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別人,就算他們趙家都有六十多口死在了遼陽之戰中,對於建州八旗,這份仇恨是鮮血積累下來的,如今好不容易得以報仇雪恨,可卻被告知,要把這些仇人都放了,對於這些漢子的震撼可想而知。
然而,軍令如山,這個看押的一千五百多兵士也是各軍軍將的親信,就算心裡不願意,可是到了鴨綠江邊上,這些軍士依舊是解開了繩子。
“都他孃的給老子滾吧!別再讓老子看到你們!”
原本後金在鴨綠江上修建一條浮橋,在不可置信中,這些老弱領著孩子女人們,戰戰兢兢的爭先恐後踏上這浮橋,生怕晚一秒,一場大屠殺就此展開。
因為他們就是這樣對待明人的!明末清初有遼陽舊人曾記載,努爾哈赤下蓋州,命軍引弓射唐人,中箭斃命則罷,輕傷不死者,復喝令捧著箭而還,再射之,死畢方休,是日,屍積三萬!
他們都如此對大明平民如此痛下殺手了,明軍反殺回來似乎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這樣箭如雨下的場面卻沒發生,一千多最精銳的親兵隊伍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逃回了鴨綠江西岸。
甚至不僅僅放走了他們,毛珏還額外送了整整一船的玉米燒酒給他們,留在最後頭,是二十幾個正藍旗的隊正,武士,貴族,都是正處壯年的女真人漢子,他們就負責接收了這些酒。
騎在馬上,毛珏還是那麼有氣無力,懶洋洋的抱了抱拳頭。
“刀兵無眼,各為其主!不過毛某還是對貴主人風采很是敬佩,今這一船燒酒贈與貴主人,聊表心意,如果貴主人心儀,今年春天,毛某願意在這鴨綠江上開邊市,以酒貿易,換什麼都行!”
毛珏雖然有點懶洋洋,話卻是給到夠多尊重了,不過這些人對毛珏的好意可是一點領情都沒有,尤其是那個正藍旗不知道哪個牛錄的老頭,前所未有的憤恨用熟練的遼東官話哼著。
“少他孃的惺惺作態!明狗你等著!過不了多久,我主大軍兵臨朝鮮,把你那狗屁皮島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嘿!爺爺倒想見識見識!當年在海邊死一地的是誰?”
本來就不願意,文孟是氣的脖頸子青筋暴起,上去就瘋狂的咆哮著,誰知道毛珏居然一根鞭子擋在了他面前。
“老文!”
旋即又是對身邊同樣幾個憤恨的親兵甩了個眼色。
“送這幾位過河!”
坐在了裝酒的船上,二十多個大老爺們撐著幾根船槳卻是無比的費勁兒,歪歪斜斜的才過了江,目送著他們把燒酒搬下來,毛珏這才鬆了口氣,旋即又是揮了揮手。
“炸橋!”
早就在後金浮橋底下埋下了炸藥罐子,隨著此起彼伏的轟鳴,一條足足有幾百米長的浮橋,被炸藥撕扯的粉碎,就算後金八旗再來,想要過這湍急的鴨綠江,也將不會那麼容易了!
來時候趾高氣昂,回去時候,大傢伙卻都是有些氣悶,尤其是各自主將還下達了封口令還不能和別人說這些親兵是憤懣的回到人群中間,端起酒昂頭就狠灌下去。
明顯沒有自己哥那麼多的心眼,灌了幾口黃湯耐不住心頭的惱火,趙成直接闖到了趙勇在義州的新宅子裡。
“哥,老子耐不住這口氣,今個無論如何也要弄個明白,幹嘛把那些狗韃子給放了!你是我哥!從遼陽逃出來,老子一直聽你的,可今個你必須聽我一次!走,跟我去參將衙門!”
這頭,也是趁著難得的空閒自斟自飲,享受把節日的快樂,這兄弟一來,直接把趙成的酒性給攪亂了,眼看著趙勇那副胡攪蠻纏的模樣,白面書生乾醋頭疼的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一把拽著他坐了下來。
“不用他孃的問參將了!放走那些建奴俘虜的主意,是老子提的!”
“哥!你?”
酒意都醒了幾分,這個粗漢子眼珠子差不點沒瞪出來。
說實話,就算沒經歷過遼東戰場的屍山血海,正藍旗把他的鐵山燒了一多半,毛珏就想宰了這些混球了。
可他是鐵山鎮的主將,這個時候卻沒法意氣用事,就算把戰線退到鴨綠江邊上,還是沒改變這個東北亞,後金已經成為霸主,老大的局面,如果要是皇太極在今年春天大舉興兵,他是守不住的,別說義州,鐵山都得丟了,忙碌半年多好不容易的那點基礎建設將毀於一旦,再想拿回來繼續發展,更難!
