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是個信仰佛教,神道教極其虔誠的國家,可惜,佛的止殺,神道的仁慈,亦是被他們運用到了殺戮上。
隨著大阪原夜中積累的水汽化作晨霧淼淼飄起,拿著經鼓與搖帆的和尚已經是咿咿呀呀的敲了起來,那些拿著槍,戴著漆的漆黑油亮的幕府武士路過身邊時候,亦是虔誠的跪下,雙手合十祈禱著,略微磕頭,這才轉身出了各自的軍陣。
那虔誠的模樣,彷彿他們不是去殺戮,反倒是去播種,行善那樣。
信仰再深,也抵不過沉重的現實,儘管昨日的戰場殺戮的格外血腥,鋪天蓋地的炮火撕裂著一個個軀體,可今日醒來,一個個武士還是渴望著戰場,只有首級才能幫他們擺脫先在困苦的生活,還清欠那些該死的町人扎差永遠還不清的高利貸,取得知行,成為人人嚮往的旗本老爺。
祈禱過後,帶著心頭矛盾的信仰,茫茫多的幕府武士匯入軍陣中,再一次組成令人恐懼的三十萬大軍。
大阪原南,西軍本陣。
和日本大名露著腦袋的本陣不同,毛珏可是有蓋子的,巨大的帳篷風雨不透,八個已經快燃燒殆盡的火盆還搖曳著最後一點的光輝,雖然比幕府少,可是依舊有足足二十幾個大小大名跪坐在那裡,一張牛皮縫製的倭國六十六令制國全圖懸掛在上。
雖然個歷史上真正的石田三成差了幾十年,失之交臂,只不過從後世的作品上,影視上,毛珏對這個西軍前輩的印象就是,耿直!傲慢!
和大明朝那些又臭又硬的文官有點像,他懂得點變通,可變通的太少,豐臣秀吉在時候,就經常因為些看不慣在豐臣秀吉那兒彈劾這個,朝鮮之戰與武將集團如加藤清正,黑田長政,福島正則等鬧出了相當大的矛盾,而且關原大戰其實歷史上還有一種說法,有可能能避免,畢竟德川家康已經七老八十了,維持住局面把他靠死了,德川家下一代可沒有老狐狸這種人才。
奈何石田三成非要堅持他的大義,讓豐臣家擊敗德川家這個禍患,才有了關原之敗。
不管如何,石田三成是個又老又硬的老古板是定了,和他正好相反,來自後世的毛珏則是堅信無利不起早。
“此戰過後,攝津,河內,紀伊,若狹,丹波,淡後,近江,伊賀,伊勢加上石見這十國三百萬石為天領,歸屬豐臣家直轄,廣島藩淺井家遷四國,擁伊與,贊歧,阿波八十五萬石,安芸國併入毛利家,福島藩給出雲二十五萬石,島津家給伯耆十八萬石,鍋島家得但馬十五萬石,福島家給備前二十萬石……”
地圖上,西國猶如一塊大蛋糕那樣,被毛珏一刀一刀切開,關原大戰後,西國大名可被整治的很慘,如毛利家,直接從一百二十萬石跌到了三十七萬石,被滅的,被收為天領的土地不計其數,他們咬牙切齒想拿回來的土地毛珏許諾給他他們不說,還加了不少,看著毛珏手裡的“蛋糕”,一個個西國大名興奮的眼睛都開始發紅。
大家扛槍拼死拼活打仗為的什麼?不就是土地與財富嗎?石田三成要是開戰前,這麼大方的把德川家土地都分出去,毛珏就不信一幫傢伙還坐在山上看熱鬧。
這其中,不少觀望著的小大名領土也被毛珏毫不在意的劃分了出去,估計戰後還得鬧出不少糾紛,只不過毛珏根本不在乎他們,就像當年的毛利家那樣,機會在眼前你放過了,那麼就只能接受勝者的制裁。
蛋糕切完了,毛珏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對著那些跪坐的大名們猛地一抱拳。
“諸位,今日之戰,不僅僅是豐臣家能否重新歸來,更關乎著西國,關乎著諸位家族百年的幸福安康,用今日之血換取日後之福,諸公,拜託了!”
“大奉行放心!吾等誓死效忠於豐臣家!雖死不惜!”
開玩笑,有封地可拿!命算什麼?尤其是窮怕了的毛利家,領在前頭,毛利秀就第一個磕頭拜下,緊跟著,那些大名,浪人首領紛紛磕頭跪拜,聲浪一時間震得中軍大帳都是嗡嗡作響,旋即一行人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挎著刀,士氣十足的左右散去,各自迴歸本陣。
“白痴,封地是那麼好拿的?”
打發了這些人走後,那股子大奉行,總大將的氣勢卻是忽然一散,斜靠著桌子,毛珏吊兒郎當的聳聳肩,不屑的哼哼起來。
只不過照比他的輕鬆,已經逐漸帶入角色的袁崇煥,卻是眉頭緊鎖了起來。
“將軍,今日之戰不好打!如果德川家的攻勢過於猛烈,一但這些牆頭草崩潰逃跑怎麼辦?未算勝,將軍需得先慮敗啊!”
