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許多事情都是一念之間。
眼神猶豫的看著燈火闌珊中靜謐的阿帕奇小鎮,蘇羽的解釋讓毛行健心裡猶如開了鍋那樣,心中有種衝動讓他向馬上返回鎮子,去找赤鹿,可真正伸出手來時候,他卻又怯懦了,恐懼,厭惡,疲憊,傷痛,還有尚且沒散去的酒意一起在他大腦中迴盪著,昏昏沉沉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腦袋耷拉向了車轅,昏昏沉沉的的睡了去。
坐在車頭的蘇羽也重新安靜了下來,可他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盯著太子拿張青腫破損的臉,盯的如此出神。
…………
啪~啪~
冰涼的觸感在臉上浮現出來,一個機靈下,毛行健是猛地坐了起來,吧嗒的聲音中,一塊冰涼涼的毛巾猛地掉在了地上,而眼前,則冒出了韓曉沫捂著小嘴兒幸災樂禍的小臉兒。
身邊,牛車軲轆壓在泥地裡發出沉悶的響聲,隱約還能聽到河水嘩啦啦的流淌,再次昂頭張望,清凌凌的蛇河已經被拋在了身後。
“過河了?”
“沒錯啊!不是大侄子你吩咐的,昨天耽擱一晚上,今天抓緊回去,早上起來看你在車上睡得正香,南宮管家就沒吵你,直接帶著水兵們往回趕了!大侄子,昨晚你是不是偷看人家搞物件了?被打成這樣,哈哈……”
捂著小嘴兒,這妞還在沒心沒肺的笑著,聽的毛行健卻是大腦一片空白,揉了揉額頭,片刻後他忽然又是急躁的猛地抓住了韓曉沫的小手。
“阿帕奇鎮怎麼樣了?走時候看可曾看到赤鹿?”
“哎呦,疼……”
皺著眉頭把手搶了出來,韓曉沫又是有點酸溜溜的一抱胳膊:“沒看到!人家赤鹿大族長只盯著太子爺,又怎麼會接見我這種小角色!”
“阿帕奇鎮生亂子了?”
有些愕然的看著腫著半邊臉,卻依舊滿臉焦慮的毛行健,片刻後韓曉沫終於正經的搖了搖小腦瓜。
“沒有啊!大傢伙出來還是該吃吃該喝喝的,我們走時候,虎頭巫師還出來送了我們。”
這話讓毛行健心頭鬆了口氣,看樣子昨晚的事赤鹿並沒有說出去,暫時還不會影響阿帕奇部的安穩,昨晚知情人還有個蘇羽,也得趕緊提醒他不要把事情傳出去,想著,毛行健又是趕快抻高脖子,左右張望起來。
“蘇羽呢?”
“也不知道,和你一樣神經兮兮,說要回部族探望他父親兩壺開水,就自己走了。”
自從把這個酋長二代救回部落後,蘇羽就一直跟著自己,用他們印第安人的說法,救命之恩,他把自己當成了血盟兄弟,需要報答這個恩情才能走,或者乾脆就加入到了自己的部族,可現在,繼宋勇忠之後,蘇羽忽然也離開了身邊,一下子讓毛行健心頭變得空落落起來。
“喂!大侄子!你還沒說你到底被誰打成這個樣子啊?小姨給你報仇去!”
韓曉沫還氣呼呼的晃悠著小胳膊,一副本妞很強悍的樣子,可惜,忽然沒了心情的太子爺一句都沒再理她,只是心事重重的回頭張望著越來越遠的蛇河。
.........
這是毛行健抵達新大陸之後第三年,也是第二個豐收,這一年蛇河平原的耕種面積被他擴充了十倍有餘,達到了四十萬畝水旱田,這兒從未被開墾過,充滿腐殖質的肥地上田也真不是鬧著玩的,儘管平均一個勞動力掌管十多畝地,接近是個粗放型的耕種了,一畝地依舊能收穫兩百多公斤的稻米或者麥子。
照比於去年,蛇城的面積也擴大了一大圈兒,畢竟又來了八千多移民,新來的南方移民依靠著半山腰上的城區,向下又擴充了個更大點的方形城區,那形狀,就好像一大一小兩個口字疊在了一起,一個小型的京師城模樣城市聳立在了新大陸的土地上。
今年春天一來,就接近個滿狀態投入開荒中,稍稍農閒的夏天,又和北上的幾個部落打了一場大戰,新移民的房子樓宇修建的照比老移民明顯比老城民的房子簡陋了不少,許多人只簡單修了一層,只有城牆,宋勇忠東行之後沒有人催促,更是僅僅在鎮子兩邊搭了個口子,不過這兒比老城區要熱鬧的多,酒館子雜貨鋪已經開了十幾家,還有人專門跑寶石海到腥海子港的商貿,一個小型的社會基本上健全了。
毛行健回來的時間也剛好趕巧,他才剛進了蛇城的大門,飄飄忽忽的西北風中,今年第一場雪已經是飄飄灑灑的降臨了下來,沒有全球變暖的趨勢,還處於這個小冰川期,這雪下的可夠實惠的,飄飄灑灑一降就是第五天多,落雪居然足足有大腿那麼深了,厚厚的雪被將剛剛收割完的旱田水田都深深埋在了下面。
不過今年哪怕最窮的印第安人都不再挨凍了,隨著糧食進口量的減少,空出來的艙位全都換成了生活用品,投靠毛行健的那些印第安人也都換上了厚厚的大棉衣,縮在結實的木屋中,溫暖的享受著爐膛發出來的熱度。
十月十八,自北方極地吹來的連綿大雪也終於折騰夠了,好不容易,陰沉沉的雲彩可算散了開,一大清早,久違的太陽可算又懶洋洋的出現在了蛇城上空,照耀的那純白的雪都晃眼。
