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打的跟搞基似得,一會兒你是攻,一會兒我是攻,這戰爭的推手主動權,如今就又到了倭人的手裡。
然而可惜,這幕府雄兵似乎各個是腎虧那樣,在恆通橋兩岸忙活五六天,本來靚麗的城中海灘被他們修成了碉堡一般,可像樣的進攻卻是一次都沒發起過,惹得東江軍這個大攻轉小受一天天無聊的直打哈欠。
其實也難怪,不是幕府的武士缺乏勇氣,他們菜是菜點,可是進攻的勇氣還是有的,奈何,還是毛珏留下的那個心理障礙,這頭幕府化了二十幾萬石糧食,五萬兩黃金,卻僅僅換取到毛珏一個口頭上的承諾不炮擊天守閣,不炮擊旗本居住的二之丸三之丸這些富人區,可萬一打起來,對方說話算話嗎?
軍事上洋蠟燭金槍頭,可組織能力上,這些倭人倒是讓毛珏眼前一亮,幾天時間,就徵發到了數萬民夫,挑戰土擔子往江戶城中運輸,在天守閣以及毛珏已經燒成一塊白地的鍛冶橋門前,活生生要平地起一座土山。
這還和鑄城不一樣,作為地基,起一層就得夯實一層,可純粹是當個盾牌用,泥土往地上一倒就行,那就快了,幾天時間,十幾米的土丘真堆出來了,都快把雖然多了幾個窟窿,依舊滿是櫻花風景如畫的德川大天守給擋住一多半了。
再有個七八天,這超級大盾牌竣工,那些家老普代們高枕無憂,到時候,估計就是最後的決戰了。
吧嗒~吧嗒~
草鞋踩踏在江戶城的青石板上,發出清脆而凌亂的聲音,街道兩旁的小竹樓裡,町人們爭先恐後好奇的探出頭來,入眼處,滿是尖銳的槍尖從眼前搖晃著過去。
不得不說,九州的戰爭現在的確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可是這天草四郎時貞還真是夠剛猛的,死守天草島原一線,每天不計其數的人戰死,可他就是扛著個十字架站起死戰不退,死守著切支丹最後一片領地,所以九州討伐隊一時間居然還沒辦法撤回來,不過沒關係,另一隻幕府重要的武裝集團到了,固守北海道的北地駐軍。
和中國曆朝歷代很像,倭國也面臨這北方的威脅,蝦夷,幕府將軍的全稱徵夷大將軍,討伐的就是這些北海道的蝦夷人,只不和彪悍的匈奴,鮮卑,突厥,蒙古等遊牧民族相比,這倭人的北患實在是弱得很。
可就算如此,非我族人其心必異,將本州,九州四國的蝦夷人全都驅趕到寒冷貧瘠的北海道之後,倭人依舊不放心,在那兒又駐紮有大軍,而且靠著東北地區的仙台藩伊達家也跟著幕府的命令出兵,匯聚東北大名與幕府主力足足十三萬人於三月末抵達了江戶城。
聚集在這裡的倭軍主力已經前所未有的達到了二十萬,當年關原大戰,雙方總兵力加一起也不過二十五萬左右。
江戶城人口也就二三十萬,自然是放不下如此多的大軍,況且武士天生有特權,搶劫都是理直氣壯,附近的倭民沒捱到毛珏的搶掠,倒是被這些武士老爺折騰了個夠嗆,安置這些人馬已經廢了幕府不少心思,對搶劫行為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著。
而今個進城的,則是幕府北海道討伐大將酒井忠清還有仙台藩伊達家臣團。
戰國大名,獨眼龍伊達政宗這時候倒是還活著,只不過他已經七十高壽了,作為少數幾個活過家康的人物,這個年齡走道都走不動,自然不可能親自督軍過來,派來的是他兒子,早幾年接過家督位置的伊達忠宗。
這人也是經歷過日本戰國時代的殘酷,活下來的最後一批,與那些紈絝子弟氣質上自是不同,身上披著的戰甲居然都是舊了幾分的,可是挎著刀在馬上顫巍巍的走動著,他那雙內凹的眼睛就自帶一股子殺氣,他目光所及,本來天天盼著援軍的江戶市民一個個也是感覺到膽寒,跪在街道兩旁的趕緊低下頭,而二樓窺探的則是關上窗戶。
對於東北大軍,幕府方面明顯也是頗為重視,老中稻葉正勝,青山幸成親自出大御所迎接,遠遠見著騎馬過來,兩位位極人臣就先後下轎,笑眯眯的攏著衣袖等候在那裡,看到他們倆,伊達忠宗與酒井忠清不敢怠慢,立馬是跳下馬上前抱拳鞠躬行禮道。
“東北武夫拜見兩位大人!”
