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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不可挽回的

作者:好大一隻烏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

鐐銬鎖鏈被捆在脖子上,才剛剛從城頭下來,旋即卻被自己人抓走,那些個孫家的壯丁人口一個個滿是怨氣狂暴的叫喊著。

可,那些是錦衣衛啊!既然開了城門,這些豺狼面前,人又恢復成了羔羊,只能戰戰兢兢的躲在一邊,眼睜睜看著發生這一切。

“是楊嗣昌吧?”

已經是率先被扣上了鎖鏈,昏花的老眼陰沉的看著自己族人被鎖拿,孫承宗滿是憤懣與震怒,陰沉的問道。

不過宋獻策卻沒有回答他,僅僅是笑了笑,旋即猛地揮了揮巴掌:“全部帶走!”

如孫承宗這等人,到了一定境界的大人物,不畏權,不怕死,甚至都不在乎整個家族,歷史上高陽之戰,孫家一百多口人殉死就是這表現之一,可對於孫承宗,唯一不能抗拒的就是忠,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宋獻策打著錦衣衛大旗,還是騙得孫承宗大開城門。

吆喝的聲音中,死戰殘餘的六十幾口孫家男女老幼被軍士驅趕著,夾在騎隊的中間,不得不傴僂前行向未知的區域,人群中,像一顆勁松那樣,孫承宗是走到了最前面,他們身後,毛珏特別交代,從孫家抄出來了不少的書籍宗卷也被裝箱塞到馬褡褳兩邊。婦孺的哭泣聲,尚且沒從震驚中醒過神來的高陽城民的低聲叫罵聲,馬鈴鐺的叮噹作響聲交雜在一起,組成了這高陽城混亂的一天。

這一切混亂的始作俑者,擁有著一個前所未有大腦袋的宋獻策則是傲慢的踩著個親兵的手,再一次攀登上了他的坐騎,忽然回首,看著那些踉踉蹌蹌的囚徒,他那略顯的難看的老臉上,卻是情不自禁流露出一股子自得來。

被錦衣衛緝拿,消失在戰亂中,總比全家戰死高陽縣城強吧!將爺這收集癖好還真是過癮,誰能想到,堂堂前武英殿大學士,薊遼督師孫承宗孫大人,能被藏到了東江?

雖然,這位孫老頭一定會像茅坑裡的石頭那樣又臭又硬的,不過他子孫裡,總會有些人才為我東江所用吧!

“帶走,回鐵山覆命!”

“末將遵命!”

…………

有的能被挽回,有的卻再也不能挽回了,就在高陽城的戰火微微熄滅時候,鉅鹿,清河,那燎原的戰火卻是熊熊升起。

“督師有令,進攻!”

沉重的軍鼓劇烈震撼著,十幾個軍人鼓起胳膊上的肌肉,熱血沸騰的敲打著牛皮鼓面,就算是屢戰屢敗,可大明朝依舊有著慷慨激昂的軍隊,有著捨生忘死的軍人!

天雄軍!

激昂的鼓聲裡,數以千計的遼東女真鐵騎踏破了清河的寧靜,揮舞著鬼頭大刀,兇狠的破河而來,可是岸邊,一根根長杆組建起了堅實的防禦陣地,而比長矛還要具備防禦能力的則是一個個鄉黨父老之間組成的這份血濃於水的牽絆,一個倒下了,幾個憤怒的湧上來,父親死了,兒子接著拎著傢伙紅著眼殺上去,連續幾次衝鋒,雪山融水那樣狂暴怒卷的清軍幾次都被這火紅的堤案給擋了回去,紅水與堤岸之間相互迸發出不知道多少火星子。

河北已經殘破,清軍想要獲取更多資源,並且在更溫暖的地方過冬的話,只能是突破運河,攻擊山東,所以搶在這之前,盧象升的宣大邊兵是搶先堵住了他們南下的道路,就在這清河,就在這賈莊!

帥旗都移動在了第一線,孝帶下那張臉鐵青的可怕,盧象升是氣運丹田,聲如洪鐘那樣的咆哮出來。

“騎兵,進攻!”

洪亮的吼聲中,上千邊兵繞著河岸,馬蹄狂奔的圍攏向了攤頭纏鬥成一團,清軍的背後。

更加的鮮血狂湧,更加的殘酷廝殺,目光滿是憂慮的督戰中,盧象升急促的對身邊親信,兵部執方事楊廷麟吩咐著些什麼,後者急促的領命,拔馬,消失在戰場上。

…………

輝煌背後是難以忍受的孤寂痛苦,戰爭就是如此,白天一場轟轟烈烈的騎兵對決後,在幽幽青史上留下了幾筆耀眼的數字,夜晚則是士兵在難以想象的鮮血與痛苦中煎熬著,宣大軍就是如此。

蒿水橋西側,明軍大營。

低沉的呻吟聲此起彼伏,白天正面承擔了清軍攻勢的天雄軍,淹沒在黑暗中,橫七豎八躺在壕溝邊上的傷兵絡繹不絕,還有受傷的戰馬亦是跪在營壘間,發出瀕死的喘息。

就算完好無損的軍士,由於這年代的營養不良,許多都有夜盲症,少量沒有的,則得不到休息,扛著鋤頭,帶著木鍬,摸著黑急促的挖掘著營壘。

相比於黑暗與勞累,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則是飢餓,歷史上記載楊嗣昌故意刁難盧象升軍,不發軍餉,這是有失偏頗的。正四六隅十面張網計劃吸乾了大明朝的國庫底子,崇禎又根本沒有做災害預算,京畿河北一帶的府庫空空如也,更別睡由於清軍的搶掠導致地方官府統治崩潰,糧食根本運不上來。

自逐州出發後,盧象升部就斷了供應,只能憑藉州縣百姓捐助為食,大軍只有早晨才能吃一頓稀的。

可對面清軍卻不是如此,的確,清軍沒揹著糧食從關外進來,可他們來了就是為了搶的,伙食比在關外時候還好些,體力此消彼長,令人堪憂。

盧象升自己就是那個深深憂慮的人。

中軍大帳!

