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寂了一個冬天,憋了一肚子火氣的兩軍似乎短短時間要把這些憋悶全都爆發出來,這冰雪消融,大地解凍才十來天,小半個遼東大地已經到處燃起了戰火來。
首先就是四平城下。
投降過來的遼東明軍也是刨地出身,輪起鋤頭似乎比打仗都麻利了幾倍,十天時間,他們已經在四平城外挖掘出了五條蜿蜒的壕溝,就像是綻放的蓮花那樣,平託向了聳立的城池。
不過在東江,阿城軍總孔有德就從來不是被動防禦的脾氣,他又如何肯輕易丟棄城外陣地,被壓到城內去當縮頭烏龜?這戰爭一開始,皇太極就遭到了激烈的反擊。
“預備,發爺!!!”
一排木頭架子矮牆被工兵扛著迅速搭在前面,緊接著排成行列的東江步槍手快步跟上,從暗堡殺出來的太突然了,那些降軍還在挖坑,冷不丁就聽到這一段叫喊,接著,噼裡啪啦的槍彈就暴風雨那樣打了過來。
真是突如其來的屠殺,正面幾百米的範圍內,正在輪著鋤頭挖坑的降軍或是身上或是腦袋猛地爆出個血洞來,慘叫著撲倒在剛埋的坑中。
“上!填滿兩層溝者即可赦免!”
參謀長官沈銳的聲音又是響起,又輪到他們出場了,手臂挎著一大籃子泥土,跟著那些半獸人兵團的矮子,張若麟是喘著粗氣向外跑著,壕溝距離城牆還有三百來米,真叫百米衝刺,氣喘吁吁中,籃子離得泥土石頭連帶著剛剛射死的降軍屍體一塊兒被填埋進了坑裡。
這投降的時間尚短,還沒跟著清軍強盜集團打劫來享受到其好處先被派來當炮灰苦力挖坑了,寧錦的這些降軍本來就心裡窩火,哪兒肯真賣死命,是轉身撒腿就跑,全然不顧後面那些清軍監工輪著鞭子跳腳怒罵。
“上!上!殺了他們!”
出了這麼大紕漏,前沿的清軍指揮官圖賴亦是氣紅了眼睛,齜牙咧嘴暴跳如雷的揮舞著大刀,後頭壓陣的清軍一瞬間也是紛紛湧上,箭矢鋪天蓋地的射回去。
搬出來的盾牌矮木牆起了作用,一矮身,三排東江軍大部分就藏在了胸牆後頭,瀰漫的亂箭在牆上盯了一層,半蹲著身子,這些東江軍依舊不斷射擊著,從潰軍中衝出來,尚且沒組成陣型的清軍又是一個個胸口開出來血窟窿,填到他們剛剛挖出來的溝裡。
“頂住,這些明狗子就火器厲害,衝上去砍他們家就是渣子!”
頂著個大木頭盾跟布隆似得,一邊跑,一個身材魁梧膀大腰圓的清軍牛錄額真一邊還在嘶聲力竭的大聲鼓舞著士氣,說話功夫,這蠻牛還閃電一刀,證實他說的話那樣,把個倒乾淨土慌張往回跑的半獸人軍團砍翻在地。
本來還以為自己拿了一回人頭,膽兒已經挺大了,可看著後背被砍斷一大半的人倒在自己腳邊上抽搐著,張若麟還是亡魂大冒,生恨自己爹媽沒給自己多生兩條腿兒,土籃子往地上一扔,拔腿就向回逃去。
雖然上次交手東江肉搏可不慫,可畢竟毛珏的步槍陣大炮給清軍留下太深刻印象了,還有以往的經驗作祟,被他鼓動著,衝鋒的清軍還真是獸血沸騰,腳步更加加快了幾分,一百米衝刺的速度殺奔到了跟前。
看著矮牆後頭還在裝填火槍的東江軍,那身材魁梧牛錄額真瞳孔中不禁爆發出一股子嗜血的兇殘來,手頭的盾牌扔了,雙手握刀高高跳起,披頭就砍下,然而,他這才跳到半空中,心頭一股子攝人的不安卻是猛然升起。
籠罩在他刀鋒之下,那個東江人,那張方正的國字臉,別說驚慌,反倒是浸淫著令他膽寒的冷笑。
高手的自信!
噗呲~噗呲~
三把刺刀紮在胸口,沒落地呢人就掛在了刀上,旋即拖著漫天血珠被摔了了出去。
咔嚓噗呲。
世界都變慢了,血珠子亂飛中,這牛錄額真不可置信的看著跟著他衝上來的牛錄被閃電般的刺刀紛紛捅翻在地,這些是明軍嗎?
帶著困惑,黑暗將他徹底吞沒下來。
“弟兄們,幹了他們!”
就算是屯兵,農閒時候一天五百次刺刀捅殺也是必不可少,親兵兵團野戰部隊還得訓練炮火,射擊,甚至不少屯兵刺刀格鬥技術比親兵團都要強悍,扎稻草人早就扎的膩歪了,乾脆還不裝填彈藥了,亢奮的東江軍踹翻了身前滿是箭桿的盾牌牆,端著刺刀亦是兇狠的迎了上去。
整個前陣頓時犬牙齒互,有的清軍刀子砍在東江棉甲上,砍出一連串的火花子,有的東江軍一腳把人踹翻在地,旋即刺刀當胸捅上去,頭上,新建築的四平城牆炮火亦是鋪天蓋地的響了起來,炮彈精確的落在戰場前八十米左右,飛濺的炮彈將急促想要來支援的清軍撕扯的支離破碎,鮮血與屍骸亦是狠狠添進了壕溝裡。
…………
四平城戰場開始了血戰,毛珏那頭也沒閒著,圍城打援,如果完成不了對毛珏中軍的阻隔,清軍是根本完成不了對四平城的包圍計劃,在掘壕四平的同時,多爾袞親自領軍,展開了對東江軍中軍部隊的激烈狙擊。
這次的戰場在後世的遼源。
輝發河畔,二層小樓高的碉堡尚且冒著黑煙,對面松江平原上,整齊的步伐聲已經傳了來,兩個陣一百人的東江軍組成一個方陣,在陣長隊長的號子聲中,端著刺刀整齊的向前踏步前進著,更前面,趕著戰馬的炮手推著一架架野戰炮。
這樣的方陣,密密麻麻!
