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商人首推春秋戰國,列國複雜的政治環境,頻繁的戰爭中想要生存下去並且做大做強,獨到的眼光,堪比縱橫家般的思想策略必不可少,甚至不少商人直接承擔了一國乃至於幾國的外交政策,透過推動列國政治走向來,或和平,或戰爭,達到為自己謀取利益的目的,這其中,首推呂不韋,一手奇貨可居,甚至直接推動了戰國的結局。
不過如今,在毛珏手底下,這種縱橫捭闔的大商似乎開始重新復甦,眼前的洛羽就是例子。
雖然被聯姻套上了一層強權關係,可這妞是完全依靠著她在中南經商數年所積累的經驗,所看破的政治走向走到現在的。
偌大的中南,實際上一直維持著一種很是詭異的平衡,就拿最邊緣的安南與占城來講,這麼多年,安南之所以沒有一鼓作氣將佔城滅了,就是因為靠著它身邊長山山脈的另一側,還有著南掌和高棉兩個國家虎視眈眈。
二百多年前,這倆國是一個祖宗真臘國,就是那個在熱帶雨林中修建了吳哥窟的吳哥王朝,這個王朝強悍的差點成了中南半島的秦國,最強盛時期接近統一了整個半島,也是為了統一半島大業,吳哥王朝瞄上了占城,發動大軍翻閱長山來攻打占城。
然而別看占城國小,可人家有海上絲綢之路的便利,長期與宋元貿易積累了大量財富,土地開墾度也很高,人口多達一二百萬,也是不好惹的,你來打我,咱就往死裡打!這些占人也夠狠,屢次擊敗坐擁中南半島三分之二土地的真臘不說,甚至一度沿著湄公河逆流而上,攻破了吳哥王朝首都的吳哥窟。
不過長期戰爭也導致兩國人口大量死亡,田地拋荒,經濟衰落,兩個中南半島的霸爺老炮兒一起衰落了下來,首先真臘後院起火,泰國人的祖先素可泰王朝崛起,奪取了湄公河中上游一直到馬來半島廣袤的土地,吳哥王朝僅剩的疆域也吧嗒一下碎裂成兩塊,高棉與南掌,也就是後世柬埔寨與寮國。
另一頭占城同樣衰落,遭到北方崛起的安南國大舉進攻,疆域一再被侵吞,西南北三面疆域先後丟失,已經縮成了個國中之國的地步了。
再說這邊,奪取了吳哥王朝大片疆域的素可泰,也就是後世泰國人的老祖先,也沒有威風多久,泰人此時的社會結構還是太原始,有點像西周分封制度的周天子與分封諸侯國關係,帝國核心處於素可泰城極其附近,再遠一些則是由部族勢力組成一個個勐進行自治,時間久遠起來,地方與中央的矛盾必然尖銳起來,再加上篤信佛教,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寺廟,國家積貧積弱,自然遭到了外地侵襲。
這個外敵,就是更西方崛起的緬族。
兩百多年前,緬人大舉東進,一鼓作氣攻破了素可泰城,殺王,掠三萬餘俘西歸,素可泰的崩潰也給瞭如今阿瑜陀耶王朝崛起的機會,不過兩國也因此結下了血海深仇。
洛羽利用的,就是這麼兩條中南半島國家的主要矛盾,曼谷距離阿瑜陀耶城不過幾十里路,大明赤膊上陣了,就算只有區區幾千人,依舊給阿瑜陀耶帶來了極大的軍事壓力,為了防備大明,暹羅是將大量潑勐的兵力都匯聚在首都,這就給了世仇緬人機會。
趁著暹羅軍南進的機會,東部緬國大將莽良已經是打著助大明招討的名義率軍東進了,先後攻破邊府波貝,拜林,大有向暹羅核心地區洞裡薩湖進軍,再打一回素可泰之戰的趨勢,就算強悍如大明,都扛不住前後夾擊,清軍與農民軍反覆拉鋸,更不要說一個小小的暹羅了。
想要不滅國,自然要安撫下一方來,而相比於窮兇極惡的世仇,禮儀之邦的大明似乎更好說話一點!
鹽商號華麗的會客廳裡,國相帕碧羅一張老臉悲催如霜打的茄子那樣,無比懇切的重重鞠著躬:“天朝大人,大明的條件,暹羅基本上接受,王上即刻就可以遣送羅耶王子與薩利公主北上,向大明請罪!暹羅願意遵大明為宗主,年年來貢,歲歲來朝!”
以前大明帝國在東南亞可是冤大頭一個,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裝孫子,孫子裝好了,不僅僅能讓大明退兵,更是能透過朝貢從大明王朝獲得豐厚的恩賜與利潤,付出的不過一個名頭而已!這老傢伙明顯還打的這個主意,談條件也是避重就輕。
可惜,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藩屬宗主?儘管老傢伙一副迷途知返的浪子模樣,可洛羽卻是壓根不吃這套,小姑娘很是冷冰冰的搖了搖頭。
“宗主朝貢乃禮部之事,妾身只司征伐,劃曼谷為東印度公司租借地,賠款五百萬兩白銀,這兩樣看不到,三天之後,妾身的炮艦就沿湄公河順流而上,繼續進攻!”
