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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厚黑

作者:好大一隻烏
鄱陽湖前線已經是三國對峙,山雨欲來風滿樓,似乎空氣中都瀰漫著緊張的火藥味。可此時的應天明皇宮中,卻還是一副歌舞昇平。

肉山一樣歪在皇座上,用肥碩的胳膊支撐著碩大的腦袋,弘光皇帝朱由崧那張油光發亮的臉卻是洋溢著一股子得意的笑臉。

這次還不止皇帝,左右兩列,文官們從東林魁首錢謙益,呂大器,姜曰廣,高弘圖到已經成死地的副社首領張溥張採,勳臣們則是從保國公朱國弼,魏國公徐增烈到最底下的伯子們,一個個也都是興高采烈,臉上浮現著笑容與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自矜。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安南,占城,暹羅,南掌,高棉,再後來緬甸,最後甚至與大明斷絕聯絡已經八十年之久的木梆土司都派遣使者到了南京,朝貢大明,大哥的威風也得靠著小弟眾多來襯托出來,如今的應天城似乎恢復了永樂年間鄭和下西洋那盛況,每天都有外邦人士朝貢而來,熱鬧非凡。

這不正說明各位先生治國有方,當今皇帝也是聖主,中央天朝四夷賓服,大家都是面上有光啊!

只不過這麼多人中,唯有鴻臚寺卿,也就是大明外交部長黃瞻文笑不出來,這個天啟年間的老進士老臉止不住發綠,嘴角亦是神經質那樣時不時抽搐著,人人都往前擠,唯有他是活生生的向後縮了一個身位,縮在了眾人的身後。一邊聽著太監唱禮,一邊他還時不時張望向站在人前,新晉入閣的大學士張溥的背影。

可張溥背在身後的一隻手卻是不住地向下壓著,話也隨著他的手噎在喉嚨裡,黃瞻文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汗珠子不住地順著他額頭流淌下來。

外交部長的沉默之下,一個個頭上包著帶角頭巾的番邦使節先後進來,用禮部教導的五體投地模式年糕一樣跪在地上,嘰裡呱啦的唸誦著自己本族語言的國書,然後將禮物呈上,上面弘光帝也是龍顏大悅,肥厚的巴掌一揮。

“賞!”

就跟模特走臺那樣,中南七國十幾個部族三十多個使節先後在勤政殿參拜一遍,旋即龍顏大悅的朱由崧又是在乾清宮擺下國宴,宴請這些遠道而來的番邦使節。

那種仿照大唐時候的盛大宴席華麗的在皇宮大內招展了開,公卿三列分坐兩旁,一人一案,席地跪坐,那些使節則是被請到最中間,直面著皇帝列席,穿著綾羅綢緞的靚麗宮女在絲竹悠揚的曲目中甩著長袖跳著採桑舞,更有太監捧著美味佳餚一個桌子一個桌子的遞上,這宴會規矩少,公卿百官是縱情的把酒言歡。

這不過這會兒,黃瞻文卻是再也忍不住了,眼神偷偷瞄著那些隔著幾個桌子,尚且彼此張望,滿含殺氣的眼神中直冒火星子的使節,他乾脆急促的離了席,告罪的鑽到了張溥的身邊。

這是沒法搪塞了,張溥也無可奈何的乾脆舉著酒轉了一圈:“親事,黃大人等不及了,告罪告罪!”

最近張溥要娶黃瞻文的小女兒做妾,朝中不少人都知曉。一丁點兒也看不出勢不兩立,劍拔弩張的痕跡,風流教主錢謙益是大笑著抱了抱拳頭。

“張大人自去,莫叫老丈人等急了,哈哈!”

打趣聲中,張溥擁著黃瞻文,小心翼翼的又從宴席後面繞了出去,不過文人的虛偽卻是展露無遺,這頭張溥才剛走,那頭剛剛還跟著一副笑臉的王洽臉色卻是迅速陰沉了下來,悻悻然的在那兒嘀咕著。

“這就著急捧一個後生的臭腳了,真不知道某公怎麼學的禮義廉恥,這樣人也配位列朝堂?”

跟著一大圈兒老東林,就跟怨婦聽到有價值的八卦那樣,是應和著點著頭,是不是還傳來了低聲的嘲笑聲。

不過黃瞻文是沒心思去管這些了,剛出了殿門,他已經急不可耐的抱拳重重一拜著。

“張大人救命啊!”

“噓!!!”

趕忙看看左右無人,張溥急促的拽著這老傢伙的胳膊到了大殿邊的角落裡,這才無奈的責備著:“黃大人,一殿之臣!能不能拿出點氣概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您老前輩,這些還要我這個後輩來教?”

“可是,欺君之罪啊!”

提到這個,黃瞻文腦門上汗珠子還是一股一股的淌著,他是急促的伸手指向了尚且鼓樂喧囂的大殿,可話還沒說完,卻又被張溥給推了回去。

“張某明白,緬甸木邦在與暹羅開戰,東印度服公司私兵壓在了暹羅城下,高棉,南掌與安南打了個不可開交,占城想要向大明求救,安南想要大明呵斥高棉南掌退兵,不要干預他侵吞占城,至於暹羅是既想要大明支援他們進攻東籲,又想把大明趕出去,就這點事兒!”

