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的情景似乎真的緩和了回來,由盛京釋出命令,一路上被驅趕到了南方的漢民們再一次牲口那樣被各旗大人趕回駐地,縮到了帝國幾個角落的八旗兵丁主力同樣是在詔令下紛紛向盛京靠攏。
只不過接受詔令的只限於八旗部隊,松錦大戰之後被俘投降的四萬七千多明軍被打散成了兩部,其中祖大壽部被安置在遼南金蓋一帶,祖大壽的老巢錦州,洪承疇帶著軍心渙散的兩萬五千人左右駐守。
已經降清幾年十幾年的漢八旗,就連東江都不把他們當漢人看了,可這些降軍,建州女真還是不信任。
雖然是安定下來,可這一年對於清國來說依舊是生死存亡的一年,領土丟失三分之一,在毛珏的騎兵襲擾下糧食產糧就剩下往年的五分之二,饑荒已經是不可避免。
更加致命的,還是這中樞權利的缺失,隨著各旗的迴歸,才緩和了幾天的盛京城局勢再一次緊張了起來了?
多爾袞散步出去的訊息就像是吹散項羽十萬楚軍的一曲楚歌魂斷腸那樣,得知了皇太極的死訊,各個旗主之間已經不再信任。豪格下令各旗部隊停在盛京城外,旗主貝勒進宮面聖,可是沒有一旗聽從命令,嶽託滿達海的正紅鑲紅旗駐盛京東門,濟爾哈朗之子巴爾堪領鑲藍旗屯盛京西門。
豪格雖然是長子,而且軍功最盛,可是他母妃出身太低了,女真傳統子以母貴,他這出身不能服眾到甚至皇太極其他幾個兒子如葉布舒,碩塞,高賽幾個也不支援豪格,帶著鑲黃旗三十二個牛錄緊跟著巴爾堪之後,堵在了西門。
最後到場最重磅的則是多爾袞三兄弟,努爾哈赤駕崩時候,本來打算按照女真傳統幼子守戶,將親隨自己實力最強悍的兩黃旗給了三兄弟,多爾袞麾下足足有九十八個牛錄,只不過皇太極手腕高明,不但聯合四大貝勒謀奪了這大汗的位置,還把兩黃旗旗號與自己兩白旗互換,如今在盛京城,豪格手底下的正黃旗實際上資歷還沒這兩白旗老,作為努爾哈赤起家的部隊底子,實力也是最為雄厚。
就算經歷了這一系列大戰,多爾袞手下還有著一萬六七千人馬。
他的到來,也徹底把盛京城外實力給顛覆過來,足足五個半旗與豪格阿巴泰兩黃旗正藍旗兩個半旗圍城對峙著。
自己實力如何,其他幾個旗主心裡頭倒是心知肚明,這大汗之位反正只要不讓豪格坐就行!這種心裡下甚至就連葉布舒幾個也是站到了多爾袞一方,隨著兩白旗到來,盛京城南城門更是猶如點燃的火藥桶那樣,毛珏撤下去的大炮坑位旋即被清軍自己的大炮給佔了上,二十幾門三四噸的紅夷大炮虎視眈眈的瞄著自己都城的城門樓子。
城門上,豪格似乎都要氣爆了肚子,早晨兩白旗剛完成圍城,他已經是氣急敗壞的站在了正黃飛龍旗下面,指著下面的火炮破口大罵著。
“多爾袞,不奉詔入宮,還膽敢兵圍盛京,你莫非要造反,不怕陛下誅殺你全族嗎?還有葉布舒,碩塞,連父皇的命令都不聽了,汝等實在是大逆不道!”
多爾袞是巋然不動,淡然的站在他正白飛龍旗下面,沒用他說話,葉布舒已經站了出來,冷笑的率先咆哮著。
“呵,大哥,是不是父皇命令你心裡有事!說我們大逆不道?我們還想問問你,你如何大逆不道!封鎖父皇殯天的訊息,阻撓各貝勒進京奔喪,你要造反不成!”
“開城門!!!”
緊跟著,嶽託,巴爾堪也是跟著在後頭叫嚷了起來。
歷史上,皇太極哪怕死也沒想著把皇位傳給豪格,不僅僅因為他出身低下,豪格的性格還是一大缺陷,雖然性情爆裂,關鍵時刻卻容易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換句話說他是個聽命令的主兒,不是自己拿主意那塊料!這些旗主貝勒沸反盈天的一喧鬧,他那頭是先心虛了,臉色難看,在城頭上強辯著叫嚷著。
“此詔令乃是父皇親自發出,本王也是聽命行事,如何是造反?”
