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倒是讓隨侍的武士們鬆了口氣,志道良村,毛利家的大將,幾世的譜代家臣,而且他帶的隨行武士還頗為不少,騎馬武士有五百,大隊人馬至少兩千,有了這支隊伍保護,讓剛經歷了刺殺的毛利家臣團心頭尤為一鬆。
可從轎子上下來,看著眼前的隊伍,毛利秀就的心卻是涼到了極限,滿是驚怒,他是憤聲大叫著。
“誰讓你們集結出陣的,要造反嗎?”
“主公可無恙,這幾天趁著我毛利家動亂,他吉川家先後幾次動手刺殺我宗家臣宗要,幸松丸,綱吉大人,元禮大人先後遇害,家老們擔心家督,派臣下率家族武士迎接!”
猛地跪在地上,志道良村憤怒的叫嚷著,這話聽的毛利家主心頭再一次咯噔一下。
可沒等他開口,身旁侍從的那些年輕小姓眾已經是迫不及待的告狀起來。
“家督不安好!剛剛吉川廣政埋下刺客,意圖刺殺主公,影武士存良死難!多名小姓眾被殺!主公是僥倖逃脫回來!”
這亂哄哄的叫嚷可是徹底點燃了火藥桶,簡直狼一樣嚎叫一聲,這志道良村是不管不顧的猛地站起身翻身上馬,拔出了他兩米多長的野太刀,憤怒的高聲咆哮起來。
“自關原大戰!他吉川家滅我本宗的野心就不止,差一點連周防長門都給奪取了,如今他們更是妄圖抹殺我宗家血脈,奪取毛利!弒主意味著開戰!毛利家的武士們!要這些吉川家人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
本來就因為減封窮困潦倒滿是憤怨,如今這刺殺一事更是點燃了導火索那樣,上千的毛利武士跟著熱血沸騰,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旋即幾百個騎馬武士狂奔,後面的刀武士槍武士無比憤怒的大步流星向前奔著。
“回來!都給本家督回來!”
身上滿是汙跡淤泥,在軍陣間,毛利秀就憤怒的大喊著,可惜,他已經控制不了失控的家族武士了,已經壓抑了幾十年的憤怒,這次徹底猶如一隻火藥桶那樣爆發了出來。
毛利家武士憎恨幕府,憎恨德川家,不過他們最憎恨的,還是同為毛利親族的吉川家人!
提到吉川家,不得不提到毛利家崛起的英主毛利元就,為了徹底統合毛利家安藝的力量,毛利元就讓次子過繼到了吉川家,繼承吉川家督,三子過繼到了小早川家,繼承小早川家家督,在日本戰國,這種改姓繼承太普遍了,這也是甲斐姬想要毛珏拜國松丸為養父,繼承豐臣家家督的原因之一,可像毛利元就玩的這麼漂亮的,真是沒幾個。
最早的毛利家,也稱呼為毛利兩川,就是因為這一宗家兩分家齊心協力,將一個小小的毛利家,打造成最多佔據七國,擁有石高一百二十多萬石的強藩,西南的超級大名。
不過那個時代實在是太可惜了,幾乎所有倭國曆史上的猛人都冒了出來,先是強橫無比的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在石山本願寺一系列戰爭中,用鐵甲艦擊敗了毛利家水師,緊接著,詭計多端又粗魯強橫的猴子豐臣秀吉接管了織田霸業,逼得毛利家也低下了頭,最後,豐臣秀吉又學著毛利元就的法子,想把對豐臣秀賴繼位有威脅的本家養子秀秋過繼到毛利家,可惜被毛利家識破,毛利分家小早川隆景將自己的兒子過繼到宗家他領養了秀秋,讓豐臣血脈染指毛利宗家的陰謀沒有得逞。
可小早川一脈,算是被分走了,毛利兩川的政治格局也開始崩潰。
真正令這個格局徹底崩潰的,還是關原大戰,因為與德川家康達成暗地協議,戰場上,分家督吉川廣家是竭盡全力攔截作為西軍右翼,總大將的毛利秀元出陣,毛利軍不動,導致右翼其他諸如安國寺惠瓊,長束正家,長宗我部盛親等部諸侯不敢出動,懼怕毛利家反水導致自己全軍覆沒,足足三四萬人的主力幾乎一場大戰打了醬油。
他們的拖延,也是導致小早川秀秋投入東軍的原因之一。
可接下來,已經是勝券在握的德川家康完全不顧之前的約定,一口氣把毛利家砍到死,一百二十萬石領地削減到三十六萬石,快九十萬石的砍減,甚至據說德川家康曾經考慮徹底廢除毛利家,把長門國與周防國也封給吉川家,後來迫於形式,才把毛利家減封的巖山城封給了吉川家,讓其自成一家大名。
這番因果,毛利宗家與吉川分家的仇怨就可想而知,這輩子,前代家督毛利秀元再沒和吉川廣家說過一句話,如今,吉川家又是趁亂動手,想要斷絕宗家血脈,來繼承毛利家領地,這在毛利家臣心頭激起的憤怒可想而知。
而且最近還有著一條直接矛盾,因為九州討伐戰中,毛利家不出工也不出力,幕府似乎暗議,要再從毛利家領地割三萬石,給吉川家的巖國藩,這訊息早就在長州穿的沸沸揚揚,幾樣矛盾疊加在一起,毛利武士終於暴走了。
當代家督吉川廣政的不安還真成了真實,他是先見之明早點拐離了毛利秀就身邊,可那也僅僅是晚死片刻,次日凌晨,他才剛剛返回巖山城,從毛利家各處憤怒奔來的武士家臣差不多七千多大軍,隨後就將小小的巖山城團團圍住了。
就算是獨立為一家大名,巖山也不過三萬石,而且還是突然被包圍,根本來不及呼喚在野武士,整個山城守軍加上動員民眾也不過三千出頭,這兒的戰事可想而知!