“可,可這些事兒,哪個大明都辦不到啊!”

一著急,黃瞻文終於是把這些誅心之言說了出來。

和中原弄不清楚這些藩屬國哪個哪個複雜關係一樣,這些中南半島小國同樣對大明王朝訊息閉塞,國相帕碧羅說話算數,說要在大明皇帝面前彈劾洛羽,就在大明皇帝面前彈劾洛羽,只不過他也分不清洛羽到底屬於哪個明的!使節在福建登岸之後,一迷糊,就直奔了南京而來,反正距離中南最近的就是南明,應該管事兒吧?

其餘使節考慮的也是差不多,卻不知道,他們是撞到了最不管事兒的一個。

可令黃瞻文愕然的是,張溥居然是大笑著點了點頭。

“管不了就對了!所以黃大人大可以把所有事情都答應下來,這些中南小國都沒辦成事情,下一次自然就不會再來了!可他們這一次為了辦事兒,進貢了不少真材實料的玩意,皇上得到了實惠,萬國來朝,應天百姓看在了眼裡,百官得到了面子,這就夠了!”

還真是東方厚黑學,張溥臉不紅心不跳的就把本來朝見毛珏的使節,心安理得自己扣了下來,聽得黃瞻文簡直目瞪口呆。

“這!這能行嗎?”

“如果黃大人還不放心,那張某就不攔著您老了,現在您老就回大殿,當著陛下還有文武百官,中南使節澄清,他們是朝貢北朝的,來錯地方了,您請!”

眼看著張溥對著前面一擺衣袖,黃瞻文卻是機靈靈的嚇了個哆嗦,他要是敢,何至於拖延到現在?滿是悲催,老鴻臚卿哆嗦的重重一鞠躬拜了下來。

“這就對了,回去該飲酒飲酒,讓陛下與百官樂過去,就夠了,黃大人,請!”

大笑著,張溥又是一舉大袖,誰知道黃瞻文是尷尬艱難的擺了擺手:“張大人自去,老朽.....,老朽腿兒還有些發軟,緩緩!緩緩的!”

這膽子還為官呢!就算張溥都略微有點鄙夷的搖了搖頭,面前又是一抱拳,這才大搖大擺的向回走了去。

剛走到殿門口,忽然是一陣喝彩聲傳來,殿中,一個東籲使者居然也是走出了席位,隨著樂舞在殿中飛舞了起來,琵琶胡旋,那模樣就好似盛唐之風那樣,看著群臣皇帝都是跟著叫好喝彩,想都沒想,張溥也高舉著雙手,張狂的大聲喝彩起來。

可這一次,又是沒走幾步,忽然間看到前頭錢謙益那滿是古怪的笑容,愕然地回首過去,黃瞻文又是苦著一張老臉出現在門口,無可奈何哀嘆一聲,乾脆沒回去,張溥再一次出了殿門,推著黃瞻文又是去了邊沿那個角落。

“黃大人還沒想清楚嗎?”

“張大人,這次不是老朽沒想清楚,而是這位小兄臺要見您!”

苦著一張臉解釋著,旋即黃瞻文又是急促的對著角落揮著手,看著快步跑過來的小官,張溥心頭明顯咯噔一下,他是焦慮的陰沉而急促問道:“允誼,你怎麼來了?”

畢竟是黨爭時代,就算史可法,現在也是無可奈何的站隊了,他的緊急軍情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給兵部,而是直遞到了自己派系領袖張溥手中,看著史可法的口信錄書,剛剛還揮灑洋溢的張溥明顯感覺到眼前一黑,情不自禁的踉蹌了一步。

絲竹樂曲依舊,觥籌交錯間,忽然錢謙益若有所思,猛地轉過了頭,目光錯愕的落在了張溥已經空了許久的席位。

另一頭,馬車急促的飛奔著,此時堂堂大學士居然是翹了皇帝的國宴,已經狂奔在了應天的市井中,七拐八拐,他是停在了間高聳威武的官員宅邸前,也不管什麼身份尊卑了,上去就是咣咣沉重的砸門起來。

“誰呀!”

滿是不耐煩的聲音,兩個門子從裡面惱火的打開了門,可旋即,卻是不可置信的驚叫了起來。

“張....,張大學士!”

“大學士稍後,小的這就去稟告我家老爺!”

一個驚慌的招待著,另一個則是飛奔向了後院,可今個,張溥就像是瘋了那樣,一丁點規矩都不講了,推開他,徑直的闖向了府邸內。

不過他也沒走多久,此間的主人就已經一瘸一拐的迎了出來,滿是驚奇與驚喜,拄著拐,洛縝急促的走出了花廳,大笑著抱拳鞠躬著。

“大學士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與弟打聲招呼,弟好把那雲霧峰的龍井煮好.....”

“張某欲見洛掌櫃的,要快!”

不可置信的被張溥揮手打斷了話語,聽著他暴躁的嘶吼,洛縝臉上明顯浮現出了不快來,看著他滿臉焦急,急促的催促著,洛家大少也不得不把不快壓在了心頭,踉蹌著對裡面一擺手。

“大學士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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