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吐真言,兩瓶啤酒能吹到懷疑人生!一罈子花雕下去,這馬紹喻也是把自己吹倒了,躺在粉臂玉枕中,一直酣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這才迷迷糊糊起來。
從美人軟乎乎的身子上爬起,揉著發花的眼睛,馬紹喻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是誰來,一睜眼,周延儒那俊郎卻邪惡的老臉猛地映入他眼簾,嚇得馬紹喻是連忙一屁股往後挪了下。
“這,這在那兒……”
“馬大人不不怕,這是在海參崴衛的醉紅樓,老夫周延儒,昨個奉督師之命,這不才給馬大人主持完歡送宴會,今個,要送大人坐船去山東,回京師!”
“回……,回京師!”
上次張若麟鬧了這一通,還以為自己就得死在東江了,做夢都想不到,毛珏居然還能好心放自己回京師,一時間這馬紹喻嘴都差不點沒樂瓢了,可接下來,周延儒一句話,卻是讓他瞬間從天堂掉落到地獄去。
“不過東翁還有些事情,要麻煩馬大人!”
一封奏摺遞到了馬紹喻面前,僅僅看了兩眼,這馬紹喻就跟命根子被人踹了那樣,驚恐的蹦了起來。
“遼王!你瘋了?他毛珏也瘋了嗎?竟然要封王!”
歷朝歷代,異姓王的下場都不怎麼好,為了防備異姓王造反,有明一代,乾脆就只封過一個異姓王,還是明成祖永樂皇帝為了招降蒙古部落而封的蒙古王,還僅僅有一代,馬紹喻甚至不難想象,一但自己敢在朝堂上提出這個來,將會引起皇帝多大的憤怒。
“馬大人,這就瘋了!那這些呢?”
還是笑容不變,周延儒又是拿出個本子來,伸手扔給了馬紹喻,愕然的翻開第一眼,他立馬是臉色慘白,昨個被周延儒勾引出來,罵崇禎的話被一字不落的記錄下來。
“嘖嘖,張若麟張大人回去上工了,不過他好像是對馬大人昨夜所言格外的不滿,我家東翁在錦衣衛中還有熟人,這張若麟若是帶著這本子回了京師,哎,馬大人!”
都說言官無罪,可沒說言官造反無罪,宋江提了首反詩都差不點人頭落地,更別說他把皇帝祖宗都罵了,自己腦袋都不夠掉,全家腦袋都的跟著一起掉了。
這就是明擺著赤裸裸的要挾,可沒了昨個喝多了那意氣風發,腦門上汗珠子骨碌骨碌往下淌,足足十幾分鍾,馬紹喻這才在周延儒老人渣那邪惡的笑容中,哭喪著臉抬起了頭。
“這書我上,不過東江要保我晉中馬氏一族!”
“東江之勢馬大人你也看到了,取代清國建擄統御遼東,再不濟也是個西夏!你為東江立此功勳,東江自然虧待不了你家裡人,更何況,小友也不必這麼悲觀,言官無罪嗎!”
拍著馬紹喻的肩膀,周延儒是笑的很快活,可是馬紹喻自己那張臉,就別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了,極其勉強,他這才撐出來了個笑容。
“小可,盡……,盡力而為……”
雖然這一趟是冒著掉腦袋風險,可好歹再一次衣冠楚楚起來,穿的是綾羅綢緞,包袱裡還包裹著白銀萬兩,氣派的包了一條船南下,總比自己同僚張若麟還累死累活在瘟地賣著死力氣強,當天就被打發上了南下天津的海船,站在船頭,這馬紹喻也是拿出了一股子狠勁兒,又把周延儒塞給他的奏摺拿了出來,悶頭回了船艙,提筆修改起來。
他是渾然不知道,他馬紹喻不過是個張口的出頭鳥而已,就和大明黨政一模一樣,最不值錢的衝鋒陷陣言官,就在他南下的時候,足足幾十只遊榫帶著周延儒的親筆信,撲稜稜的也是奔著京師飛了出去,隨著這些資訊,更是有白銀百萬兩流水一般湧動起來。
京師,王府井,某個大雜院中。
一張躺椅上,緋紅的飛魚袍隱隱約約露出一個角來,衣服的主人那腦袋隨著院子角落裡,西藩國舶來的大鸚鵡滋滋嘎嘎說話而不住地點著腦袋,忽然間,鸚鵡戛然而止,縮著個鳥頭哆嗦的躲回了籠子底兒,緊接著翅膀撲稜聲音,一隻和雞差不多大的猛禽猛地衝進了院子裡。
一隻白的跟吸血鬼那樣的胳膊抬起,那遊隼穩穩的落在了胳膊上。
熟練的打開了信筒,把遊隼遞給從人餵食去後,盧忠捏開蠟丸,邪惡的三角眼睛一目十行的掃視起來,旋即,他嘴角那鬆弛的肌肉,亦是掛起了一股子陰森的笑容來。
“又是個倒黴鬼!毛督師總是喜歡玩這一手!”