“那就開城門!讓我等親自拜見陛下!”
“你們這是強詞奪理!”
城頭下好幾萬人,盛京城內就有正黃正藍一萬出頭,豪格還沒完全掌握,他是如何肯這時候開啟城門,又是謾罵支吾了兩句,豪格乾脆狼狽的逃下了城門。
眺望著他倉皇的背影,葉布舒頓時滿臉不屑的罵了句懦夫,可是看著高大的盛京城牆,克勤郡王嶽託的臉上卻是流露出了一股子擔憂來,旋即對著多爾袞是重重抱了抱拳頭。
“睿親王,這麼在城外頭憋著也不是辦法,外頭可還有東江虎視眈眈,必須及早解決,您覺得……”
眼睛瞟向了身邊的大炮,嶽託的神情露出一股子兇狠來,那意思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攻城!可是聽著他的話,多爾袞卻還是那麼淡定,無動於衷的搖著頭。
“正紅旗主不必焦急!豪格外有圍敵,內無威望,盛京城,幾日之內,必生混亂,咱們靜等就是了!”
“傳令下去,撤軍紮營!”
眼看著在多爾袞一聲令下,正白旗兵丁紛紛跟著後退,心頭各自打著小算盤,其他五個旗旗主也是跟著退了下來。
幾萬清軍相互對峙,劍拔弩張中,這一天算是過了去,夜色漸漸黑了下來,一些陰謀權奪則是在盛京漆黑的街道上拉開了序幕。
撲騰撲騰的腳步聲中,一大隊正黃旗的戰兵端著長矛,森然的沿著正街巡邏著,滿是緊張的牛錄額真一雙眼睛左右巡視著,不放過一丁點的異動,連只老鼠露頭,他都的上去射一箭,可有一句話叫燈下黑,他是渾然沒注意,自己隊伍後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兩個瘦小的身影。
巡邏隊伍經過正黃旗衙門,和前面掩護的內應點點頭,兩個黑影子旋即是脫離了隊伍,急促而無聲的闖進了身邊的衚衕,下面那人雙手託舉,上面那個踩著她手燕子一般輕靈的翻了上去。
不過這個時候非常時期,誰家都是緊繃著精神,那人剛落地,忽然院子裡同樣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十幾個擺牙喇拉著彎弓就奔了出來。
“誰!”
“不要射箭!我只是個小女子,與你家佐領大人是舊識,我有急事要面見他!”
火把照耀下,看著那女人高舉著雙手以及姣好的面容,猶豫了下,親兵頭目依舊毫不放鬆警惕的點了點頭。
“你們看著她,我去通報!”
“喳!”
幾聲呼喊過後,一個披著正黃旗戰袍,卻是一瘸一拐的壯漢愕然的迎了出來,看了第一眼,他已經是不可思議的驚呼了起來。
“莊妃娘娘!”
“拜見鰲拜大人!”
也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大玉兒亦是跟著一抱拳作揖。
…………
幾個擺牙喇把大門封的死死的書房裡,就算鰲拜,也忍不住為大玉兒所帶來的訊息震驚,不可思議的叫道:“陛下,真的殯天了!”
“豪格將陛下收攏在德政殿,已經是停棺十四天了,每日只能靠著運送鹹魚來掩蓋腐臭!鰲拜大人應該也聽到風聲了吧?”
這話反問的鰲拜沉默了下,然而片刻之後,他依舊是重重的搖搖頭。
“既然陛下臨終前傳位給豪格,那麼我們這些當奴才的,自然是應當尊從!莊妃娘娘,您請回吧!”
“鰲大人!”
亮麗的小臉上露出了一股急躁,大玉兒是聲音急促的低聲叫嚷了出來。
“豪格是不是成事的料,您還不知道嗎?況且陛下僅僅是第一個召見豪格,天知道是不是向他託孤!況且現在睿親王,克勤郡王他們大軍壓境,稍有不慎,大清就可能自己打起來!您就不為大清考慮考慮嗎?”
“那也不能讓多爾袞進盛京!”
鰲拜雖然魯莽,可是他這時候對皇太極的忠誠卻是前所未有的,聽著大玉兒勸說,這傢伙卻是臉色一黑,猛地向外一擺手。
“莊妃娘娘,請回!”
“鰲大人!”
狠狠咬了咬牙,大玉兒也是終於掏出了底牌,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紙來,雙手遞給了鰲拜。
“妾身已經與睿親王達成協議,睿親王送來的宣誓書!只要我兒福臨登基,他就願意輔佐!絕無二心!”
