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的聖人毛爺爺曾經曰過：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前所未有的，朝廷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原本的抑商，封海，到了隆慶開關也不過是不聞不問了而已，可是如今，卻是攝政王親自建立公司，親自鼓勵下海，一時間，杭州竟然有了種百舸爭流的態勢，七八月間，足足有七十幾多條大海船滿載著真絲，瓷器與茶葉等貨，揚帆出海，直奔了當年三寶太監曾經拜訪過的東南亞。
不過這也僅僅是東南亞。
一百多年前的隆慶開關，臺灣的雞籠，淡水，南亞諸國的下港，暹羅，舊港，交趾，外帶一個呂宋，也就是西班牙人控制的馬尼拉，這些地方，已經成為了大明商人固定的海上貿易點，從江南販運絲綢，茶葉，砂糖過去，轉買回胡椒，蘇木，龍涎香，珍珠，其中利潤已經能達到了兩三倍之多，並不需要商人們再冒險向更遠的地方開拓。
地形上來看，華夏處於一個絕佳的地理位置，在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之後，西方殖民者瘋狂的在新大陸掠奪黃金白銀等貴重金屬，然而，這些滿載寶物的運寶船卻沒有原路返回，反而是冒險穿過了波濤洶湧的太平洋，沿著澳大利亞沿海的洋流進入東南亞，然後沿印度洋沿岸繞非洲返回歐洲。
原因無他，再多的亮晶晶的金子銀子，也不過一堆好看的金屬而已，錢還是要花出去才能叫錢，而世界貿易的另一段，全在東方!
中國的絲綢，瓷器，印度的土布，娟布，東南亞的香料，無不是西方貴族最欣喜的奢侈品。尤其是香料!
西方主體民族絕大部分都是由滅亡羅馬帝國的日耳曼人構成，喜食肉類，可那個時代，沒有排酸技術，沒有冷凍保鮮技術，宰殺的牲口沒幾天就不新鮮了，僅僅靠著鹽醃，肉類的氣味與口感可想而知，從羅馬帝國時代，印度的胡椒傳到了西方之後，簡直是西方貴族餐桌的救星，在西方，胡椒的價值等同於金幣，吃飯時候用幾粒胡椒付賬，比用錢付賬好要有面子。
更黑色趣味的是，促使後世統治了小半個世界的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成立，完全是因為英國的商業對手西班牙人，把胡椒的價格漲了一倍，為了這餐桌上的香辣味道，英國人就足以鼓起勇氣組成艦隊，奔赴世界最角落最偏遠的位置。
貿易上的天然優勢讓東南亞變成了中西方交匯的十字路口，這對大明帝國來說，既是件好事兒，可卻也是件壞事兒，太過容易取得貿易的豐厚利益，以至於東方商人缺乏競爭性與進取心，沒有經理大西洋，太平洋驚濤駭浪歷練的東方艦隊，也終究難以在大航海時代這個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中佔據一席之地。
還好，毛珏是收購的英國東印度公司，而不是自己組建了新的東印度公司，大明的商人對遙遠的印度不太感興趣，可這些英國佬可極其感興趣，況且他們在那兒還有貿易棧以及補給點，在絕大部分艦船都直勾勾向南而後就戛然而止的隊伍中，到底有著一直船隊，英勇的朝向西方劈風斬浪的衝了過去。
這支艦隊規模可算得上不小，領航艦就是英國人紅鹿號，一條蓋倫帆船，只不過規模夠小的，全長二十七米，和大明的蒼山船差不多長，單層甲板兩桅，可不得不佩服英國人的進取心與冒險精神，這麼一條小船，裝貨量卻足以堪比兩條東江三十米三級帆船了，毛珏為水兵水手們設定休息室房間的地方，他們全都拿來當了貨艙，水手直接就睡在了貨箱上。
緊隨其後的是三條東江三級戰列艦，東江水師的編制有點凌亂，名義上是國家艦隊，實際上卻是等同於毛珏的私人艦隊，雖然定鼎京師之後，毛珏開始著手與區分二者，建立正規的國家海軍，不過那也不急於一時，還是得有水師給毛珏跑私活。
而且這三條帆船的指揮官，還算得上毛珏的老熟人。
前寧遠總兵吳三桂!
再向後面，則是六條江南的本土福船，福建鄭芝龍麾下進貢的海商艦隊，總共十條船裝滿了南北貨，有江南的三大件絲綢茶葉瓷器，也有毛珏手下的特色貨物，香菸，白酒，機織布，連西方引以為傲的貨品玻璃，也裝了好幾箱子，這些貨物相當於東印度公司至少五六年的貿易量了，簡直讓紅鹿號的船長威廉.斯密斯口水差不點沒樂出來。
艦隊的目標，直指印度孟加拉，就在毛珏出資入股，要買下東印度公司之前，英國人剛剛在這裡透過賄賂而建立了個新的貿易商棧，棧道的位置處於一個小村落。
加爾各答!
