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自取其辱?
崇禎九年的德川家軍和崇禎七年的德川家軍,毛珏沒感覺到什麼區別。
織田信長的長槍陣又被翻了出來,可這兒不是地形狹窄的雲目山了,東江騎馬隊的龍騎兵在秘籍的幕府軍陣前簡直都不叫打仗了,就是打靶訓練!常年在山裡射貂打兔子的女真年輕人跟玩兒似得,下馬連陣列都沒用擺,說笑著就用短一截的燧髮卡賓槍把倭軍前陣打的跟狗啃的似得。
不得不承認,德川家康時代的名將老的老死的死,都凋零了,少了個松平信綱,幕府真不太會打仗了,前軍遭受點損失,立馬慌不擇路的變陣,把長槍冪撤向後頭,調鐵炮手上前去頂著。
真叫耗子給貓當三陪,找死!對面可是五千多人高馬大的遼騎兵!和孫承宗的夷丁突騎一個性質的突騎,別看德川家武士有九萬多人,這些傢伙也是渾然不懼,槍兵後退,鐵炮手上前,佇列混亂的功夫,前排騎兵猛地翻身上馬,呼啦一下子就湧了上去,就看幕府的軍陣開始亂了起來。
不過真要這麼打起來,德川家也挺高興,雖然人人就只有一條命,可命在這兒也分出了個高低貴賤來,東江騎兵的命就是比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武士值錢,曾經一錢不值的咸鏡女真人,現在德川家願意以五命換一命,甚至十命換一命都是合適。
前陣雖然亂了,可德川家部隊不退反進,在幾個毛珏也不認識是誰的指揮官亂吼亂叫中,反倒是更加向前湧了過來。
就算是平原,這人擠人人填人,戰場也迅速變得擁擠,恐懼的武士咆哮中,德川家開始用人命來擠壓東江騎兵的空間。
這倒是也算他們一項戰術進步吧!甭管執行這一戰術策略死多少人,只要限制住騎兵的馳騁,那麼這些騎著高頭大馬的傢伙也就是高一點的步兵而已。
可惜,要是三十七天之前,毛珏率第一團,東江騎馬隊剛趕到戰場時候,這個策略還算管用,可是如今?
就算在東國,毛珏也是有人的!
忽然轟鳴在戰場的吼聲中,褐色的軍旗揮舞著兩隻對看在一起虎視眈眈的飛鳥率先飛躍了出來,緊跟著紅底兒的五瓣草花也是不甘人後的蹦到了戰場。
上杉家與前田家的大軍也趕到了!
那翩躚的上杉對雀不用說,在關原大戰開戰前,上杉家就是西軍石田三成的盟友,多虧了毛珏,上杉家才能重奪越後,只要毛珏一聲號召,曾經打著毗字旗戰無不勝的越後之虎也會為東江咆哮。
可前田家就不一樣了,經過幾次聯姻,前田家的血脈與德川家已經相當近了,這也是它為何能在德川家的虎視眈眈下保持著一百二十萬石大名的地位。
可是毛珏已經威脅一次前田家了,東江的艦隊不見得能一口氣兒摧毀德川家,可是一兩年之內打垮東海岸的前田家還是沒啥困難的,這也算是一種地緣政治,為了家族生存,別說這不過算是外公之家,就算親兄弟父子都會拔刀相向,前田家向德川家背後捅刀子,也是捅的毫不猶豫。
要不毛珏為何今天會熱血上頭,開這個團?就是等這打野來啊!
估計當年的西軍前輩石田三成要是看到這一幕,該感動的哭起來了,關原大戰,他與大谷吉繼,小西行長,宇喜多秀家的部隊承擔了全部開團的任務,幾乎將所有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東軍德川家康同樣是全線出動。這個時候,只要島津家,毛利家,小早川家,甚至勢力稍弱的長宗我部出手,都有可能將僵持的戰局向西軍勝利推進。
可任憑石田三成如何點燃狼煙,吹響戰號,這些潛伏在山裡看著打團的豬隊友就是保持著個一動不動,南宮山不戰之下,一點點四個大名被消耗殆盡,關原戰崩,終於導致了德川家的君臨以及西軍各位大名全面減封除掉國。
可今天倒好,毛珏一沒有點燃狼煙,二沒有吹響戰號,甚至連號令都沒有,看到了東江軍騎兵發起衝鋒,山裡的兩家大名簡直是急不可耐的發起的進攻,浩蕩的吶喊裡,山中伏兵猶如倆只利箭那樣,直撲已經打成燕子狀的東軍兩根翅膀,估計要是石田三成復生,要重新羨慕死一回。
沒辦法,誰都知道毛珏脾氣不好,西國一路征伐過來,滅的門沒有一百也得有三五十了,萬一自己表現遲疑一點兒,天知道這位主兒回不迴帶著大軍,來自己領地“武裝遊行”一番?
