清楚陸斌這些年到底經歷過什麼,但從陸斌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遠高於同齡人的企圖心。
說實在,這在當初顧晨的認知裡,陸斌並不是這樣。
或許自己見證過陸斌家從富裕階層走向落魄,所以才更能理解陸斌的變化。
陸斌作為自己的發小,初中又是同班,關係自然不錯。
而那些年,陸斌也不缺朋友,似乎總是班裡的焦點。
可自從父親生意失敗,家裡的豪宅被拿去抵債,洋房換成了老舊樓房,陸斌身邊的朋友似乎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少。
也正是因為如此,陸斌的性格也在發生著改變。
變得暴怒,極端,甚至有暴力傾向。
而之前跟他走的最近的那幫所謂的朋友,在陸斌家道中落時,一個個消失的無影無蹤。
見識過巔峰人脈的陸斌,此時才能感受到人情冷暖。
不幸的家庭,讓他開始變得鬱鬱寡歡,最終選擇轉學去羊城,投奔母親。
可母親的去世,似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加上大學畢業的失戀,估計現在的陸斌,早已看淡一切,內心也變得極為功利。
如果顧晨感覺副駕駛坐的還是當年的陸斌,那他是絕對不會娶一個根本不愛的人作為妻子。
之所以結婚,是因為妻子是公司高管的女兒。
由此可見,陸斌已經被生活磨平了稜角,準備向生活妥協。
“去我家坐坐?”陸斌說。
顧晨拉回思緒,點頭嗯道:“在哪?”
“就那邊一直開到底,右拐。”陸斌說。
顧晨聽話照做,直接啟動車輛。
行駛了將近兩分鐘,來到一處老舊社群門口。
陸斌指著路邊樓房的一戶窗戶:“那就是我家了。”
想了想,陸斌又道:“也不能算是我家,那是我繼父家,那個家容不下我。”
“再怎麼說你們不都是一家人嗎?”顧晨說。
陸斌搖搖腦袋,淡笑著說道:“一家人沒錯,但那只是名義上的。”
“自從母親死後,這個家,已經不屬於我了,繼父明確告訴我,這房子只能留給他的親兒子。”
“而我作為繼子,不僅每個月要給繼父和弟弟一筆生活費,他們還從各個方面壓榨我。”
“要不是我母親臨死前交代,要跟這一家子好生相處,我早就跟他們恩斷義絕了。”
丟掉香菸,陸斌又道:“反正明天我結婚,他們作為我的親人,也能幫上一點忙。”
“尤其是聽說我攀上了公司高管的女兒,他們對我的態度也比之前好了許多,也願意幫我張羅婚事,但還是人手不夠,所以……”
瞥了眼顧晨,陸斌又道:“所以我請了幾個公司的同事,還有你,希望你們能一起幫我。”
“這個沒問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我樂意效勞。”顧晨理解陸斌的難處。
從陸斌打電話給自己,讓自己開車來羊城,給婚車車隊湊數,顧晨就知道,現在的陸斌,其實過得並不算太好。
想著羊城的房價也是驚人的存在,顧晨好奇問道:“對了陸斌,你買房了嗎?”