“哈哈,酒井將軍,伊達宗主,將軍大人可是掛念你們許久了,這在本丸中已經擺下了宴席,快請快請。”
稻葉正勝那張老模咔嚓眼的老臉幾乎笑成一朵滿是皺紋的老菊花了,在他的招待下兩個武將也是面露出喜色,趕忙擺著手連稱不敢,寒暄再三,這才賓主盡歡,這頭讓家臣在前面領路,領著兩將與伊達家的幾個重要家臣向天守閣走,另一頭,稻葉正勝也是打算回轎子回去,可剛一矮身,冷不丁他卻又是回過了身,愕然的叫道。
“青山大人?”
從接見到現在,青山幸成一句話沒說不說,先在居然還在那兒發愣,這幾天就是,他稻葉正勝最大的政敵跟丟了魂那樣,被這一聲提醒,這才醒悟過來。
“兩位將軍……,啊?已經走了?”
“青山大人,這幾天您是怎麼了?”
就算是政敵,政見不合,看著青山幸成天天頹廢的樣,這稻葉正勝也是看不下去,忍不住驚奇的疑問著。
不過也真是有點入魔了,青山幸成也沒隱瞞,依舊是歪著個腦袋苦惱的說著。
“老夫在想,他姓毛的反敗為勝的把握到底在哪兒?”
“反敗為勝?”
這話聽的稻葉正勝也是一愣,可旋即,他卻是笑著樂出了聲來。
“青山大人多慮了,今日仙台藩與東北防軍也到了,精悍武士多達十多萬,加上足輕二十多萬,比當年關原大戰時候家康公手頭兵力還要多,就算他毛珏是崑沙門囤降世,有著三頭六臂,也抵抗不了吧!”
“可他哪兒來的自信囂張啊?”
“狂妄自大而已,青山大人,不必多心了,過幾天黃丘壘成,就是他毛某人斃命之時,不要讓將軍殿下等太久,走吧!”
說著,稻葉正勝滿不在乎的鑽進了轎子,看著他小轎搖搖晃晃的,煩躁的青山幸成忽然推開了侍女,焦慮的搖了搖頭。
“不坐轎了,老夫要走一走!”
…………
別說,照比平日裡倭人寒酸的飲食,今個還真是豐盛,炸蝦天婦羅,本來兩指寬的小魚也變成了一個巴掌寬的大魚,味增湯,掛麵,居然還有一團團精緻的壽司,只不過此時米飯上的也不是鮮美的生魚片,而是經過醃漬後的一種魚切片,有點像毛珏的魚罐頭。
可這一頓飯在倭國也算是相當有排場了,把酒井忠清與伊達忠宗感動的不得了,連牆上拿泥水木頭剛修補過的兩個餄餎印都沒注意,中間臉圖的慘白,牙齒卻染的漆黑的舞姬跳著極其滿和舞,還有那聲調怪異的和歌一點點從屏風後發出,德川家臣一個個推杯舉盞,顯得熱鬧非凡。
尤其是德川家光,前幾天那緊張,畏懼被一掃而光,相反,他從未有像如今這般感覺到自己力量的強橫,權利的滋味,似乎這才隱約明白自己爺爺德川家光為什麼腦袋削個尖兒都得爭奪這天下,萬眾景從的感覺太好了。
親自端起一杯酒,還未到三十的年輕將軍是滿面笑容關切的問道。
“伊達家督,宗政公他可好?”
趕緊豁然站起,這伊達忠宗是趕緊恭敬的舉杯一個大鞠躬。
“多謝將軍掛念,家父很好,去年秋上山射野豬了,只不過這次聽聞唐賊入寇,他老人家很是掛念!”
“將軍殿下,這唐賊,如今進軍在哪兒?兵力多少?還望將軍告知。”
這話讓德川家光的嘴角抽搐了下,其餘德川家臣臉色也是禁不住露出了尷尬,還進軍到哪兒,人家是與自己共享一個江戶城呢,每天晚上隱隱還能看到御浜御殿那兒的燈火,不知道的還以為江戶城出了兩家幕府將軍呢。
不過能當上高官,自然會說話,稻葉正勝在一旁倒是提著酒笑了起來。
“唐賊的確是人多勢眾,大約有五六萬吧!不過他們已經窮途末路了,將軍殿下親自臨陣,將他們合圍堵在了海邊,只等著東北大軍一到,就給與雷霆一擊!”