裝孫子居然不好使了?目瞪口呆了片刻,國相帕碧羅忽然又跟齜牙要咬人的惡狗那樣,惡狠狠地嘶吼了起來:“暹羅只是有感於天朝禮儀之邦的仁德之名,這才願意稱臣納貢,握手言和,非暹羅就怕了大明,如果小姑娘你咄咄相逼,莫怪暹羅拼個魚死網破,到時候你麾下的將士性命不保不說,還壞了大明的名聲!”
“那就是繼續開戰唄?來人,送國相下船!”
帕碧羅真是氣的幾乎要吐血了,好傢伙,這小姑娘是軟硬不吃啊!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真要攆他下船了,眼看著洛羽淡定的轉身而去,老臉實在是撐不住,老傢伙也乾脆拂袖而去,鎮著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諸天神佛,憤怒的下了船。
一邊走,帕碧羅還惡毒的叫嚷著要如何把明人斬盡殺絕,屍體扔進湄公河去餵魚,可還沒等走出去幾部,一陣陣猶如晴天悶雷那樣的爆炸聲,忽然就猛地在在他背後響了起來,目瞪口呆的回過頭去,卻看到停泊在曼谷港一條條巨無霸級東印度公司炮艦就跟抽風了那樣,炮火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而他們轟炸的方向,居然是曼谷城內。
一時間炮火紛飛,榴霰彈就跟下雨那樣噼裡啪啦的打在木頭泥胚的暹羅民居上,一時間瓦裂屋塌,牆毀人亡,一座座民居建築爭相恐後的倒塌下去,怎麼都沒想到,橫禍突然降臨到自己頭上,驚駭的暹羅人爭先恐後逃出屋子,卻是在炮火的屠殺下一片片撲倒在血泊中,那場面,殘忍無比。
這不僅僅是殺雞儆猴!曼谷可還有三四萬暹羅人,這北面的阿瑜陀耶重兵雲集,城內的暹羅人也是蠢蠢欲動起來,這些天,已經發生了許多起對東印度公司僱傭兵的襲擊事件,預備來個裡應外合。
慈不掌兵!洛羽可沒有以往那些大明文官的矯情勁兒,既然今個談崩了,那麼首當其衝,她就要消除這個內部隱患,不然一旦交戰起來,這些傢伙再來個背後突襲,她就算不大敗,也得混個狼狽不堪了。
不過這殘忍的炮火屠殺,此起彼伏的轟炸聲與慘叫聲卻是嚇得堂堂暹羅相國兩股戰戰,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足足驚愕了幾分鐘,帕碧羅卻又是撒腿兒又向鹽商號停泊的港口邊狂奔了過去!
時隔半個小時,談判桌兒又一次擺在了鹽商號的會客室,洛羽還是那一副風輕雲淡,漫不經心的模樣,可聽得尚且此起彼伏的炮火,帕碧羅算是徹底失去了一國之相的風度,拳頭敲著桌子,老幹巴是嘶聲竭力的咆哮著。
“向手無寸鐵之人下毒手,大明的仁義何在?鄙國要向天朝派出使節,向大明皇帝抗議你們的殘暴!”
“哦,隨意!國相回來就是想說這些?那妾身知道了,國相請回吧!”
實在想不到怎麼能生出洛羽這等妖孽來,可是看著她這小姑娘再一次淡定的轉身要往回走去,帕碧羅也真是無可奈何了,老傢伙居然差點沒哭出來,無比悲催的又是狠狠敲了桌子。
“曼谷你們大明要,就劃給你們好了!可是五百萬兩銀子,就算把阿瑜陀耶城拆了,鄙國也沒有五百萬兩銀子啊!”
“沒關係,你們不是有稅收嗎?可以分期啊!”
老傢伙還是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洛羽伸手就把腰間懸掛的金珠大算盤給拽了下來,青蔥玉指頭一邊扒拉著一邊還頭頭是道的計算起來。
“年息十釐,春秋入賬,你們暹羅國,是想分三十年前還清,還是五十年還清啊?”
........
就在暹羅君臣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時候,沿海邊的安南卻是一片盛況了,在大明的默許之下,越軍長驅直入,先後攻克順化,屍港,占人莫能抵禦,如果這麼戰事順利的話,今年年末徹底覆滅在長山山脈以東,與安南對弈了六百多年的南海古國,已經是不在話下了。
而且此時安南國內正是阮氏與鄭氏爭權奪利火熱的時候,如果自己阮氏滅亡了占城,將能力壓鄭氏一頭,想著,親自督軍三萬南下的阮越連,甚至都已經透過中軍,似乎眺望到了自己阮主取代黎朝,成為大越國王,甚至大越皇帝的景象。
不過人總是不能期望太高,就在都統大臣浮想聯翩美滋滋的時候,急促的馬蹄子聲卻是打破了他的遐想,幾分鐘之後,看著手頭升龍發來的緊急軍情,阮越連一張猶如曬乾的豬肝那樣皺巴的老臉也是漲成了豬肝一般的顏色。
半島局勢就像是多米諾骨牌那樣,暹羅遭到明軍與緬甸的雙重打擊,沒了暹羅在後面牽制,南掌與高棉也按捺不住貪慾,對著後方空虛的安南,動手了!
到此,洛羽的一人挑五國的計劃,算是徹底成型,整個中南半島都被拖入了戰爭泥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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