“沒有。”
“那結婚後住哪?”顧晨又問。
陸斌淡淡一笑:“租房。”
“那新娘家裡同意嗎?”顧晨說。
陸斌沉默了兩秒,隨後咧嘴一笑:“好在我未來岳父清楚我家的情況,也不逼我。”
“但是要爭取在羊城買房,我岳父會幫我,這樣我的壓力也能小點。”
“那你岳父對你還算不錯。”
“呵呵。”陸斌咧嘴一笑,也是淡淡說道:“說實在,這只是一場利益輸出,帶有色彩的聯姻罷了。”
“聯姻?”顧晨不太明白,忙問陸斌:“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陸斌躺靠在座椅上,也是一臉淡然:“實話跟你說吧,公司裡鬧派系很嚴重,都是爭權奪利。”
“而我岳父這邊也在極力拉攏有能力的年輕人,我在公司帶了不少徒弟,很多人都聽我的。”
“所以我在公司的利益角逐中,屬於中間派系,但我岳父為了能夠拉攏我,倒向他那頭,所以才同意我跟他女兒的婚姻。”
“但這在我看來,更像是一次聯姻,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聽著陸斌的滔滔不絕,顧晨感覺細思極恐。
好在自己的同事都坦坦蕩蕩,否則顧晨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見顧晨一臉憂愁的模樣,陸斌竟然笑出聲道:“顧晨,看你這模樣。”
“說實在,你是警察,當然不適應這種社會企業之間的勾心鬥角,我也不適應啊。”
“但是後來,我要想發展,就得慢慢融入,學會適應。”
“可真有你的。”顧晨頓了頓,又問:“你不是說要請我上去坐坐嗎?也好帶我參觀一下你繼父家。”
“那就走吧。”聞言顧晨說辭,陸斌直接開啟車門。
隨後顧晨拍拍陸斌肩膀,示意陸斌來到車後。
將後備箱開啟時,陸斌整個人目瞪口呆。
“這……這不都是我愛吃的江南市土特產嗎?”
看了眼顧晨,陸斌不可置通道:“顧晨,沒想到這麼多年,你竟然還記得我愛吃這些?”
“我是不太記得,但我爸媽記得。”顧晨淡淡一笑,也猜到了陸斌的反應。
於是又道:“其實當年你經常來我家蹭飯吃,我爸媽就知道你的胃口。”
“所以這次聽說你結婚,他們也沒什麼好送你,感覺還是送點你最愛吃的土特產為妙。”
“叔叔阿姨對我才是真愛啊。”陸斌搖搖腦袋,也是苦笑一聲道:“這些東西就不要提出來了,拿回這個家,我就別想再拿走了。”
“還是等我結完婚,直接送到我的出租屋裡。”
“也行吧。”顧晨將車門關上,不由吐槽道:“你就一點也不分給繼父和弟弟?”
“給他們幹什麼?浪費糧食。”陸斌堅持己見,直接帶著顧晨往樓道走去。
沿著狹窄的樓道,大家一起來到五樓。
用鑰匙開啟房門,陸斌這才發現,家中並無一人。
“可能繼父和我那個弟弟還沒回家。”走到沙發前,陸斌隨手將沙發上雜亂的衣物丟在一邊,道:“坐吧,家裡有點亂,我給你倒杯水。”
“沒關係。”顧晨走到房間門口,大概的參觀了一遍。
三室兩廳的房子,雖然老舊了一些,但面積還算可以。
看著最小的一處房間,顧晨淡笑著問他:“陸斌,最小的這間房,應該就是你住的沒錯吧?”
“對啊。”陸斌端著茶水,直接遞給顧晨道:“從小就住在那個小房間,只是明天結婚,我繼父才勉強將大房間讓出,讓我多睡幾晚。”
“他妄圖用這幾天的殷勤,讓我對他好點,以後好繼續壓榨我。”
“別說那麼難聽,你繼父再怎麼對你不好,但他畢竟把你養這麼大,很辛苦的。”
顧晨也並不贊同陸斌這種一棒子打死的說法。
陸斌眉頭一挑,也是淡笑著說道:“你說的對,還有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就算再怎麼對我不好,但他畢竟是我媽的親兒子,我能對他不好嗎?”
顧晨看看左右,又問:“對了,我原本以為會見到很多老面孔,可到現在也沒見到熟人,你這次都喊了哪些人過來啊?”
“沒叫多少人,就幾個大學室友。”陸斌開始剝橘子。
“那初中和高中的呢?”顧晨問。
“就你一個。”陸斌瞥著顧晨,也是微微一笑。
“為什麼?”顧晨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但陸斌似乎並不認為有何不妥。
顧晨也是一本正經道:“你既然都結婚了,怎麼就不多叫幾個老同學?”