援軍的到來也帶動了整個戰場計程車氣提升,轟鳴的門軸聲中,迎合著迦山中忽然殺出來的友軍,四個軍團的豐臣家軍也是傾巢出動,從巍峨的倭長城湧出,潮水那樣匯入了戰場。
這一戰真的很激烈,就算背後中埋伏,德川家似乎也不想放棄這次機會,還是不管不顧的向前進攻,識圖糾纏住西軍的核心東江騎馬隊,決戰整整進行了一天,史官筆下也重重留下一筆。
明正二十三年六月癸丑,公與德川賊決與迦山,公威盛,德川賊軍崩近駭。
夕陽的餘暉下,戰場上濃郁的血腥味順著山風不斷向關城上吹來,大地似乎被浸染的一片血色,滿山遍野倒伏的敵人旗幟與屍骸,還有自己一方的武士在屍骸堆裡巡視著,偶爾一聲呻吟,立馬有殺紅了眼的武士拎刀過去,不管是哀嚎還是乞求,狠狠一刀捅下去。
這景象毛珏已經不知道看過幾次了,然而,這次勝利卻絲毫提不起他丁點興奮的神經來。
又是一場賠錢仗!
作為核心主力的東江軍隊已經返回鐵山整補去了,作為西國核心支柱的九州大名今年連續受到創傷,也是疲不能戰,今天雖然大破德川,可西國已經沒有精力繼續進取,頂多是深入關東劫掠一番,可去年毛珏已經劃拉一通了,現在是六月末七月初,距離稻子成熟還有兩個月,搶掠也搶不到什麼值錢玩意,這也是德川家敢於和自己這個時候開團的原因。
別的主公是看著麾下砍下的首級越多越高興,估計只有毛珏這個小氣鬼是看著這些腦袋瓜子肉疼了。
跟重要的是,九萬六千多東軍聯軍不是個小數目,激戰牽扯了太多精力,西國內部的權力鬥爭,全被這次大戰所延誤了,京都的東林書院已經成立一個多月,站住了腳,不得不說,外來的和尚會念經,這些江南來的理學家也將理學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如今京都掀起一股子程朱理學熱,不少武家子弟都是朗朗上口。
政權,爭的就是個人心,就算毛珏,這股熱度下為了顧忌影響,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對東林書院動手了。
就在他煩躁的時候,也是帶著滿臉的疲倦,阿德蕾娜是沉悶的上了樓,對著他的背影重重一鞠躬。
“將爺!京都派來信使,家主得聞大勝,大喜,明日將率朝廷百官,公武使節,行首級檢!”
好傢伙,真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自己才剛打完,這就來蹭熱度了!而且一但人心中起了疑,就像疑鄰盜斧那樣,看誰都像是賊,憑著國松丸那木訥的腦瓜估計怎麼都想不出來,毛珏有十二萬分懷疑,是洛寧糊弄來的第一批旅行團,有人為了上位,和國松丸勾搭上了。
真有種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感覺,毛珏乾脆是煩躁的揮了揮手。
“讓袁大人主持就行,就說本將大戰累了,就不參與了!”
“恐怕不行!”
咬著嘴唇,壞女人阿德蕾娜也忍不住滿臉的煩躁,略有些惱火的勸說著。
“如今東林書院理學正炙手可熱,一般朝臣都在觀望著,將爺畢竟是遙領豐臣家五奉行之首,如果不去,會落下口實,惹人非議。”
說到這兒,阿德蕾娜那張魅惑的小臉上,忽然流露出一股子狠意的笑容來,帶著陰笑,她禁不住快意的冷哼著。
“況且一個國松丸,好對付的很,就算他成了豐臣秀長!”
扭頭看了她一眼,毛珏忍不住又是嘆了口氣,旋即揮了揮手。
“你去準備吧!”
…………
首級檢雖然是代表主君權利,為部下封賞,同是提升主君威望的活計,德川家康當年就是在關原大戰之後主持了小山評定,成功將原本屬於豐臣秀吉的權利篡奪到自己手中,這才一步步建立了德川幕府。
可這決不代表是個什麼好活計,畢竟是面對一個個鮮血淋漓的腦袋,當年毛利家的小主公甚至有戰勝後為首級檢驚嚇染病,算是被嚇死的先例。
這波熱度可不是那麼好蹭的!
