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袁崇煥說的並不全面,並不是所有爭天下的戰爭全都需要爭奪人心,如蒙古最偉大的征服者成吉思汗,他甚至都不需要被征服地的忠誠,膽敢阻攔在他面前的全被他殺了,最終蒙古大軍先先後後據說屠殺了兩億人之多,天下都殺空了,自然不需要爭奪人心了。
不過毛珏是沒有那個魄力一口氣幹掉兩千萬小日本兒,就算對倭人鄙夷加仇恨,毛珏也沒喪心病狂到那種程度,更何況,他還需要倭人給他抗包造船挖石灰種糧食,那麼人心還是得爭奪。
別說,袁崇煥一席話也算是給他打開了一道新的視窗,虧他還是後世來的,打仗幹嘛非得真刀真槍攮出血的拼個你死我活,想要攪動天下,有的是辦法。
從上首村回來,管理軍事後勤的蘇長梅蘇胖子就被毛珏給叫了來,別說這貨絕對屬於喝涼水都胖的型別,在倭國東跑西顛小半年,好不容易減肥成功了一小半,這才回來幾天,居然又胖了回去,臉上似乎都漲的都油光發亮了,跟個皮球那樣擠進了副將府來,對毛珏行禮都是特艱難才彎下了肚子,一臉難受的拜見道。
“將爺,您叫下官!”
“我說,你吃什麼吃這麼胖的?要我東江軍都你這樣的,人還以為東江是豬圈呢!算了,懶得說你,從倭國帶回來的糧食,都處置好了?”
“回將爺,還沒有!”
工作沒完成,這貨卻還是笑呵呵,沒辦法,這是東江頭一回這麼富,倭國雖然也商品經濟發達,可究其根本,還是個封建農業制國家,米本位,全國的大米不是聚集在大名手裡,就是在幕府手裡,正好不用東江去下鄉搶去,打包就行了。
這一趟下來,前前後後二百多萬石大米啊!一石就算一百斤,二百萬石就是十萬噸,兩億萬斤,一人兩斤多糧食,全東江啥都不用幹也夠吃一年了,從毛文龍建鎮開始,東江也沒這麼富過,以往的公家糧倉根本都裝不下了,還怕放壞了,幾個月軍餉賞金都是直接用大米折價發的,帶的東江米價都跟著下滑了不少。
“目前儲備起的大約五十萬石左右,另有八十萬石按照將爺所說,提前幾個月當軍餉發放到了將士手中,餘下七十萬石,下官打算搶在梅雨之前,建好興龍倉,儲備到那裡去!”
“用不著了!你把這些糧食收拾收拾,打包上船,我已經把命令給趙參將了,這個月末運回倭國。”
“將爺說的是,小的……”
“將爺,您老說啥,運回倭國?小的沒聽錯吧!這糧食,可是咱們拿血拼命換回來了,運會倭國,我的天啊!”
那張老臉跟還不起仗被黃世仁搶閨女的楊白勞似得,光滑的臉皮子都抽搐成了包子褶,肉疼的差不斷沒捂著胸口,大閨女那樣兩條大腿都擠在了一起,滿是悲催與不解,蘇長梅不可置信的驚叫道。
這話其實聽的毛珏的嘴角也是肉疼的抽搐了好幾下,不過他還是擺了擺手:“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捨不得媳婦抓不到流氓!讓你收拾你就收拾,哪兒那麼多廢話!”
“將爺,蘇某是您老一手提拔起來的,蘇某有今天,全拜將爺所賜,食公之祿為公分憂!今天將爺沒有個說服得了蘇某的理由,就算將爺殺了蘇某,這糧倉也是不開的!”
真沒想到,這蘇胖子還是個直臣,那寬大的肩膀一張,毛珏都看不到身後的門了。可惜,毛珏是沒有唐太宗早年那個胸懷,直接是一打本子砸他腦門上了。
“嘿,你小子還跟本將裝鐵公雞,告訴你也行,管仲知道不!本將要行管仲之道!不動刀兵就讓倭國自己亂起來,說了你也不懂!趕緊下去給老子辦事去!耽誤了老子的大事兒,老子把你關糧倉裡餓成鹹魚!”
管仲?是誰啊?
可自己將爺解釋都解釋了,自己聽不懂可就真怨不到別人了,看毛珏說的嚴肅,也真怕耽誤什麼大事兒,這胖子不得不妥協,悲催的答應一聲,轉身又是皮球那樣下了樓。
迎面,還正好碰到了老熟人,文孟,看他下來,也是剛結束軍務,這貨上去就摟住了蘇胖子的脖頸子,樂呵呵的叫嚷道。
“走,老蘇,喝酒去,老子請客!”
“去去去去,當誰都跟你這麼閒呢!本官可是有將爺軍令在身,知道管仲之道不?”
“管仲?誰啊?”
“說了你也不懂!你喝你的,本官辦差去了!”
一副智商碾壓你的得意神情,渾然不管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屁事不懂,搖晃著肥嘟嘟的屁股,蘇胖子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這傢伙!”
