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海風吹拂在臉上,站在後尾樓特有的陽臺上,看著東江越來越遠,老成到現在都有點不可置信。
東江還真加塞了一條船送他這個小小的布商,而且住的還是來時候他眼紅的跟兔子一樣的上等艙,雖然不是光送他一個人,還擠進去一大批心急火燎的商人,這依舊讓老成這個小市民榮幸的都惶恐了。
不過這也真是幫了老成一個大忙,今年東江貨如此便宜,最先上市的定然賺最大一筆,搶佔最多的市場,能在年前趕回來,他就能搶上這個鰲頭。
就在老成發愣時候,身後一聲恭恭敬敬的聲音又是響了起來。
“師傅!”
“哎呦呦,小公子,您這折煞小的了!”
一身舊布頭衣服,還打了兩個補丁,一張臉還是個蒜鼻頭,一副忠厚老實像,怎麼都和能請動東江前幾號人物的公子爺形象背道而馳,說是個小夥計還真沒人懷疑,可跪了兩個辦公室,老成哪兒敢把他剛小夥計使喚,趕忙是一鞠躬作揖。
看著他拜下去,那夥計也是無奈的趕忙無奈的拜下。
“掌櫃的,您就是我師傅!我就一小夥計,哪兒有掌櫃的拜夥計,師傅拜徒弟的?”
“家叔知道了,可會很不高興的啊!”
這個不高興對誰,可沒說,不過聽到老成耳朵裡,卻也是一個激靈,趕忙是跟著站起腰,又是點頭跟簸箕那樣。
“是!是!小公子……,小唐說的是!”
看他這幅樣子,估計也改不過來了,這被稱為小唐的夥計無奈的撓了撓頭,又是一抱拳。
“要不這樣吧!小的就是掌櫃的在老家姐姐唯一的兒子,這老爹老孃死的早,自己在老家無依無靠,來投靠舅舅您,您看如何?”
舅舅疼外甥,倒是能很好的掩飾這老成這幅模樣,聽的老成也是一愣,可也是沒有他拒絕的餘地,滿是無奈,他又是一抱拳:“大,大外甥!”
“嘿,見過舅舅!”
…………
這頭航船愈發的遠去,東江的日子也一點一滴過了去,這時間是真不精熬,似乎昨天才是崇禎九年的新年,今個又到了崇禎十年。
那頭關內尚且戰火紛飛,四月份皇太極正式稱帝,改國號後金為大清,九月份,清軍又破喜峰口,牆子嶺入關,還打到了昌平皇陵前面,逼得兵部尚書張鳳翼自殺,再加上寧夏兵變,流民大軍殺回河南,估計今年崇禎皇帝的年,肯定過得不舒服。
只不過對東江開來說,卻又是太平日子過了一年,今年甚至堪稱東江最和平的一年,史無前例毛珏命沒有動兵,只不過這和平居然還沒獲得老百姓的歡喜,不少把自己送入軍中的反倒是抱怨今年身邊這些傢伙咋都這麼老實,連讓將爺發飆的機會都沒有。
今年東江百姓的生活也發生了一次大突變,就算那些外商都覺得東江東西便宜,更別說本地人了,東江各個工坊去年才發了一件衣服,今年直接發了十件,被褥也換的煥然一新,至於屯田莊子下面的莊民,也是多扯了好幾丈的新布,家裡漏了幾次的鐵鍋鐵傢伙事兒什麼的也不補了,直接賣了廢鐵,全都填補了一套新的,大過年的,出現在餐桌上的肉更多了,在庫頁島,整片整片的林子被圈住,當地的野鹿直接被圈養起來,大冬天,驅趕到邊緣一屠宰,凍得梆硬,半片半片的紅肉在市場上也是便宜的一匹。
總之,跟著毛珏,似乎這個時代,沒有比東江更幸福的地方了。
對於東江上層來說,政治上變化的格局,也是微妙的。
首先,已經人人知道老帥爺上了奏摺,要告老還鄉了,推薦毛珏來接替東江都督,跟後世接班制度很相似,大明九邊的軍戶也是這樣父死子繼,當爹的是總兵,當兒子的只要不是太白給,做後總能幹上總兵,就像李成梁的白痴兒子李如松,李如梅那樣,而且毛珏還絕對不是白痴,他有實打實拿的出手的的功績,如果說前幾次打壓毛珏,是為了東江別出現倆總兵,弄得彆扭,如今老子退休,為了恩賞籠絡,也該輪到毛珏當總兵了吧?
按照朝廷慣例,毛珏提督東江,差不多是板上釘釘了!