這話再次讓鰲拜動容,猛地接過書信,他是一目十行的看著信上的蒙古文,連看了好幾遍,卻依舊是沉默不語。
“鰲大人,福臨畢竟是先帝的親子,只要不讓豪格登基,其他貝勒不會有異議,多爾袞是有野心,他也不敢和其他六個旗對著幹!總好過如今正黃旗為了不成器的豪格,站在其他五旗對立面!”
“放多爾袞進城,好歹能保住皇上的血脈,您要真忠於皇上,就求您答應吧!”
終於,鰲拜聽的動容了!
…………
南城門,兩個牛錄的兵丁尚且小心急促的守著大門,冷不防背後忽然傳來一陣陣腳步聲,他是立馬緊張的回頭對著正街拉圓了弓,破口大喝著。
“什麼人?”
十幾個火把照耀下,露出了鰲拜那魁梧的身影,八旗軍是努爾哈赤柔和了之前女真各部的產物,層層封建,領軍佐領對本旗兵丁有著極強的影響力,看著他帶著一眾親兵擺牙喇行色匆匆過來,那牛錄額真頓時一呆,趕忙回收令麾下收起弓箭,自己是小跑的迎了過去。
“奴才見過主子!”
可鰲拜根本沒有理他,直接狠狠地向一邊推過去,徑直的闖過了正黃旗設定的街壘圍欄。
尚且渾然不知,那牛錄額真還跟在鰲拜屁股後頭不住地點頭哈腰著。
“主子,這麼晚到來,莫非肅親王那頭還有什麼軍令下達,哎,主子,您這是?”
說話功夫,那牛錄額真不可置信的看著鰲拜一伸手,把巨大的門閘給推了起來,然後是重重的一腳,盛京南城門轟然洞開。
城門外,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音,火光也是刷的一下整齊的點了起來,夜色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足足數千各旗擺牙喇已經逼到到了門口。
“陛下已經駕崩!豪格圖謀不軌!假傳聖旨,他不是正黃旗主!跟著本將進宮,去恭迎新帝!”
都到這地步了,還敢說什麼?聽著鰲拜的咆哮,一個激靈下,那牛錄額真也是在最短時間內選擇了他今晚最錯誤的一個選項,高舉著馬刀,亦是跟著吼叫了起來。
“追隨我大清第一巴圖魯!進宮!”
守門的正黃旗先倒戈了,兩個牛錄帶頭,陰深深的火把就像是一條長龍那樣,浩浩蕩蕩的直逼著宮城。
騎著馬混合在隊伍中,多爾袞的臉上亦是佈滿了興奮之色,雖然與大玉兒約定,要恭迎福臨登基為皇帝,可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能幹什麼?這大清國的實權還不是歸他!
被皇太極這個八哥奪去了十幾年的權利,終於要回來了!
正黃旗還真是軍心渙散,見到如此一支洪流對著宮城前進,幾個牛錄乾脆轉身潰退了,至於正藍旗阿巴泰那個受氣包,一道上就沒看到他的影子,自南門入城,數千人馬急促的就進了宮。
勤政殿前,早早回宮的大玉兒亦是換了一套衣服,抱著福臨跪在了皇太極的靈位前,聽著那喧囂聲,她是緊張而又興奮的猛轉過了,把一份黃綢子聖旨高高舉在了頭頂,這功夫多爾袞打頭,嶽託,薩哈廉等旗主貝勒打著火把正好魚貫而入,當著全軍,她是高聲尖銳的呼喊著。
“陛下遺命,幼子守戶!由皇七子福臨繼承帝位!”
“奴才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鰲拜是第一個跪了下來,重重的磕著頭,可他的眼神,死死盯著多爾袞的後背。
只要不是豪格繼位就行,一個小皇帝登基,對於底下各旗貝勒也有著極大的好處,緊接著,嶽託薩哈廉亦是重重的跪拜下來。
說實話,多爾袞還是有些不甘心,可是如此眾多的貝勒先後承認,他也沒法逆天改命,終於,領著阿濟格與多鐸,他也是跟著跪地磕頭。
“臣拜見皇上萬萬歲萬萬歲!”
一聲聲呼喊中,那些奪宮的軍士亦是跟著紛紛跪地,心裡這顆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把聖旨交給福臨,旋即這大玉兒又表現出了她作為政治家毒辣的一面。
“傳陛下旨意!剝奪豪格肅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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