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這袁督師不會脾氣大的當眾打太監吧?
不過這還真不是不可能,明朝文官以善戰出名,不光是打嘴仗,殿上甚至削死過好幾個錦衣衛武官,打死個太監更是稀鬆平常,這曹喜囂張勁兒毛珏也不是沒見過,裝逼起來自己都想削他,更不要說脾氣暴躁的老袁了。
心頭一緊,毛珏也顧不得等訊息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進去,緊跟著他身後,千代姬小姑娘也是急促的跑了上來。
然而裡面的情景卻讓毛珏有點傻眼。
罐子被砸翻在地,臉上多了一塊淤青,袁崇煥也是趴在地上,脾氣大的袁督師這一次居然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他不離手的《春秋》都被一腳捻爛了,邊上趙氏手裡的針線籮筐也是翻了滿地,那女人可憐的蹲在一邊,驚恐的看著眼前。
跟變態似得,或者就是個變態,曹喜這貨是把拂塵當鞭子輪,一邊抽一邊還叫罵著,看到毛珏進來,這貨居然還一副討好模樣的笑道。
“小毛將軍勿憂,他們這些文臣就是賤骨頭,爺們好聲好氣和他說,還拿褶!說什麼田園躬耕陶潛公!您就等著瞧好吧!咱家再拷打一頓,這蠻子保證哭爹喊娘出山來,哎呦……”
“你竟然敢打袁先生,我和你拼了!”
不愧是甲斐姬養出來的,小姑娘勁兒還真不小,一個頭錘,曹喜居然被千代姬給撞了出去,要說曹太監也夠倒黴的,平日裡在宮中養尊處優,到了東江卻成了暴打小朋友,毛珏還能隱約聽到他的叫罵與慘叫。
真是不知道一會兒誰求饒?
不過毛珏是沒心思去管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太監了,他是悲催的伸手趕緊把袁崇煥給拽了起來,很是無奈的一抱拳。
“袁先生,抱歉,本將不是那個意思,您……”
“小毛將軍,用不到解釋,袁某知道!袁某也是進過詔獄的。”
還能說句笑話,看樣子還行,可沒等毛珏寬心,袁崇煥下一句話卻讓他又是老臉拉達了下來。
“不過袁某已經老殘之身,早已經無雄心壯志,在此受陛下之懲罰,能為將軍的功業盡一份綿薄之力,就已經心滿意足,出山之事,將軍還是不用再提了!”
毛珏臉還真是氣的跟蛤蟆似得,鼓鼓的,您老人家好意思說,全靠著兩位嫂子還有甲斐殿一家養著你的好不?除了掛束禮收到點學生贈送的臘肉,您老創造啥價值了?
“滿朝瑟瑟,誰人豪言,五年了平遼!當年那個面對建奴洶洶大軍,敢在寧遠城上橫刀立馬的袁大將軍就這麼死了?帶著你那滿腹經綸老死田野,還是以一個罪人的身份?你甘心嗎?”
“甘心!”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現在毛珏還真有點懷念之前把煙田給撕個亂七八糟那個袁崇煥了,那樣的話還可以激一下,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讓他過得太舒服了!手指頭在袁崇煥臉上氣的哆嗦的點了兩下,毛珏是猛地一甩衣袖,掉頭就走。
門口洛止戈還在那兒等著,看著毛珏臉色難堪,他在這兒小心翼翼的一鞠躬。
“將爺,要不要末將斷他幾天糧,餓著了,或許這袁先生就……”
“用不著!”
毛珏需要是出謀劃策,能幫他獨當一面的能人,不需要徐庶進曹營,他是直接煩躁的揮了揮手否了,話都不想說,直接食指照著馬車點了點,大拇指向後一筆畫。愣了下神,洛止戈這才明白過來,趕忙是連跑帶顛進了去,過了片刻,跟著幾個親兵,把尚且在那兒手舞足蹈支巴的千代姬還有被打的跟開醬油鋪子的曹公公給架了出來。
這正在毛珏氣頭上,洛止戈又迷茫了一下,更是令他生氣,話都沒說,直接翻身上馬,抽著倒黴的馬屁股,直接奔了出去,跟著的大隊騎兵在這個小村莊猛地揚起鞭子,踐踏起了漫天灰塵。
緊跟著後面,一面安撫著尚且怒氣衝衝的千代姬,這甲斐老太太倒是意味深長的回頭向住了好幾年的屋舍張望了一眼。
…………
毛珏還有點不甘心,在白馬山城停留了兩天,可不知道袁崇煥是不原因在自己手下效力嫌丟臉還是真的哀大莫過心死。一直像項羽那樣裝逼,君子不動下人粗活那樣,從來不下地的袁崇煥居然把書一丟,扛著鋤頭耕田了。甭管他會不會種田,這份態度算是擺出來,最終,毛珏是無奈的返回了鐵山城。
雖然沒打算及早介入倭國之戰,可必要的準備還是需要,畢竟戰場上瞬息萬變,如果要是等到出事了,毛珏再從鐵山出發,很可能來不及,一但毛利家被德川幕府滅了,他上哪兒去下一家倒黴鬼去?黑田家?前田家?省省吧!