這權利交接也提現在了新年的東江年會上,就算這些年毛珏在東江呼風喚雨,每次年節大祭也是毛文龍來主持,一些老將,哪怕是孔有德,耿仲明這些跟了毛珏已經很久的將軍,對於老傢伙也依舊是言聽計從,可是今年,毛文龍是在後院聽著大戲,連面兒都不露,前面全都交給毛珏來打理了。
而且一些老軍頭,像沈世魁,李九成也都有所動作,老沈的三個孫子沈如鋼,沈如鐵,沈如石是全都從濟州島鎮給擼了下來,到毛珏的親兵隊伍裡當了個親兵,還有李九成小兒子李效前,劉家五兄弟一票兒子,一幫子公子哥,差不點沒讓毛珏親兵隊變成官二代大軍了。
不過這種質子行為,就像是唐末藩鎮下將官把自己兒子放在節度使身邊,還有元朝的質子軍那樣,都是效忠的表現,舊東江勢力已經完全承認了毛珏這個新的東江主人。
名義上其實是最簡單的,能震懾住這些軍頭才是最難的,最難的一步毛珏都掌握了,東江新時代,似乎也是近在眼前了。
“恭祝大帥武威四方!”
鐵山的官衙前,密密麻麻的鐵頭盔軍將聲音蒸整齊洪亮的向自己宣誓著,右手邊握著陳嬌的手,毛珏胸口處,一股子豪邁的氣勢亦是澎湃而出,猛地舉起拳頭,他是洪亮的嘶吼了起來。
“天佑我東江,布武四方,百年興隆!”
“東江!”
火把紅豔豔的光芒也閃爍在了陳嬌的臉上,把她光潔的額頭,黝黑的秀髮上,紫色的金釵金纏頭閃耀的別樣的動人,聽著這嘹亮的歡呼,她卻是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微微揉了揉自己愈發飽滿的腰身。
這也是毛文龍最後一個死命令,在他離職之前,必須有孫子,而且毛珏他在東江這麼折騰,老爺子都不管,孫子生下來了,必須給他抱到杭州去,崇禎九年的後半年,關內打的如火如荼,毛珏在家也不得不打的“如火如荼”。
只不過這個訊息,粗枝大葉的毛珏似乎還不知道。
興奮的歡呼足足持續了幾分鐘,最後毛珏一聲入席,又是把整個年節慶典推上了高潮,民以食為天這兒體現的淋漓盡致了,剛剛喊的老臉發紅的軍將們是亢奮的端起酒碗,撕扯著鹿腿豬肘子,孔有德這貨乾脆是抱著酒缸灌了。
看著底下鬧哄哄的一片,毛珏臉上亦是掛起來興奮的神色。
老子的東江!
…………
遠在萬里的東江鎮一片歌舞昇平,京師同樣也是張燈結綵,多虧了毛珏,苦哈哈了一年的斗升小民,也是多做了件新衣服,不過對於京師的貴人們,實在是沒什麼感覺,花一百兩去買新的貂裘的文官老爺們,不會去在意自己府裡下人是不是多了件新衣服。
而且就在這新年之際,埋藏在表面美好下,深深的黑暗依舊醞釀的。
這才從宮裡回來,跟著皇帝度過了個憂愁的新年,獨斷朝綱好幾年,堪稱崇禎朝的政治常青樹,首輔大學士溫體仁的轎子前,又響起了敲動聲,默不作聲接過了伸進來的小紙條,點了點頭後,一表人才,就像電視劇里正麵人物的溫大學士沉悶的點了點頭。
“讓他在花廳等著!”
大學士的官威必須做足,回府更衣,洗漱,用膳,足足磨蹭了大半個時辰,溫體仁這才出現在花廳中,早已經等的滿頭大汗一個四品補子的老官兒急促的鞠躬拜下。
“學生見過大學士!”
要說這文臣的無恥,這吏部考功司司務張翰儒比溫體仁都大上個幾歲,在他面前卻是自稱學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馬屁拍的太過,就算溫體仁亦是忍不住眉頭挑了挑,旋即耐著性子不動聲色問道。
“這麼晚來了,到底有什麼事兒!”
“您還不知道嗎?還是張傅,張彩一幫子酸腐文人,到處議論,說您昏庸無能,尸位素餐,導致鳳陽皇陵被焚,這次又是建奴入關洗劫京師,還有朝中那些有心人,他們想推動錢謙益再起,被召回禮部尚書,禮部尚書黃錦有兵備道經歷,轉兵部,頂替張鳳翼空下來的位置,然後攜此兩部,要挾溫公啊!”
“學生有學生參與了這些混賬東西的密會,這有訊息,趕緊傳給溫公您啊!”
一席話,聽的溫體仁忍不住眼睛眯了起來。
說實話,溫體仁雖然是個奸臣,,可真說不上貪官,他最大的嗜好就是醉心權勢,早年錢謙益就曾與他爭過位置,最後被他用浙江科舉舞弊案給整了下去,這麼個政敵又要搞事情,聽的溫體仁那忠臣良相的眉毛都是狠狠挑了起來。
窗外,管家正端著茶水向裡送去,就看著昏暗的窗戶紙上,溫體仁的手臂刀一樣狠狠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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