不過毛珏也有著自己的推算,其實皇太極也不會願意這麼快發兵征討他,畢竟八旗大軍也是人,去關內打到京師城他們已經征戰了一個冬天,又搶掠瞭如此多,他們正像是受傷的狼,急於舔舐傷口同時,享受著獵物的血肉,這時候再兇殘的狼也是不願意動作的。
能不能和皇太極維持短暫的和平,這支橄欖枝就在自己手上!如果把這九千多正藍旗與正紅旗麾下旗口全殺了,痛快是痛快了,可也對八旗結下血仇,到時候為了安撫手底下旗丁,皇太極也得發兵死戰。
可要是放了的話,雖然義州丟失,還斷了後金溝通朝鮮的通道,讓八旗上層惱火,可除了正藍旗旗主莽古爾泰估計其他旗是懶於這個時候找毛珏算賬的。
只要拖過這一年,到時候後金軍再來,這鴨綠江東岸可就不是如今的樣子了就算他皇太極,想要啃動毛珏,也得磕掉他幾顆大牙下來。
而且放了他們還真沒什麼,剩下的都是後金的老弱或者婦女孩子,他們的全部財產甚至長得漂亮點的年輕姑娘都被黑心商人毛珏給剝奪了,指望他們和明軍同心同德是不可能的,殺又殺不得,留在義州就是禍害,還不如放了。
而且趁機毛珏居然還打了個廣告,利用放回戰俘,向後金人推銷他的燒酒,不說後無來者,估計也是前無古人了!
“咱們都小看咱們這位黃嘴丫未退的將爺了!”
趁著酒興,這趙成是頗為興奮的一舉酒杯,拍著趙勇的肩膀痛快的說道。
“別看這為主還小,心機可深著呢!不動聲色,把這義州城拔下來了,而且他還不小氣,這外圍的寨子都讓給了咱們兄弟還有田家,何家,大家都有肉吃!後趕來的皮島孔有德孔將爺,也撈到了幾十個人頭的戰功,誰都有好處,你看著,下次這位將爺想要動哪兒?誰都不帶遲疑的,嗷嗷叫著也得跟著上!”
這麼多彎彎道,這肌肉多過腦細胞的趙勇還真沒想過,捏這個下巴琢磨了半天,還真是這個理兒!不過他還是有點想不通,憤聲的哼哼著。
“這幫狗韃子狼心狗肺,放他們回去,早晚有一天還得殺回來,要我說就應該按照他們草原規矩來,高過車輪的全宰了!省的再拉弓輪刀子讓咱們二郎流血!”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將爺,已經給了他們還有韃主足夠的尊敬了!”
提到這個,白面書生的臉上卻是流露出一股子詭異的笑容來。
…………
義州陷落的訊息,皇太極整整晚了一個月才知道,從大明關內退回來,東蒙古草原,他再一次舉行了會盟,確立了後金在東蒙古的統治地位,這才退回遼東,那個時候也沒有電話,瀕臨盛京的前幾天,這才得到了逃人的彙報。
“簡直豈有此理!毛文龍什麼東西,早年被咱們八旗爺們打的跟狗一樣,狼狽的逃下海去!這奴才還敢反了天了!”
莽古爾泰,還真應了名字裡那個莽字,一大早晨,盛京宮罕王殿的殿頂差不點沒被他的大嗓門給掀起來,滿是氣急敗壞,這位正藍旗主,後金最大的八個奴隸主之一憤怒的咆哮著。
“老八!馬上號令各牛錄!咱們應當再徵朝鮮!”
“放肆!五貝勒,你這是在與大汗說話!注意你的態度!軍國大事,自有大汗定奪!”
這貨才剛剛咆哮完,汗王殿中,居然一聲同樣響亮的聲音壓了過來,惹得莽古爾泰暴怒。
“老子主子們說話,哪兒輪到你這狗奴才亂叫,他孃的,老子現在就要教訓教訓你才讓你知道知道規矩!”
擼著衣袖,這莽人還真要大打出手,慌得其他幾個貝勒趕忙從後面拽住他,拉的拉,勸的勸。
這一出鬧劇,皇太極卻是始終面陳如水,一言不發,胖大的身軀就穩坐在汗王龍椅上,目光一眼都沒看那莽撞的老五莽古爾泰,居然是全都落在了搬運上殿的酒罈子上,還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牛錄軍官身上。
“說說,那個姓毛的小將軍,怎麼就拿下了咱們正藍旗,固若金湯的義州?”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當皇太極說話的時候,整個汗王殿都靜了,包括那個叫囂的正藍旗主莽古爾泰,逃回來的那個牛錄軍官痛哭憤恨的又是磕著頭。
“那個明狗仗著自己人多,根本不敢和咱們建州的勇士正面搏殺!卑鄙的用火槍攻陷了義州!”
他這話還真沒錯,只不過毛珏這火槍用法與其他人不一樣,他卻沒說,尤其悲憤的舉起手來,這個牛錄額真痛哭流涕的向一圈貴人展示著。
“那個明狗還殘忍的斬下了奴才還有我正藍旗一千男丁的大拇指,虛偽的說,這是對大汗您的尊敬!大汗,要給奴才們做主啊!”
眼看著這牛錄額真殘缺的雙手,汗王殿內,所有女真貴人的眉頭都是挑了下,就連皇太極都是忍不住搖了搖頭,可旋即,這位後金國的主宰聲音忽然一下子高了起來。
“范文程,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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