怎麼也沒想到,東江居然反應的如此之快,這才剛奪下東江揮發江堡壘不到半個時辰,毛珏已經是起大軍來奪了!這頭多爾袞多鐸兄弟跟火燒屁股那樣,嘶聲竭力的拼命叫嚷命令著。
“趕緊埋炮!前面的,柵欄搭上,快點!”
清軍也有紅夷大炮,可他們的炮照比東江就落後許多了,沒有炮架,只有個孤零零的炮身,同等口徑重量還是東江紅衣炮的一倍左右,用時候只能是架在地上,調整仰角艱難無比,這頭清軍還在手慌腳亂的把炮火往地上固定著,前面插著用來格擋的木頭柵欄,挖著坑道,那頭,東江軍的炮兵已經抵達了射擊射程。
“停步!立炮!發爺!”
從馬身後把三磅六磅的炮車轉過來,抬高炮架,對準對面長白山餘脈丘陵上的清軍,東江軍已經完成了立炮動作,隨著那聲英國商人納悶的命令,二百多門野戰炮一起轟鳴起來。
真是一下子跟過了年那樣,轟隆的爆炸聲,榴霰彈跟煙花一般在清軍頭上炸響,噼裡啪啦的霰彈直接砸在人頭上,忙碌中的清軍頭破血流的倒了一大片。
咣噹~
拿著鐵盾的擺牙剌手都震麻了,避過彈幕之後放下鐵盾,三顆藥丸子大小的霰彈深深陷進了盾面內,那頭,紅夷大炮陣地上,三個清軍炮手滿頭是血,頭盔向下凹陷一大塊,直接趴在了架設了一半的的炮身上,望遠鏡看著那面東江軍還在裝填,多爾袞的腮幫子情不自禁的又是劇烈抽搐了幾下。
終於,他是狠狠地一咬牙,聲音中都帶著一股子瘮人,淒厲的嘶吼起來。
“讓阿濟格的騎兵出戰!”
八旗鐵騎,大清的驕傲!山腳邊的樹林子,六個牛錄的兩白旗鐵器高舉著長矛鋼刀,呼喊著熱血沸騰的向東江軍側翼襲來,馬蹄子震撼的大地似乎都跟著顫動了幾分。
說是不害怕那是假的!可長時間的訓練,東江軍機械的幾乎麻木了,在沈戎的嘶吼下,二十幾個側翼步槍方陣整齊的轉身,舉槍,工兵急促的把攜帶障礙,柵欄,木齒什麼的扔到前面。
就算屯兵,一年也有將近三百發的實彈訓練,射擊的距離差不多熟於心頭,而且沒有命令擅自開槍者,剝奪一切榮譽與福利,以懦夫的身份歸家,不但家裡要承擔重賦稅不說,還要被人指指點點受人白眼,那比死了還要難受,就算是心頭打鼓,每個人依舊是咬緊牙關死死的等著自己軍官的命令。
震撼的馬蹄子聲都傳到人心裡去了,那股子馬匹的汗騷味似乎也直衝面前,拿著望遠鏡掐著距離,差不多一百米了,各陣指揮官不約兒童的猛地向前猛甩軍刀。
“發爺!”
這一聲也真的卸去了心頭重擔那樣,前排步兵狠狠地扣下扳機,一排火點猛地噴出去,飛奔中的鐵騎人仰馬翻。
前排退後,後排補上,多段射的威力讓兇悍衝鋒的騎兵到面前時候已經沒了三分之一,在兩軍都是嘶聲竭力帶中恐怖與興奮的嘶吼中,狂奔的騎兵狠狠地撞在了中間方陣上,步兵被撞倒撞飛,有的戰馬身上插著斷了的刺刀瘋狂的亂竄著,有的東江步兵則是歪倒在一邊猛地吐著血。
這一幕沒讓多爾袞絲毫喜悅,這才撞亂了幾個方陣,騎兵身邊,左右方陣俄羅斯方塊那樣踏步而出,左右轉彎,四面八方的刺刀就像是荊棘叢那樣紮了上來。
扔瞭望遠鏡,多爾袞嗓子冒煙的嘶吼著。
“快點!”
…………
更遠處,更北面,漫長的東江側翼。
兩支騎兵相對著奔跑著,這頭,箭雨鋪天蓋地,那頭,騎兵短槍管的卡賓槍亦是噼裡啪啦響著,雙方都是不斷有人栽倒在馬下,拼了一圈,帶著死難的兄弟,雙方有都是默契的撤去,可是不到十幾分鍾,幾里外,兩頭卻是再一次狠狠的照面在一起。
數百里戰線上,騎兵與騎兵間的斥候戰迸發的猶如火花子那樣,雖然短暫,卻是更加血腥。
你死我活的戰鬥,兩個遼東最大的軍事集團也拿出了你死我活的勇氣,亡命的廝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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