“呵呵,對,對!”
“正是如此!”
頭一次,稻葉正勝如此有人望,不僅家臣普代們,就連將軍德川家光都是微微點頭,可接下來,他稻葉老狐狸的老臉上,笑容也是僵住了。
“如此甚好,來時候家父還在與末將唸叨當年在家康公麾下奮勇死戰,評定天下的武勳,有生之年能有如此規模的合戰,就算戰死沙場,都是不虧了。”
“對了,稻葉大人,這大御所外地位土山是幹什麼的?”
前半段還不錯,後半段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本來大傢伙畏懼東江軍炮彈落在腦袋上就夠丟人的了,說都是視而不見,幾乎沒人去提這個土山,如今被這個倭東北來的蠻子又給揭了出來,上百號家臣,每個都有被打臉,火辣辣的感覺。
“呵呵,這個嗎……,為了攻略唐賊,將軍殿下下令鑄此土山,置大炮與鐵炮,用來居高臨下轟擊敵軍!”
到底是稻葉正勝老狐狸,瞎話編的那是又快又好,跟著一大幫德川家旗本也是笑眯眯的直點頭。
“沒錯!沒錯!”
“正是如此!”
“果然還是德川家人傑地靈,末將愚鈍了,這個辦法果然好啊!”
別說,智商低也是個好處,這伊達忠宗居然信了,在那兒端著酒杯讚歎的連連點著頭,然而,這些德川家臣才剛鬆一口氣,這貨又是把宴會的氣氛推向了新的尷尬。
“末將多謝將軍殿下盛情款待,明日,末將自請為先鋒,親入敵陣,為將軍取那唐賊頭目的首級來,請殿下無論如何,應允忠宗的請求!”
開什麼玩笑,花了二十萬石大米,五萬兩黃金,土山又花了幾萬石,這還沒修好,你就蠻牛那樣往上衝,萬一把大家的宅子炸了怎麼辦?
所有人的笑又是僵住了,目光再一次匯聚在了稻葉正勝的老臉上,這老傢伙笑的也跟快哭出來那樣,悲催的猛地一抱拳。
“伊達家督勿用著急,你這千里迢迢自仙台而來,自是寬鬆幾天,先領略領略關東水土,我軍勝券在握,再困他唐賊幾日,少折損些武士,也是好的!”
絕了!就算好幾個鷹派少壯派,都忍不住想給稻葉正勝點讚了,然而,他的一片好意,換來的卻是這伊達猛將滿是困惑的神色。
“忠宗來時候,海上亦是有大舟師進發著,既然水陸大軍都到了,自是當如當年石山本願寺之戰那樣,水陸夾擊,將賊人的腦袋都砍下來,再把酒言歡,還要圍困什麼啊!”
“這個……”
“噗呲……”
稻葉正勝還在那兒尷尬的嘎巴嘴時候,冷不防一口清酒卻是被猛地噴了出來,那頭,機械式喝酒,吃菜,發愣的青山幸成眼睛瞪得溜圓,一個踉蹌撞翻了桌子,還差不點沒跌倒在地。
所有人驚愕的眼神下,他是猛地撲到了伊達忠宗面前,猛地拽住了這楞娃子衣領子。
“艦隊?你在哪兒見到艦隊了!什麼樣的艦隊,快說!”
被吼得也是頗為懵逼,伊達忠宗迷糊的回憶了下,這才憨乎乎的說道。
“三天前,高崎藩,忠宗督軍路過海邊,曾望見海中樓船連城,雖然僅僅是個輪廓,也顯得氣宇軒昂了,這就是幕府水師大安宅?比之當年毛利家水師還要實力強橫,忠宗佩服!”
“青山大人?”
這時候還不忘拍個馬屁,這伊達忠宗也不像他面上那麼憨厚兇狠,也是有心眼的,可此時青山幸成居然像丟了魂兒一般,踉踉蹌蹌撇開他,直接跑出了御殿,驚奇之下,不少其他德川家旗本也終於撂下碗筷,跟著出了去。
天守閣頂,望風臺,老傢伙手搭涼棚,拼命地先下張望著,那礙事的土山反倒是擋住了實現,張望了好半天,海邊,一些巨大的影子方才隱隱映入他眼簾,每個影子前頭,還有著幾點亮光,猶如巨大的海獸那樣虎視眈眈著。
“完了!”
彷彿虛脫了那樣,這老傢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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