“呵呵。”陸斌乾笑兩聲,也是不由分說道:“可我也不知道哪些人結婚了沒有啊。”
“萬一結過了,多尷尬啊。”
見顧晨沒聽懂,陸斌又補充了一句:“畢竟平時又沒怎麼聯絡,這時候突然叫人家,不太好。”
躺靠在沙發上,跟顧晨並排而坐,陸斌也是將剝好的橘子丟進嘴裡,看著天花板感慨道:
“難怪人們都說,人越長大就越孤獨,畢竟小時候的世界很小,可以只談友情。”
“但長大後要考慮的,是人情世故,就像接親的那天要準備的車隊一樣。”
坐起身,陸斌看著顧晨,也是一臉認真道:“到時候,那幾輛是公司領導的車,必須打頭,你們的車就跟在女方親戚後面吧。”
“行!”顧晨默默點頭。
其實不用陸斌解釋,也沒人會覺得不妥。
因為潛意識裡顧晨明白,這個社會不是按交情深淺來講排序的。
不管車隊還是生活,總會有更重要的事情排在前頭。
做朋友的,能保持不掉隊,就已經很好了。
見顧晨表示理解,陸斌也是釋然的說道:“說實話,這幾年失去聯絡的人並不少。”
“有些是圈子不同,自然而然的疏遠,有時候發訊息發現需要驗證。”
“但也有些,是在利益衝突後,才轉變了彼此的身份。”
“而早在第一次和朋友合夥做生意的時候,就有長輩提醒過。”
“雖然我們現在的關係很好,但有些事情還是得提前說清楚,不然到時候會很麻煩的,搞不好連朋友都沒得做。”
“當時對這個說法不以為然,總覺得有些事,說太死很傷感情。”
扭頭看向顧晨,陸斌也是倒苦水道:“所以從這些話中,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創業失敗過。”
“對呀。”陸斌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顧晨怎能裝糊塗?
陸斌則是淡淡一笑:“那時候真傻,跟一個好朋友合夥做生意,到了組建公司籤合同的時候,我說咱倆還分這個?不用簽了,那傢伙也同意了。”
“感覺大家都這麼熟了,沒必要。”
“只不過後來發現,原來有些事情不說死,才傷感情。”
“等到翻臉的時候,才知道人性的虛偽。”
“是不是最後還是分道揚鑣了?”顧晨說。
“可不是嗎?”陸斌拿起一隻蘋果,放在手裡掂了掂,又道:“那時候,我那個合作伙伴,在看到盈利的同時,堅決要求股份裡他必須佔六成。”
“可明明他根本就沒做什麼,公司全靠我一個人打理,他憑什麼張口就要六成股份?”
見顧晨平靜的盯住自己,發現自己失態的陸斌,很快又改變了語氣。
“不好意思,有些激動了,因為從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在人與人的交往中,我們總會習慣性的給對方一個定位。”
“但有時候卻忘了,在我的朋友這個定位之外,對方還有某人的丈夫,某個家庭的頂樑柱,某個專案的投資人等角色需要扮演。”
“除此之外,小到結婚時的禮,大到託別人幫的忙,一不留神沒處理好,就能搞砸一段關係。”
抬頭看著顧晨,陸斌也是自問自答道:“是人和人的關係變得更脆弱了嗎?其實不是。”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你能為別人提供的價值更多了,不再是單純的情感價值,還有了更多的經濟和實用價值。”
“而價值越高的東西,風險也自然會越大。”
顧晨默默點頭:“所以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所謂的越長大越孤獨,其實是必然的。”
“沒錯。”陸斌非常贊同的道:“可能到最後,能一直保持聯絡的朋友,不會超過個位數。”
“而能偶爾交心的,一隻手也就數完了,至於還能隨叫隨到的,有一兩個,就已經足夠幸運。”
瞥了眼顧晨,陸斌也是道歉說:“這次辛苦你跑一趟了,等下次……”
“不是吧?”不等陸斌把話說完,顧晨便調侃著道:“你這結婚還有下次?”
“我是說,下次去江南市找你玩,瞧你說的,把我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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