這豐臣國松丸來的還真是快,六月最後一天打敗了德川家,七月初一的中午他就趕到戰場了,就算是京都距離倭長城不遠,這也是快馬加鞭了。
對於這次東國幕府的勝利,對於豐臣家來說,意義還是很大的,這是豐臣家重建後的第一戰,還是大勝,有效鞏固了豐臣家,給那些西國德川舊黨予以警告不說,更是給觀望中的東國大名以明確的訊號。
德川狸太公的子孫不行了!還是迴歸我豐臣家的懷抱,和我豐臣家混吧!
所以這次首級檢倒是頗具規模,為了政治意義,參戰的前田,上杉還有豐臣家麾下軍團甚至放棄了追擊,將近六萬大軍雲集琵琶湖畔,雖然倭人武士都挺挫的,可他們頸子上掛著的頸旗可是鋪天蓋地,尤其是豐臣家五七桐紋,黑乎乎的一片猶如平地蔓延出了漫天的桐樹。
有三軍壯行,來的政治人物同樣也是重量級。
雖然人質這一招沒多大作用,能當上大名的一般都心硬如鐵,老婆死了再娶,兒子死了再生,大阪三之陣前,江戶就有不少西國大名的家屬為人質,可是為了家族存亡,西國不還是拼湊出十幾萬大軍,跟著毛珏鏖戰於大阪城下。
不過按照慣例,島津家,鍋島家,黑田家,長宗我部,三十來個新舊西國大名還是在京都留下家人,這些人在家臣的簇擁下可都來了。
還有代表朝廷公卿的五攝關,九華清,代表著天皇出使,一個不落。
別說,一個多月不見,這國松丸倒是來了個唐範兒,本來就沒剃成月帶禿頭的長髮束成了唐人長冠,身上的公服樣式也開始像明人士大夫所轉變,加上本來基因不錯,繼承了澱夫人美貌英俊的小臉,在三軍擁簇下,不是後世古裝劇裡男主角,至少也是花滿樓,段譽這一類男二號級別。
“拜見家主大人!”
就算是出席了,說實話,這個鞠躬毛珏也不太自然,不太恭敬,惹得老袁臉皮子禁不住抽搐下,那些剛接受新鮮事物,受到程朱理學薰陶的公武子弟亦是忍不住悄悄嘀咕幾句。
還好,大家還是看得清現實的,知道誰才是真正西國的主人,隨著阿德蕾娜與櫻姬冰冷的視線環視,不少人一個機靈後立馬是板起臉做若無其事狀,非議輕易就被抹平了。
旋即看著也是板著一張奶油小生帥臉應答著的國松丸,阿德蕾娜魅惑的俏臉上,禁不住再一次微微浮現出冷笑來。
“請太閣大人行首級檢,犒賞三軍!”
洋溢的呼聲中,個渾身尚且穿戴著滿是鮮血汙漬,一股子腥味燻得人忍不住直捂鼻子的女真鬍子大漢第一個兇悍的走上紅地毯,手裡提著的三顆人頭狠狠的摔在了御前。
明顯是阿德蕾娜授意的,這仨腦袋可是血肉模糊,一個噹啷著舌頭,一個眼珠子都出了來,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德川幕府消滅上一代豐臣秀賴政權之後,元和偃武,倭國的確是和平了幾十年,新生的公卿武家不少甚至都沒見過血,這麼仨恐怖的東西扔到了面前,幾個脆弱的乾脆捂著嘴到一邊吐去了。
國松丸雖然過著逃亡生活顛沛流離,可的確也是沒上過戰場的,上一次大阪三之陣之後,檢驗上萬的首級,才剛開始,他已經被血腥氣燻得嘔吐不止,退了下去,整個首級檢,幾乎都是毛珏主持的,他也行駛了大阪評定的權利,西國大名多是他分封的,所以毛珏在扶桑西國堪稱太上皇。
隨著女真騎士粗聲粗氣的誇耀著自己的戰功,盯著國松丸,阿德蕾娜的小臉上亦是浮現出了淺淺的笑容。
來吧!再好好丟一次醜!就像那些德川家小丑那樣,來一次自取其辱!
也的確隨著她的期望,明顯也是強行壓抑著嘔吐的衝動,這國松丸顫巍巍的走了過去,只不過令阿德蕾娜失望的是,有了一次心靈打擊,這個才十五六歲的豐臣家主似乎得到了不少鍛鍊,按照武家傳統裝模作樣的端詳完首級,給那個東江騎馬隊騎士錄了功,他也沒吐。
女人的好勝心真是無止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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