一盞孤燈寂寥的猶如螢火蟲那樣,大明分道地圖上,用紅筆黑筆繪畫的各路進兵圖紛亂的就像個孩童的塗鴉,這難看的塗鴉前,捏著下巴上也是凌亂的鬍鬚,盧象升沉默不語,總兵虎大威,楊國柱幾個亦是跟著沉默不語著。

許久,黑夜中這才響起盧象升艱難的聲音。

“伯祥還沒回來?”

最近幾場戰爭都發生在鉅鹿城附近,清軍這是集結的趨勢,再過幾天,遭遇到的清軍將越來越多,一細節戰爭的減員,加上大同總兵王樸這廝還藉口河北巡撫張其平的命令,分守它道去了,如今盧象升軍中不過一萬六七千人,憑著這個數量是擋不住的。

至於他背後,高起潛則是督著四到五萬人的關寧軍,就駐紮在五十里之外的雞澤,這是一支生力軍。

雖然是政見不合,高起潛這個死太監亦是把盧象升當成了擋箭牌,躲在他身後,可要說完全誤國,這死太監倒也不是,畢竟那樣的話,高起潛大可以像督師的大學士劉宇亮那樣,隨便找個大城堡壘縮著,而不是吊在盧象升軍身後區區二十五公里,戰略上,兩軍算是唇齒相依。

然而,白天遭遇清軍杜雷,恩格圖部時候,他就派遣楊嗣昌前去求援了,不過結果,卻是虎大威艱難的搖了搖頭。

再一次,帳篷內陷入了沉默,足足幾分鐘後,盧象升這才吩咐下來。

“都去休息吧!明個東擄還得發起攻擊,還得有著一場血戰!”

“末將遵命!”

…………

戰場上瞬息萬變,在這場鉅鹿之戰是顯露無疑了,盧象升算到清軍要南下山東,也算到了清河蒿水橋是清軍必經之路,可卻沒算到,分散劫掠的清軍集結速度竟然有如此之快,或者說,人有傷虎意,虎有噬人心!清軍同樣在算計著他。

凌晨,對面清軍軍營就忽然騷亂了起來,大批兵馬匯入,辰時,大軍東南東北兩個方向同時喧囂起來,此時已經是十二月,清水河雖然算得上天險,可寒冷的天氣下水流枯竭,渡河點也有許多,多爾袞親自指揮,宣大軍已經是陷入了層層包圍中。

迎著清晨的朝陽,昨個血戰沒有攻下的蒿水橋,今個清軍大部隊是浩浩蕩蕩,氣勢滔天的大搖大擺走過,前面的八旗騎兵披著鐵塔那樣的重甲,在朝陽照耀下發出著森森寒光,背後是大淩河廣寧等歷次戰爭投降建州的明軍組成的重兵營,東江之戰,清軍是讓毛珏的火炮給打怕了,這次入關,遇到什麼劃拉什麼,也不嫌棄沉,從各個明軍城池要塞拉扯出來的大小火炮居然也有一百多門了,前面牛馬拉扯著,後面則是皮鞭抽打著劫掠來的壯丁推動著。

兵家不到最後一刻是絕對不會放棄,雖然突兀的被包圍,可盧象升依舊是擺出了防禦陣勢,他親自領中軍,虎大威防左,楊國柱防右,依託著昨晚挖掘出來的壕溝柵欄擺放火器,三軍是呈現三角形靠攏在了一起。

只要等到高起潛的援兵抵達,宣大軍就不會滅!

和歷史上不同的就是,本該在瀋陽牽制關寧錦防線的皇太極,這一次是親自坐鎮到了金前,拉開望遠鏡眺望著明軍在柵欄間推出的毒火炮,滅虜炮,壕溝內伸出的三眼銃之類,一股子刺痛在他胖大的臉龐上隱隱而發,放下望遠鏡,下意識揉了揉發熱的鼻孔,皇太極是猶如蒼狼雄鷹一般,咆哮著吼出了軍令來。

“擺牙喇督外藩蒙古兵外圍明軍,駙馬都尉佟養正督重兵營發炮擊賊,正黃正白,鑲黃鑲白,滿蒙四旗下馬作戰!速戰速決!”

此時的清軍絕對算得上訓練有素,歷史上的最巔峰時期,令出如山!皇太極軍令下達,幾分鐘後,過橋的各色明軍火器已然是一字排開,佟養正拔刀喝令,降軍填火發射,飛舞的大小彈丸與盧象升軍營的邊軍火器瞬間對著轟鳴起了一曲絕唱來。

擊滅了盧象升部等於消滅了明軍極其重要的機動部隊,接下來的戰爭將無人可攔,清軍也是下了血本,蹲伏在重兵營身後濃郁的硝煙中,建州女真的核心滿蒙四個旗蠻兵悍匪握著森冷的腰刀藤牌,張望向宣大軍的眼神宛若在老林子裡獵鹿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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