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珏主動邀請，還真是讓瞿式耜與黃龍有了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僅僅一海之隔，皮島和東江，卻是一個宛若天堂蘇杭，一個猶如蠻荒地獄，乘坐馬車到了高聳寬大，飛簷斗拱的鐵山都督府，就算是江南大地方來的瞿式耜，心頭都忍不住泛起一股子又嫉又妒的酸溜溜來。
不過有句古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被迎到了毛珏的大會議室中，聽著毛珏帶來的情報，兩人的臉色又是變得慘白。
“毛將軍，這訊息可可靠？”
“東江開鴨綠江邊市，可不止為了賺錢!就算在盛京東江也有線人，訊息確鑿無疑，建虜已經聚集兵力，十五以上建奴子弟皆從軍，同時調集科爾沁，土默特等部蒙古騎兵從徵，漢八旗，蒙古霸氣，滿八旗加上從徵蒙古兵，總兵力不下十三萬，如果加上那些不算人頭數的包衣奴才，恐怕有十九萬到二十萬之眾!”
連從告老開始，已經小半年沒有露面的毛文龍都出席了，可見事情之緊急，聽著瞿式耜面色陰沉的詢問，毛珏那張臉面無表情的猶如死人那樣，淡漠的回答著。
“或許建奴虜還是西征蒙古，或者繞道蒙古入關呢！”
帶著點僥倖，黃龍在另一頭悻悻然的說著，這話聽的瞿式耜倒是難得贊同的點點頭。
“小毛將軍，你怎麼肯定就是奔著東江來的？”
“因為你們!”
目光幽幽，毛珏的眼神是頗有點惱火，落在了黃龍與瞿式耜身上。
他這話可夠不客氣的，不說黃龍，瞿式耜都是被噎的一哽，可臉色連續變了幾下，兩人卻是又默然無語。
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
這個時代，頂尖的戰略家不少，可在人才濟濟中，皇太極都是拔尖的，後金能從一個小部落崛起為如今東北亞一大強國，甚至打的幾千萬裡大明抬不起頭來，靠的就是抓住每一個機會。
如今東江就暴露出了個極大的弱點，將帥不和!
都說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國，可如今的大明朝堂真跟個篩子似得，四面漏風，溫體仁倒臺，連累著毛珏遭受打擊，用黃龍來總兵東江，不說毛家在東江二十多年的經營，僅僅東江鎮與遼東鎮之間的矛盾，東江能安穩才怪了。
並且這次東江其實都算不上主要目標，皇太極最大的獵物，還是李氏朝鮮，當年宋太宗趙匡胤有句名言，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雖然連續三次清軍入關都是大發利市，每次都打的明軍找不到北，掠奪成百上千萬兩財富，劫掠幾十萬人畜奴隸，可用如今大明的朝中大臣話說，都是蘚芥之疾!
從崇禎三年第一次清軍入關就可以看出來，皇太極雄心勃勃，打下了河北的遵化四城之後，尚且留下了正紅旗阿敏留守，意圖作為下一次攻明的橋頭堡。
可主力一退，大明在孫承宗的統領下，是輕鬆的把遵化四城奪了回來，把阿敏狼狽的打出了關，這一次嘗試過後，皇太極再也沒有試圖在關內佔住地盤，每次入關僅僅是掠奪，搶完就走。
可是如今，後金算是徹底征服了蒙古，擁有了蒙古四十萬戶強大戰力，關外除了大明的遼東東江兩鎮與李氏朝鮮，可以說是再無敵手。
關寧錦防線先後經歷熊廷弼，孫承宗，袁崇煥幾個時代的建設，擁兵二十多萬，坐擁堅城，後金已經連續吃過幾個苦頭，直接打併不划算，況且背後還有東江鎮與李氏朝鮮牽制，哪怕這些年毛珏上臺之後，竭力把東江打扮成一隻小白兔，表現的人畜無害，東江與朝鮮依舊是皇太極心頭一根刺，出兵遼東，總得留一手防備老家。
可如果征服了李氏朝鮮，李朝可有個外號小中華!這兒就能向蒙元時期的高麗那樣為清朝源源不斷的提供糧食，壯丁，戰船，成為清軍一大後備基地，從原本牽制清軍兩三萬兵力到提供五六萬兵馬的助力，簡直是天賜的餡餅。
尤其是打過一次李朝，創造過一次丁卯胡亂，李朝簡直是所有清朝王公貝勒眼中的軟柿子，冤大頭，只要騰出手來簡直是手到擒來。
毛珏穿越前的歷史上，剛剛征服了蒙古察哈爾，崇禎九年冬，清軍就已經氣勢洶洶殺進了朝鮮，區區二十多天直逼王京城下，把出逃的仁祖大王圍困在了南漢山城，最後徹底逼得李氏朝鮮臣服於後金，成為了清軍的糧食基地。
崇禎十年春，會師的清軍又順手就滅了龜縮在皮島，經過那些朝中祝公幾次折騰，已經殘破不堪的東江鎮，副將沈世魁死戰不降，皮島身彌島十萬人被屠，旋即清軍又攻破了旅順，殺總兵黃龍，東江鎮徹底滅亡。
這個時代毛珏已經算是不錯了，看在鴨綠江邊市的面子上，皇太極隱忍了他吞併義州，在征服蒙古之後又忍了一年，直到今年東江出現破綻，他這才聚攏大軍，預備對東面戰線再來個了結。
而且此時毛珏心頭還真是懊惱的可以，作為東江的首領，這一次他是不合格的，他的眼睛完全被憤怒所覆蓋，忘了皇太極的威脅，這個節骨眼上去挑動李氏朝鮮的內亂，現在好，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斷絕了李氏朝鮮的援軍。
所以此時，他是需要竭力爭取朝廷的幫助了。
死一般的沉寂在這個會議室迴盪著，足足寂靜了幾秒鐘後，黃龍這廝居然冷笑了起來，陰冷的看著毛珏，幸災樂禍的哼哼道。
“就算是奔著東江來的，毛大人神通廣大，還懼怕他小小建虜？邀本將這個小小總兵來做什麼？”
“黃大人，你是朝廷總兵，何出此言!不怕本官彈劾嗎？”
出乎意料，瞿式耜居然站到了毛珏這一面，惱火的第一時間開口呵斥，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毛珏也沒放在心上，也是在一邊冷笑著哼哼道。
“黃總兵是皮島總兵，如果黃大人認為東江沒了，您老還能在皮島舒服的待著，門在那兒，請便!”