過得太滋潤,就算達科塔部的蘇人都變懶了,穿著厚實的大棉衣,不管是大明移民還是蘇人,都是在他們里長酋長催促下,這才不情願的拿著大掃把上了街,一把一把的把厚實的積雪掃出了街道來。
另一頭,陳造帶著陳家來的族人們更是忙活了起來,從各個里甲抽調了二百多個精壯漢子,趕著足足幾十輛牛車下了小山坡。
這兒可不如大明那樣城鎮密集,一場大雪幾乎將這兒通往寶石海的道路全部覆蓋淤死。不過漫長的冬日足足四個多月,蛇城卻不能斷了聯絡,還需要把這兒盛產的糧食都運輸到寶石海港口,透過那兒補給北方的大明各個據點,所以雪能清理多少就得清理多少,估計夠他們忙活一陣的了。
太子府。
腦袋上叩上了厚實的皮帽子,身上穿著大棉襖,韓曉沫鼻尖兒凍得通紅,一副徹徹底底的村妞範兒,領著陳家派來服侍的彼女,還有毛珏派給太子的黑珍珠水兵衛隊,也是幹勁兒十足的呼哧呼哧打掃起來,把一個個大雪堆堆到了牆外面。
乾的熱火朝天,這妞還把帽子摘了扔到一邊,她腦門上,就跟昇仙了那樣,冒著一股股的白氣兒。
站在二樓迴廊,也是貓冬了好幾天的毛行健,卻是猶如丟了魂兒那樣,向南面眼神發直的張望著。
這幾天,他是一直感覺到心神不寧,所以雪一停,毛行健急不可耐的就向南岸派出了信使,可就算如此,依舊沒有解開他心中的焦躁。
他所擔心的不止是赤鹿現在怎麼樣了,阿帕奇部穩定與否,困擾他的還有他和赤鹿的關係!若是捫心自問,毛行健對於這個自立自強的女族長並不討厭排斥,可沉重的儒家禮教下,對於男女關係可是諱莫如深,更何況他還是大明帝國的太子,他的婚姻也不止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未經毛珏與陳嬌同意,真把赤鹿這個異族女人娶回來?毛行健腦海中,甚至已經能看到朝中大臣捶胸頓足,火冒三丈的模樣了。
吧嗒~
就在毛行健愁雲慘淡的時候,一個雪球忽然猛地扔了上來,不偏不正,正好糊了堂堂太子爺一臉,觸不及防下,他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著呸呸吐了幾口,這才惱火的站了起來,向下看去,卻是韓曉沫這妞樂不可支的笑彎了腰。
“大侄子,下來打雪仗啊!很好玩的!”
“爐子不可澆也!”
無奈的搖搖頭,揹著手,毛行健又是板著臉回了屋子,看著他消失的身影,韓曉沫是失望的做了鬼臉:“小氣鬼!”
拍了拍身上的雪,草原野妞是打算拿出當小姨的威風,親自上樓把大侄子揪下來,可還沒走兩步,背後忽然風聲急促的響了起來,愕然地回過頭去,噼裡啪啦的雪球瞬間把韓曉沫差不點沒埋了。
一陣陣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了來,連著停了好幾天課程的移民孩童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進了太子府,剛剛一頓雪球連擊無疑就是他們的傑作,指著雪人一樣的韓曉沫,一群頑童就像是小猴子那樣上躥下跳,哈哈笑個不停!
“敢偷襲你們韓大小姐,哇呀呀的,別跑!”
氣急敗壞的把身上積雪一抖,也像個大孩子那樣,這妞咬牙切齒也抓著雪球撲了上去,嬉笑中,整個院子裡頓時是雪球橫飛,時不時還能傳來某個草原野妞誇張的驚叫聲。
噗嗤~又一個雪球重重糊到了柱子上,雪粉又是落了正在下面盤坐的太子爺一臉,撇過頭去看了看頂著滿臉雪,張牙舞爪把一個小娃娃的撲通一下扔進了雪堆裡的韓大巫女,毛行健再一次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
老天爺也算給力,大晴天又是持續了四五天,雖然地上的雪還是凍得那麼結實,不過趁著天晴,已經有蛇城的居民興致沖沖的扛著釣魚竿下了小山頭,去凍了一層的河面上開冰釣魚了,而在毛行健焦急的等待中,派去阿帕奇部的信使也終於回了來。
“如何?見到赤鹿族長了嗎?”
滿是急不可耐,一樓的太子大廳中,連鞋都沒穿,毛行健已經是快步奔跑了過去,然而連忙軍禮跪在地上,派去的那個水兵凍得通紅的臉卻是艱難的搖了搖。
“沒有見到!聽阿帕奇的族人們說,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赤鹿族長了!”
心頭明顯咯噔一下,毛行健情不自禁向後踉蹌了半步,可低著頭,水兵信使卻又是急促的彙報了起來。
“不過山獅部落的虎力大巫師讓卑職把重要情報轉告太子爺,夏延人黑腳人五部已經決定北上覲見太子爺了,據說雪停之後,他們就帶著部族中的壯士與巫師出發,預計這兩天就能過河!”
剛剛的失落之後,這個訊息又是讓毛行健心頭又是忍不住的一震!
“他們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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