吶喊聲,怒吼聲,大火焚燒的木頭噼啪聲,今個早晨才晴朗的天空,旋即又被濃烈的黑煙所籠罩,戰鬥幾乎是一邊倒的趨向。
倭人的大筒和毛珏的炮臺炮相比,是大爆竹,可在倭人自己的戰爭中,依舊是大殺器,沉重的炮火轟鳴下,巖山城的一角都是轟然倒塌,整個大名居所內,驚慌失措跑散的女眷到處都是,可再也沒人來呵斥她們,重新整理秩序,戰鬥到下午,昨個提點家督地點的那個吉川家老家臣驚慌失措的跑進內宅,幾乎是帶著哭腔跪地稟告著。
“家督!宗家的兵馬已經攻破本丸!家臣團正在見櫓殊死抵抗!”
“家督!吉川家畢竟是毛利家分家啊!毛利家督還是講理的,求家主出面,為了我吉川家,向毛利家告求啊!”
“告求?已經兵戎相見到如斯了,告求還有什麼用?只不過讓吉川家敗亡的更難看一些。”
不得不說,扶桑這一個種族,貪婪,殘忍,粗鄙,自大,可是長時間武士道的流行,武士們對壯烈死亡的追求,也是美到了變態的程度。
做著名的就是辭世詩了,當一個偉大武士離世之時,總要將心頭所悟作為詩句流傳下來,然後去追求那猶如櫻花瓣凋零般的悽美死亡。
“兩代恩仇朝血償,悔不身隕南宮下!”
這位到現在也沒搞明白,究竟為什麼爆發了這場毀滅吉川家戰爭的吉川家督感慨的嘆息了一句,旋即又是帶著嘲笑哼哼了一聲。
“毛利兩川!世上再沒有毛利兩川了!”
衣襟解開,在那個老家臣錯愕的眼神中,肋插被吉川長政猛地插入腹中,旋即又是在悶哼中猛地向上一挑。
“家督!”
帶著哭腔,老家臣無奈的拔出長刀,最後砍下了這介錯的慈悲一刀。
…………
傍晚時分,輝煌一時,差點取代了宗家的戰國吉川家徹底化作了歷史,因為仇怨,對於這個毛利分家,毛利武士可是下足了狠手,整個城池在大火中毀滅,不論男女老幼,吉川家的武士家臣幾乎被斬盡殺絕,斬下的首級恐怕不下五千。
就連為了不被敵人得到,而投在火裡燒的焦黑的吉川長政首級,也被翻了出來。
只不過實行家督權利,進行首級檢的毛利家主毛利秀就是一丁點的勝利喜悅都沒有,反倒是心裡直想哭。
作為一個家主,他心裡有數,的確,毛利家除掉了吉川家之後,是自毛利元就過世,幾十年內,前所未有的團結一致,這個狀態下的毛利家是可怕的,可此時的幕府更可怕,如今的德川家坐擁數百萬石的領地,兵馬十多萬,更有大義調動天下諸侯,就算同樣擔當過天下人的豐臣家都倒在了德川老狐狸手下,如今的毛利家又拿什麼和整個扶桑抗衡?
可事已如此,已經沒法回頭了,看著一個個滿手鮮紅,卻是雙眼赤紅,亢奮著的家臣武士們,舉著吉川長政焦黑的首級,毛利秀就也不得不發出了怒吼聲。
“每年年節,汝等都問本家督,主公才可以了嗎?今天本家督就告訴你們,倒幕,就在今日!十幾年前,德川家康以陰謀擊敗了毛利家,用恐懼奪走了我們的土地,今天,毛利家就要用血來奪回來!”
“上洛,進兵!”
野獸般的吶喊隨著千軍萬馬的咆哮震撼了整個巖山國,距離山城不過幾百米的高巖山上,井上騰也是滿意的放下了斗笠,把他那雙殘忍的三角眼睛遮了起來。
“可以了,毛利家已上鉤,向將主發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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