黃龍又是被毛珏噎的說不出話來。
“廢話不說了!如今的局面，毛副將有何建議？需要本官與黃大人作什麼？”
和其他的文官，哪怕東林黨都不一樣，要是換個老油條，這功夫又該思考怎麼趨利避害，最大的保全自己不說，不管東江死活，他的撈到點好處，可是瞿式耜截然不同，他是痛快的把話撂了下來。
毛珏也不廢話，直截了當把要求拋了出來。
“求援!東江需要遼鎮的援兵到鐵山，並且本將久鎮東江，我要這個指揮權!”
說實話，這個要求很苛刻，毛珏不過是個副將，黃龍尚且是他的上司，更別說跨鎮的遼東，讓一個個總兵，副將來聽他調遣，太難!可上一次大淩河之戰是實實在在給毛珏上了一課，要是再來個監軍道張春來瞎指揮，那還不如東江自己孤軍奮戰了。
這話聽的黃龍勃然作色，不過他那大鬍子豹子那樣抖動了幾分之後，這個老兵油子居然是沉默了下來，旋即答應了下來。
“可以!遼東那面，本將可以去說項，不過遼東軍也缺餉，要遼東出兵出力，本將要五十萬石糧，一百萬兩餉銀!”
這可真是獅子大開口，這個數量，就算是瞿式耜都是忍不住臉色難看，想不到毛珏居然是討價還價都沒有，痛快的點了點頭。
“好，糧餉三天之內送到皮島，這頭向朝廷上書求援，還要靠瞿大人!”
真對東江的富庶刮目相看了，瞿式耜也是痛快的點了點頭。
“毛將軍放心，此事本官去辦。”
事情是談妥了，可至於才能不能辦到，那隻能看老天的面子了，目送著滿是沉重的兩人出門，毛珏倒是意外的連續嘟囔兩句。
“瞿式耜？瞿式耜？”
對於明末，小說，電視上看了不少，可對於南明，毛絕交就瞭解不多了，這個名字，對他來說還真是陌生，不過今天的事兒，這人倒是讓毛珏刮目相看，捏著下巴想了一會，旋即毛珏對著阿德蕾娜歪了歪腦袋。
“一會讓賬房送三千兩銀子給他，再挑點絹布，弄幾個倭人高麗人丫頭送去，這個人值得拉攏。”
…………
李氏朝鮮雖然自顧不暇，可是每一分力量都是寶貴的，能多打出一發子彈，就少個建奴不是，和黃龍通個氣之後，毛珏又是把李山海給找了來。
幸虧這老貨沒有高血壓，不然今天他就得交代這兒了，這頭還在滿肚子為造反的常軍而擔憂上火，那頭又是後金這個大老虎山那樣壓了過來，簡直就是禍不單行!
“小毛將軍!東江軍後撤吧！撤到王京，倚靠著王京城牆，我王再召集各道軍力，對建虜，對賊軍，也有個一戰之力!”
這老傢伙真算是個典型的滑頭，第一時間想著保全自己，讓東江為保他朝鮮拼死拼活，可這主意是聽的毛珏乾脆一聲冷笑。歷史上丙子胡亂，不到一個月，連場像樣的抵抗都沒有，李朝上下就別人攆南漢山城去困守等投降了，去王京，還不如在碉堡遍地，城高牆厚的鐵山決戰一場來的實在。
“今日我就派宋獻策跟著李大人回去，去找常軍談判，常軍的軍餉駐地日後歸我東江所出，一但解了常軍之困，大人當速速率舉國之師來東江與本將匯合!”
“一但頂不住，我師就向咸鏡道東北部山區撤退，東虜是向大山溝子裡追我，還是長驅直入漢江，您自個掂量!言盡於此!”
老臉紅一陣白一陣，足足糾結了半分多鐘，毛珏的威脅下，李山海最後方才是無可奈何的抱了抱拳。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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