金子到哪兒都發光，手底下有聚攏了幾十個親兵幫襯，加上正統軍官出身，指揮能力出眾，吳三桂很快由二副混到了船長的位置，只不過如今，他卻是後悔而又迷茫了起來。
前一陣兩淮大戰，和他一塊倒黴的兩個難兄難弟，西路馬鷂子王輔臣在李莊立下戰功，已經是個團副了，還有闖軍的降將馬寶，靠著敢打敢殺，也是個隊正了，雖然拼官職，三人差不多，可人家在陸軍中節節攀升，怎麼看都是機會不少，自己呢？淪落到給一群商人當保姆來了！
加入水師，吳三桂是因為第一眼看到了袁大寶在這裡，山海關大戰，這位對手可是令他印象深刻，能被放在這兒，估計是個美差，第二點就是將來的目標肯定是平定江南，南船北馬，與南明作戰，用船的地方估計也不少，立功的機會也多。
人算不如天算，天知道毛珏這說不打就不打了!
“唉，天妒英才啊！”
眼睛裡，滿滿就是嘩啦啦的大海，從杭州出發已經足足一個多月了，除了在占城補給一下之後，連續六七天除了航行就是航行，連個大風暴都沒遇上，望著眼前波光嶙峋的大海，吳三桂忍不住又是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無奈的嘆息了一句。
要不這趟回去，找王輔臣走走門路？就算屈居他手下，好歹也陸軍機會也多，不至於在這兒乾耗青春，可還不容易幹上了這水師千戶，放棄了又有點可惜。
就在吳三桂糾結時候，一聲笑聲卻是在他背後忽然響了起來。
“吳大哥好興致啊！看大海都能看的如此出神!”
吳三桂回過頭，卻是個才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興致沖沖的從船艙下走出來，一張臉上還沾著幾滴子墨水，他手裡，拎著滿滿的都是畫板與繪畫的顏料。
這小子姓徐，是投靠了毛珏，透過科舉靠上興安知府，一個叫徐霞客的文人的侄子，當年徐霞客在揚州為鹽商清客，有著這層關係，這小子以公司職員的身份混進了艦隊來。
對於這小子，吳三桂有種同命相連的感覺，他要是去參加毛珏的公務員考試，現在沒準兒混上個這局那局的長官了，現在卻是跟著自己一起被髮配邊疆。
一向兇狠的吳三桂也是難得和善的笑著搖了搖頭。
“吳某武夫，沒你們文人那麼多愁善感!吳某隻是在感慨，天下居然有這麼大，走了這麼多天都沒走到!”
別說，一句隨意的敷衍，卻是讓這小子忽然興奮的雙眼發亮，跟著不住的點著頭。
“可不是，之前跟著叔父四處遊歷，就已經覺得天下很大了，這跟了攝政王，方才知道自己如何的井底之蛙!”
“吳大哥你看，這是我翻譯那些西藩書籍，繪畫出來的印度地圖!這兒是咱們要去的孟加拉，加爾各答村，這兒是藏地番僧口中的聖山，從這裡到大海，竟然足足有一箇中原大小了!這兒的人口差不多也有中原那麼多，以前我重來都沒想到，竟然還能有堪比我大明一樣富饒強盛的大帝國!”
堪比中原？聽著徐連貴這小子的感慨，吳三桂情不自禁的不屑冷哼了一聲，就算落魄到如今，大明帝國在他心目中依舊是世界的中心，剩餘的全都是落後的蠻夷藩國，能比肩大明？不是夜郎自大就是天方夜譚吧！
到底是年輕，嘴上沒毛見識也短!
渾然沒有注意到吳三桂的輕蔑，把第一張地圖放在了甲板上晾乾，徐連貴又是翻開了第二張，接著炫耀那樣的指給了吳三桂看著。
“這條河就是印度人的恆河，相當於咱們大明的黃河，從這兒往上，全都是大平原，盛產水稻棉麻!人口稠密，公司交代的任務，就是儘可能向上走，瞭解當地的山川地理，風土人情!”
“能做我大明深入異域第一人，我徐連貴此生實在是太幸運了!”
興奮的雙眼都直冒星星，徐連貴又是把第二張行程圖給晾曬了起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雖然對比肩大明還是很懷疑很不屑，不過幾個詞還是蹦到了吳三桂心頭。
全是平原!盛產大米!人口稠密!
毛珏忽然與南明停戰，旋即又收購英國東印度公司，以攝政王之尊居然要操持著低賤的商賈之事，早已經在朝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人人都納悶，攝政王為什麼要這樣。
可是如今，吳三桂卻是略略有點明白了!好個毛珏，好大的野心，大明還沒有平定，已經開始盯上了異國的土地，他這是要當漢武帝那樣的大帝揚名域外的節奏啊！
那麼誰是衛青，誰是霍去病就未可知了啊！
忽然間，對這次任務不是那麼抗拒了，趁著那小子曬資料，吳三桂又是情不自禁的拿起了望遠鏡。
張望裡，一望無際的大海忽然有了個盡頭，翠綠的陸地忽然隱隱映入了眼簾中!
印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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