“好戲要開場了!”
…………
這些天,宮裡的氣氛一直很微妙。
就在小半個時辰前,,王承恩還狠狠地處置了兩個多嘴的小太監,就因為倆人在角落裡竊竊私語,什麼東擄大敗,被斬殺了十幾萬人,腦袋都堆成了小山那樣,就被他大發雷霆,讓人拖下去狠狠抽了幾十鞭子,然後拖到了尚衣局去做苦力。
不過這王承恩已經算是仁慈了,因為一但這訊息被崇禎皇帝聽到,可能就是活活打死了!
的確,如果真的要是東擄戰死了十幾萬人,那是遼東戰場上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大勝利了,可這勝仗卻和皇帝的面子無關,是早已經失控的東江軍閥打的,朝廷官軍全軍覆沒,去讓個軍閥把東擄滅了,這不更有損他崇禎皇帝的聖君顏面嗎?
不過王承恩也知道,紙保不住火,這訊息不知道從何傳出來的,已經傳的京師都沸沸揚揚了,矇在鼓裡的,恐怕只有崇禎自己了。
“幾更天了?”
忽然間,御書房裡傳出來了崇禎帝的聲音,心頭一突,王承恩趕忙是重新撐出來一個笑容,笑容可掬的一哈腰。
“陛下,五更天了,該上朝了!”
“讓鑾駕準備著,朕再批完這幾本奏章!”
“老奴遵旨!”
雖然山河淪陷,不過這些日子,朝廷政局倒是好看了點。
首先是幾路主力軍全軍覆沒,還有洛陽開封等一系列重城淪陷,欠這些地方的軍餉還有王族俸祿就不用發了,而且松錦大戰之後,遼鎮僅剩下個山海關吳三桂部幾萬人,遼餉也去了三分之二。
尤其是畢竟這個時空有毛珏,把京師打的一團糟的崇禎十五年清軍入塞沒有發生,修養生息了一年多,河北一帶居然漸漸有了復甦的景象,糟糕的財政到了如今,也是略略有盈餘,如果不是還要面對個百萬大軍的李自成,甚至這景象都有天下太平的感覺了。
一反常態的,崇禎皇帝臉上笑模樣居然也多了點,在朝臣三呼萬歲之後,他是略帶微笑的坐上了龍椅。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老臉,王承恩那嘹亮的上朝口號都有著那麼點審美疲勞般的怠惰,雖然局面有所好看,實際上大明王朝的局勢根本沒有扭轉,直接體現在了朝廷職能上,陝西的袁崇煥秦軍,湖廣的左良玉楚軍,四川的孔慧貞川軍朝廷其實都已經調動不動了,唯一算是還在朝廷手裡的南京禁軍還實力太過弱小,整整朝廷能統領的領土,也只有南北直隸,浙江福建兩廣幾個行省了。
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什麼大事?無非是言官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吵架,然後各部大員報報太平。
可惜,王承恩想得挺美好,殘酷的現實卻是連如今虛假的太平都維持不了,幾乎他話音剛落,朝班中,一聲帶著顫抖卻格外嘹亮的吼聲響起。
“兵科給事中,掛兵部主事銜監軍遼東,臣馬紹喻有本要奏!”
這一句話,簡直像是滾油中猛地潑出去一瓢水那樣,讓整個朝堂炸了鍋,上到超一品大學士,下到七品言官,所有人不可思議的把頭轉了過去。
自從上次與清軍議和之後,遼東已經許久未起波瀾了,一年多時間,甚至這些大臣都把遼東給忽略了,馬紹喻這個當年的監軍官更是早被當成了死人,如今他居然回來了,還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了朝堂中,怎麼能不讓人驚愕。
就算崇禎皇帝自己也是呆滯了幾秒鐘,這才恍然的對著王承恩點了點頭。
“准奏!”
“微臣攜遼東戰報,崇禎十六年五月,遼東督師毛珏攜東江諸鎮與建奴會戰于吉林城,建奴大潰,陣死十幾萬,開原鐵嶺相繼光復!瀋陽遼陽指日可待!然塞北邊民為建奴統治日久,已經疏於我大明,為鎮遼東,督師毛大人特請陛下封其為遼王,以撫民心!”
一瞬間,朝堂寂靜的連根針掉了都清晰可聞,崇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旋即又變得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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