“那也不能因噎廢食,該打還是得打!該做的,只不過是將勝算調到最大而已,所以,還得拜託袁先生,小宋,還有李大人你們了,袁先生督軍左七千人,小宋督軍右八千人,李大人,你的李氏朝鮮所部就列陣我中軍之後,一但哪方頂不住了,第一時間支援過去!”
除了宋獻策的聲音有點鬱悶,為啥一個大人一個先生,到他這兒就成小宋了,另外兩人全都是無比恭敬的抱拳鞠躬。
“將軍放心!吾等竭盡所能!”
“將軍,兵力如此分散開,您的中軍,進入可是唱主角的,可夠?”
袁崇煥還是擔憂的問了一句,不過沒等毛珏回答,拍著胸口,孔有德已經是甕聲甕氣叫嚷起來。
“袁大人放心,幾個矮子,不用將爺出馬,咱老孔都給收拾了!”
他身旁,劉興柞的臉上流露出一股子殘忍如鯊魚般的笑容,而劉衝憨厚的老臉亦是笑而不語。
…………
雙方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緩和沒有多少起伏的山坡上,幾家大名不斷的派人宣佈著早晨的軍事會議結果,唸叨著自己家能增加多少知行,武士們,家臣們的戰心亦是緩緩提起,鱗次櫛比的踏入陣中,隨著太陽昇高,一直到了上午九點多,第二天的大戰這才拉開了序幕。
只不過看著山下巨大的幕府軍陣,還在想著伯耆十八萬石的島津光久,視線卻是禁不住凝了凝。
“這氣氛,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啊!”
何止不太對勁,簡直是太不對勁了,高舉著戰刀,讓高升的太陽塗抹上一層寒光,作為先鋒的伊達忠宗跟殺豬一般的嘶吼起來。
“敵人!島津本隊!出陣!進攻!”
“嗖賴!”
“壓機給給!”
各種各樣難聽的倭語喊叫中,再一次,密密麻麻的幕府本隊彷彿漲潮的大海那樣,蔓延向了西軍軍陣,可沒有毛珏那麼淡定,簡直大驚失色的島津光久也是猛地跳著腳大吼了起來。
“變陣鋒矢陣,牌手向前,槍隊壓住,鐵炮手,給我打啊!”
就和關原大戰時候島津家佈陣一模一樣,前面繪畫著家徽,木頭做帶支架的牆盾被狠狠的放在陣前,緊接著,島津家鐵炮手急促的露出頭,下方衝鋒的伊達家鐵炮武士亦是站定抬起了槍,噼裡啪啦的爆豆子聲中,拉開了第二天大戰的血腥。
今個,火藥產生的煙霧瀰漫了整個戰場,幕府大筒運到了陣前,此起彼伏的炮聲亦是比昨天還要嘹亮幾分,鋪天蓋地的喊啥聲震耳欲聾,一個又一個信使跟進出蜂房的蜜蜂那樣,穿梭不停,不斷把戰況彙報到毛珏耳邊。
“報!島津本隊與伊達隊,蜂須賀隊家交戰於加倔一道防線!”
“報,秋月隊已經被水戶松平隊擊破,正向後潰退,毛利本隊與秋野第二道防線頂上,正在激烈交火!”
“報,淺野隊被池田隊,尾張德川隊,丹羽隊夾擊,向本陣告急!”
今個真是大變樣了,整個西軍兩翼,完全陷入了戰火中,開戰不到一個小時,廝殺與轟鳴已經蔓延了大半個大阪原,可是毛珏本陣面前,竟然是一片太平,僅僅在一里之外,列著吉田家單薄的兩三千人,而在吉田家陣背後,那好不容易運過河,將軍繁瑣的馬標馬印,還有那三米多高,印著三葉葵黑色家徽的將軍本陣就那麼安靜的停在那裡。
一個個背上揹著黑色或紅色巨大空心布球的母衣眾騎兵彷彿彩色的點心那樣,誘惑的列陣在前拿著騎槍,看得毛珏禁不住吞了吞口水,旋即這才猛地扭過頭了頭。
“回去告訴鍋島勁松,讓他必須給我死扛到正午,他要是敢潰退,之前答應他的一切領地就此作廢,鍋島家的領地亦是全部沒收,告訴他,就算今日西軍敗了,我毛珏照樣做得到!”
求援的武士禁不住被這殺氣騰騰的回應給驚呆了,足足愣了幾秒鐘,這才猛地一磕頭。
“哈依!”
隨著他急促的跑回,西山之上,似乎響起了聲氣急敗壞的哀嚎。
可沒有毛珏的本事,兩翼九萬人左右,面對足足二十萬大軍破血狂攻,已然是搖搖欲墜,節節後退了,可踩著一門大炮,毛珏的視線依舊是向前死死的眺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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