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千牛之主的兒子!天巫召喚您那是莫大的榮耀啊,您應該立馬動身,馬上前去覲見!耽誤不得啊!”
頭一次,蘇羽表現得如此強烈,如此執著,跟在毛行健的車邊上,他是不斷苦口婆心的勸說著,他的額頭上,汗珠子猶如小溪水那樣,甚至那聲音都有些咆哮了,一隻胳膊不斷的向回指著。
“現在回頭,去追蛇鷹大酋長,還來得及!”
然而,舊大陸與新大陸意識形態上的差距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了,在華夏,上一個完全由宗教所控制的朝代是商朝,自從武王伐紂之後,治世的都是打著上天名義的俗世天子,不管佛教道教,不過是太平盛世的點綴而已。再沒有任何一個王朝完全被宗教所支配,哪怕是清末的太平天國,也不過是披著天主教的皮而已。
另一個典型例子則是毛行健出身的大明,朱元璋打著明教的名義起義的,可是大明建國之後,哪兒還有個明教的影子?骨子裡,對於宗教,毛行健僅僅是利用而已,支配他的,還是內心深處的儒學觀點,就算蘇羽在這兒苦口婆心的說個沒完,歸心如箭的毛行健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好啦好啦!這次等孤回去以後,沐浴焚香,多備禮物,他日隆重風光的登門拜訪,這下總行了吧?用不了多久,夏延人五部就要北上歸附孤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回蛇城準備好安置工作,十八拜都拜了,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這事咱們回去再說好不?”
看著毛行健煩躁的擺著手,蘇羽卻是更加的焦躁,更是火急火燎的手舞足蹈解釋著。
“殿下,天巫與普通部族巫師不同,他們是隱士,終生不下山,在至高神峰上供奉長生天的大巫師!一切神結在長生天之下,如果怠慢了天巫,會觸怒長生天......”
“夠了!”
耐心終於耗盡,毛行健的臉色刷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拍著車轅蒙地一聲爆喝,終於是令蘇羽戛然而止。
“孤對你寄予重望,子不語怪力亂神你白讀了嗎?馬上給孤滾回去溫書去,不要在這兒接著丟人現眼!”
“太子!”
還想說什麼,可看著毛行健已經冒火了的雙眸,終於,蘇羽將話咽回了肚子裡,沉悶的一作揖,旋即小跑向了後面的空牛車。
本來心情上佳,可被蘇羽這一頓攪合,毛行健的好心情是蕩然無存,焦躁的回頭張望了一眼尚且還在集市中忙碌著賣貨收銀子的韓金農,太子爺忍不住煩躁的猛地從後面抱起頭來,咕咚一聲斜躺回了空空蕩蕩的貨車中,枕在了韓曉沫軟乎乎的大腿上。
“幹什麼啊?討厭!!!”
...........
這一道,蘇羽都是沉默不語下來,也沒再給毛行健找什麼彆扭,讓他的心情重新恢復了不少,而且蛇河平原一代沒什麼坎坷起伏,牛車腳程也快,僅僅兩天一夜時間,就重新返回了奔騰的蛇河河畔。
離著老遠,一座頗具有中原風格的木樓小縝遠遠地就映入了眼簾,目光眺望著這鎮子,毛行健的心情一下子又是大好過來,三個多月時間,由他參與,親眼看著搭建的阿帕奇小鎮算是徹底竣工了!
厚實的茅草蓋著屋頂,採用卯榫結構的厚木板牆也是將寒風都遮擋在外面,屋子內特意用石頭與泥巴挖掘出來的火塘內,木材噼噼啪啪的燒著旺盛,估計今年一貫吃苦耐勞的阿帕奇部也得墮落了,能舒舒服服過一個溫暖的冬日了!
更重要的是,每家每戶的糧倉都裝的滿滿的,毛行健絕對叫吃裡扒外,幫著阿帕奇部族去向蘇族討價還價,今年的收割用工費比去年還要高一些,再加上安找毛行健建議的那樣,稍稍出售一些部族中金銀寶貝,從蛇城換購些生活必備品,整個阿帕奇部幾百年,哪怕幾年前殺到墨西哥城,把西班牙人打的屁滾尿流那次都沒有如今富足。
今年的阿帕奇部也格外的熱鬧,女人們穿著新衣服,居然是爬的高高的,沿著屋簷把沉甸甸的苞米棒子掛上去,就像掛燈籠那樣,金黃色的苞米粒倒映著金燦燦的陽光,煞是好看。還有健壯的男姓族人兩人肩扛著一根大木頭,嘿呦嘿呦的向裡搬運著,又不知道又營建些什麼,此情此景,滿街盡是。
就在毛行健看的入神時候,一聲驚喜的叫喊忽然從頭上傳了過來。
“你....回來了!”