老臉直抽,撓了撓頭,文孟一伸手又是拎過了他的親兵頭子,大咧咧上去就問著:“你告訴老子,管仲是誰啊?很能打嗎?”
“將主,您老都不知道,小人怎麼知道啊?”
也是跟張飛穿針,大眼瞪小眼的,迷糊了半天,這親兵頭子好真憋出一個主意來。
“將主,實在不行,咱去後山東江學府問問唄,那些書生們應該知道,既然是將爺的命令,過一陣或許要和這姓管的打仗也說不定,到時候將主您多知道點,沒準將爺一高興,就帶咱們第一團去了呢!”
“嘿,你小子機靈啊!”
上去給他後腦勺來了個大耳光,文孟是興奮的叫嚷著:“今個不喝酒了,牽馬,老子要去東江學府!”
文孟還真是個直腸子,這頭蘇長梅沒走多久,他的十幾匹馬也是奔出了鐵義參將府,毛珏對教育可夠重視,這兒出去,就有直道通後山,這個點了,學生們也放課了,他這一進來,還真是正好趕上他的酒友,沈光祚的侄子沈康達抱著幾本書從教室裡出來。
天知道文孟怎麼和這個酸秀才交上朋友的,眼前一亮,這貨上去就拽住了沈康達那長長的衣袖子。
“喂,秀才秀才,老子有個急事兒,你快給老子講講,管仲是那顆蔥,很能打嗎?”
“吼吼!文酒鬼,你這粗貨居然還好學起來了!”
簡直是一副天上掉下大象般的表情,不過好為人師是這幫酸秀才的通病,驚奇片刻,這貨也是熱心的一拽文孟衣袖子。
“將爺督建東江學府,連手下大將都來求學,東江,真是文風盛行之地,跟沈某來,今個不論如何,沈某也要一解文酒鬼之惑!”
本來就想個問個什麼意思,還沒等明白過來什麼事兒,文孟這貨就被沈康達給拽到他屋子裡來了,咣噹一聲重響,《春秋》,《左傳》,《竹書紀年》,一大包子沉甸甸的古籍在文孟雙眼發矇中撂到了他面前,緊接著,翻著書,這沈秀才搖頭晃奶的拽起了文言文來。
“管仲者,齊相也!其才之賢,孔聖尚感而評之,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矣……”
燈油一點點的往下降,日頭也愈發的昏暗,可是揹著手,搖頭晃奶的沈康達唾沫狂噴甩了快一個時辰,愣是沒個歇著的模樣,聽的文孟是雙眼發直,滿面茫然,嘴角不住地抽搐著。
這管仲,好可怕啊!
…………
這頭毛珏在搜腸刮肚,想著損招去搞德川家,那頭,京師卻是忽然間變得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六月初五,京郊,足足上百錦衣衛列隊等候在那裡,而且恭候在道邊的,還盡是高官。
鴻臚寺少卿吳夢堰,禮部侍郎趙事卿。
這崇禎皇帝自比小太宗,自他登基以來,也的確是一改萬曆天啟朝的懶散頹廢,勤政到兢兢業業的程度,偏偏老天爺似乎就愛開這樣的玩笑,萬曆朝沒出啥大亂子,天啟朝也沒出啥大亂子,偏偏到這位爺手頭,大亂小亂不斷,就上個月,陝西流賊一舉衝破山西官軍包圍圈,殺到河北來了,在京畿眼皮底下攻破趙州,真定,順德,西山幾個府,關外來的左良玉軍敗於武安,川軍總兵鄧杞還敗死林縣,加上一如既往山西陝西的大災,山東的大水,江南的奴變,到現在,就沒個好訊息。
偏偏入了六月,臨海的倭國居然派使團前來朝見大明,這可是太提氣長臉的一件事兒了,天朝的氣度哪兒來的不就是萬國來朝給捧起來的嗎?尤其是倭國還不同於其他屬國,天啟年間,曾經與大明在李氏朝鮮大戰了兩場,雖然大明勝了,可那場仗倭人的兇悍也給明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麼一個海外強國都來朝見大明瞭,不正是說明陛下英明,國家“富強”嗎?
得到山海關那頭,遼東總兵祖大壽發來的搪報,要不是實在沒錢,崇禎皇帝都想學隋煬帝那樣來個綵緞纏樹,酒肆吃喝不要錢了,不過他也的確是從隋煬帝那兒學到點東西,四九城從北面順德們一直到鴻臚寺來了個清街,外省逃來的難民,什麼乞丐花子,一律清走,幾個門面還拿漆重新刷了一下子,好歹也弄了個金玉在外。
可惜,上到皇帝,下到這些大臣卻是渾然不知,真正京師城窘迫窮困的模樣,早已經在使團眼中了。
終於到了!
眺望著兩位穿著緋紅官服的大人物在那兒面色威嚴的等候在那裡,本來提了一道的心,忽然在宋獻策胸口又放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戲耍報仇般的快感,想著即將在自己手裡導演的一幕,這矮子快意的跟著兩個比他高點有限的使節跳下馬來,恭敬地一鞠躬。
“下國使節拜見天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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