姿態要強硬,一副不願意介入倭國事物的模樣,可準備上卻得像天空的雄鷹那樣,銳利的眼睛隨時瞄準著,時刻要俯衝直下。
而且崇禎七八年,這兩年算是東江最後發展的黃金時期,一個毛珏難以啟齒的原因,作為穿越者,他知道,歷史上後金在這兩年不斷動兵蒙古的,崇禎七年徹底擊潰收服成吉思汗傳下來的察哈爾部,並且在回師時候破大同邊牆,劫掠大半個山西,帶回了十多萬人口回關外作了奴隸。
明知道即將發生的災難,毛珏卻不能說,一方面說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指望如今頹廢成弱雞的大同三邊邊兵出關?讓河南官軍放棄圍剿農民軍,回防北方,不可能!最大的後果只能是崇禎皇帝放棄裝逼,嚴令尚且沒為戰爭準備好的東江從背後進攻建奴,提前把自己拖下水。
另一方面不趁著這個機會把倭國的事情給解決了,擁有一個巨大的海外後盾,等到崇禎九年十年,皇太極的目光開始放在關內時候,他就再沒有機會了!後金要想問鼎關內,無論如何都要解決後顧之憂,甭管毛珏表現的多麼無害,皇太極與他毛珏也必定有著一戰,到時候就是戰火連天,不死不休。
有沒有袁崇煥這場仗毛珏都得打,頭一次,東江也是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動員,十個團全部在從徵陣列,東江的防禦是全面交給二線部隊,剛剛訓練了四個月的東江騎馬隊也在從徵佇列,為了這些戰馬,這半年,毛珏是瘋狂撒銀子,當年鄭和下西洋所攜帶的那種馬船,今年東江足足有十艘下水,加上六千老丈人帶來的山東兵馬,再加上地方抽調的衛所後備兵,這一次毛珏的總兵力差不多達到三萬五。
前所未有的大隊伍向鐵山集結。
李氏朝鮮那面,毛珏也派出了使臣,剛從京師回來,還沒等抱著上千兩銀子瀟灑一番的宋獻策又被他給踢了出去,不過估計這次他的任務完成的應該很順利,年初李山海帶回來的戰利品,簡直讓窮怕了的李氏朝鮮士族們瘋狂了,尤其是經歷一場萬曆朝鮮戰爭,被颳了無數層地皮,再搶回來,那種報仇的快感,比銀子還要貴重,毛珏開口的話,李山海就一定會響應,李氏朝鮮也一定能響應。
從今年末開始,估計兩年中東江的主力基本上會待在濟州島或者倭國的領土上。
鼻青臉腫了兩天,曹喜卻是樂出了聲來,現在他是完全放下心了,秋風蕭瑟中東江寬敞的大道上,無數農兵漢子放下了剛剛還沾著汗水的鋤頭,誇上了火槍刺刀,搭乘著公共馬車,向鐵山港口不斷的集結。
這幾天他白擔心了,感情兒毛珏這貨真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為了倭國那個小妮子,連老本都拼上了。
這等人居然能坐到東江之主,毛珏還真是被這個死太監好一頓鄙視,旋即他的心眼再一次活泛了起來,開始想著怎麼能再摳出點好處來。
這股子風波自然而然的也波及到了上首村,村裡的年輕人幾乎走了一半還多,此時是秋收的尾聲,這些活計全都落在了留守的婦女老人身上。
拿起鋤頭就放不下。因為再一次沒能跟著上戰場,洛止戈也沒有心情照顧他了,分給袁家的份子田這一次完全得由袁崇煥一家三口負責收穫回來,挖了一天的土豆,曾經提劍上馬的老袁都差點累癱了,肩膀生疼,鋤頭都扛不動了,一邊拖著走著,這老傢伙還一邊搖頭晃腦的感慨著。
“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當年陶潛陶淵明公,也是這樣辛勤的嗎?還真是看著容易做著難!”
疲憊的唸叨著,走了幾里路,袁督師是終於走到了家門口,他家是用不起玻璃,從窗戶口還能看到袁夫人正滿頭汗水在廚房忙乎著晚飯,趙氏也在收拾著家務,都說夫復何求,能有兩個不離不棄的賢內助,袁崇煥也絕對是三生有幸了。
只不過,看著這熟悉的院子,袁大人卻是總感覺缺了不少東西,心裡頭,一股子空落落的感覺縈繞不散,坐在家門口不遠,他反倒是不願意回家了。
詩人應該都是這麼鍛煉出來的,昂頭看著明月,袁大人也化身成了李太白,一時間一股子不吐不快的感覺憋在胸口,昂頭望月,肚子裡的詩篇典故嘩啦嘩啦,張口袁崇煥就想吟詩出來。
誰知道這時候,一隻黑乎乎的手猛地就捂在了他嘴上,下意識驚駭的想掙扎,可今個幹了一天活,袁崇煥早就沒了力氣,偏偏後面那個也是手無縛雞之力,這一晃悠,兩人是順著田埂咕嚕嚕的就滾了下去。
急促的馬蹄子聲中,十幾個騎士氣喘吁吁的狂奔出來,居然是直奔自己家,甩開馬韁繩就衝了去,聽著裡面的袁夫人驚而不亂的應答,這片田埂兩個漆黑的腦袋再一次冒了出來,旋即袁崇煥愕然的偏過了。
“千代姬,這是怎麼了?”
“先生,一會兒再向你解釋,快跑!”
也不知道逃了多久,千代姬的小臉上也是汗水津津,喘著粗氣,扯著袁崇煥的手,踉踉蹌蹌的兩人又是往山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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