毛行健情不自禁的抬起頭去,卻是赤鹿那張滿是異國風情與野性美的小臉滿帶著欣喜的笑容,扶著梯子急促的從上面跳下來,她居然也新換了件明人的紅襖長裙,插在她頭上的鷹羽換了種方式,猶如簪子那樣插在她稍盤起來的秀髮兩側,翩躚的裙襬隨著飛落,就好像一朵巨大的玫瑰那般絢爛。
估計還穿不慣這種略緊的衣服,興致沖沖沒跑兩步,女族長就踉蹌的絆了一下,好不容易沒摔倒,頗有些狼狽的連著跳了幾下,這才趕到了牛車前面。
看著她熾熱的眼神,就算毛行健都感覺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識把頭略略撇開,看著滿街熱熱鬧鬧的人群,太子爺語氣稍稍有點不自然的岔開話題問道。
“這是準備什麼啊?好熱鬧的樣子?”
“豐秋節....,不餓死人...,過冬,才舉行!好多年....沒有了.....”
聽著毛行健的問題,赤鹿那明亮的大眼睛中,也是浮現出一股子懷念來,可隨後,她又是輕快的猛地抓起了毛行健的手來,稍一用力就把毫無防備的太子爺從車上拽了下來。
“一起來!”
“哎!哎!”
最狼狽的還不是猝不及防的毛行健,一個不留神,大侄子就和別的野女人跑了,醒過神的韓曉沫已經只來得及鬱悶的目送著一男一女身影飛快消失在視線中,伸出一雙小手在車外,她是悲催的叫喊著。
“不說好了著急回蛇城的嗎?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等等我啊!”
提著裙子從牛車上跳下來,草原野妞也是急促的追趕了上去。
.........
真是許多年都沒有的幸福感了,六個巨大的火堆在寬廣的鎮中心劈啪作響著,一串串火星子順著熾熱的空氣,仙靈的向天空飄蕩著,火光中,臉上滿是風霜的老人們也可以懷舊的吹起了類似中原壎的奧卡利,構成著會場的主旋律。
不過老人們的傷感是一丁點都沒有影響到年輕人們,將近兩年時間,從與西班牙人血腥殘酷的戰場退下來,又經歷了大自然的殘酷淘汰之旅,終於有了這個麼新家,那種漂泊已久,安定下來的喜悅,是難以壓抑的,與禮教統治前的中原一樣,圍著火堆,年輕的男女是毫不在意的手扯著手翩翩起舞,滿是歡愉踢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赤下來的腳。
記憶中這樣歡慶這樣的豐收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圍著火堆邊上,獵來的各種獵物,烤熟的玉米,魚,不知道哪兒弄來的野果與來自中原的玉米,饅頭擺滿了桌子,一個個罈子更是挺著大肚子豎立在那裡,為了慶祝這場節日,也不知道赤鹿她們是不是把蛇城的美酒都買光了。
坐在一張桌子邊上,有一口沒一口的灌著烈酒,看著隨著火堆朦朧而搖曳的身影,一股子濃郁的滿足感也是浮現在毛行健的臉上,眼前的一切,都屬於他毛行健用盡渾身解數創造出來,是他毛行健獨有的,和他那個高高在上,幾乎太陽一樣耀眼的皇帝父親毫無關係。
巨大的成就感伴隨著喜悅縈繞在他胸中,兩年時間,他是終於在這片亙古蠻荒的土地上開拓出一個他想要的世界來,哪怕就算毛珏現在親口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他也無怨無悔了!
隨著奧克利悠揚的音樂,他也是情不自禁微微晃動起了身體來。
不過這時候,一雙小手又是猛地拽住了他的手,不可阻攔的拉扯向了旺盛的火堆中間,隨著嬌軀旋轉,那個刻著鳳凰的打火機就像寶石那樣在赤鹿飽滿的胸前晃著,女族長似乎也有了幾分醉意,帶著興奮,一邊拉著太子爺,一邊她還是高昂的歡叫著。
“走!跳舞!”
“孤不會跳!哎~哎呦~”
毛行健頗有些狼狽的叫喊聲中,還是被赤鹿拽到了火堆前的圈子中,正好插在了一對男女中間,另一個狂野妹子也是緊緊拉住了他的手,跟著旋律,毛行健也融入了這個碩大的舞蹈圈子中,男人還真是大豬蹄子,剛剛還拿捏,沒過幾下,一邊跟著節奏旋轉,踢踏著,一面隨著熊熊烈火,也傳來了太子爺爽朗歡愉的大笑聲。
有生以來,這還是他頭一次如此放下身份,如此忘情的放縱著!
“哼!”
兩隻小手支著軟乎乎的臉頰,韓曉沫則是氣呼呼,酸溜溜的在底下看著,一邊還口不對心的嘀咕著。
“看我回去不向長平姐告狀,花心大蘿蔔!見一個狐狸精就被勾搭走了!”
可就在韓曉沫酸溜溜的時候,一道黑影卻是忽然自她眼前晃過,有些驚奇,她是愕然地高喊起來。
“喂!你去哪兒?”
可這一次,蘇羽卻是一反常態,就好像丟了魂兒那樣,搖晃著出了節慶場,不知道晃悠向了何處。
“這個怪人!”
愕然地看了好半天,韓曉沫又是鬱悶的嘟起小嘴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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